第 94 章 第 94 章
什麼!?
賀鍾寒、姬明月、方少鈞、路丹緒霎時勃然變色!
「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賀鍾寒又驚又怒,沈不渡遭逢意外被困在密室,修界正是群龍無首的混亂之時,偏偏仲經綸在這個緊要關頭出現,和慕容元青一同發難!
他說完突然一滯,從頭到腳像被潑了冰水,冷到了骨子裡。
不,不是偏偏在這個時候……
是正好在這個時候!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巧合,種種變故,分明都是提前計算好了的!!
賀鍾寒咬緊牙關:「走。」隨後匆匆對路丹緒道,「先把謝見歡叫出來,如今情況緊急,一旦開戰,他的戰力不可或缺!」
路丹緒點頭,迅速沖回密道里,待看清眼前場景卻大驚失色:「大師兄!」
昏暗的地下空間已是一片狼藉,地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跡,竟然還零散的落著幾片寒光凜凜的鱗片。黑衣男人靠坐在石門前,額頭貼著粗糙冰冷的大門,閉著眸面色冷白,一動不動。
路丹緒衝過去,顫著手去扶謝見歡,靠近后才發現那濃重的血腥味是從對方身上發出來的,駭的聲音都不穩了:「你怎麼了?你方才幹了什麼!?」
謝見歡睜開眼,唇色微微發白:「什麼事?」
路丹緒咬咬唇,把前方發生的變故告訴了他:「賀宗主說,情況危急,需要你的戰力,師兄,你……」
路丹緒看著謝見歡的模樣,突然覺得說這些話也沒用。
師父對大師兄有多重要,他們每個人都萬分清楚。如今師父被困,甚至不知道還有沒有辦法再出來,在這種情況下……大師兄根本不可能離開師父半步。
謝見歡也是這樣想的。
路丹緒的聲音飄在耳邊,像隔了一層膜,隱約響了一陣就消失了。
仲經綸叛亂,邪修肆虐,魔物猖狂,上靈界大亂……
可這些和他有什麼關係?
就算修界毀於一旦,天下蒼生覆滅,世間末日降臨……他冷漠地想,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他只想在這裡陪著沈不渡。如果這輩子真的再也見不到對方,他就一直在這裡,永遠陪著他。
路丹緒從他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他鼻腔酸澀,沒再說什麼,輕輕按了按謝見歡的肩膀,站起身來。
然在他準備轉身離開時,謝見歡緩緩動了。他的手掌在粗糙的門上緩緩撫摸了一下,動作很輕,好像帶了幾分說不清的溫柔和眷戀。然後他撐著自己的膝蓋,站了起來。
路丹緒喃喃:「……大師兄?」
謝見歡染血的手按了一下自己的右肋,眉間閃過一絲痛楚的隱忍,但轉眼間歸於平靜:「走吧。」
他知道沈不渡如果在會如何做,也知道沈不渡希望看到他如何做。
無論沈不渡在不在,他都不會讓對方失望。
——
無間崖里關押的都是犯下重罪的窮凶極惡之徒,本來就修為高強難以對付,被植入天魔晶后功力更是瞬間暴漲數倍,且心性更加殘暴,幾乎已經喪失人的理智,完全淪為屠戮工具。
慕容元青飼養的魔物更可怕,這些東西外貌醜陋,體積龐大,兇殘無比,對血腥有種天生的貪婪和渴望,人類的軀體在它們眼裡就是一頓美餐,一爪下去能將好幾個修士開膛破肚,繼而一口咬住喉嚨,像撲殺弱畜一般連肉帶血吃了個乾淨。
時隔三百年,修界終於再度迎來一場毀滅式的劫難!
「各門派建好防線,全力抵抗!」賀鍾寒眉目凌厲,「派弟子疏散平民百姓,讓他們去靖平界避難!」
正氣盟盟主洪志飛惶急問:「賀宗主,沈仙首呢?他到底在哪裡?!」
「是啊!」青岩派掌門說,「局面都已經失控到這個地步了,他怎麼還不出面主持大局?」
「只靠我們,要怎麼斗得過魔族啊!」
賀鍾寒本就因沈不渡的事心急如焚,再看這些人一個個軟弱躲閃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恕賀某人直言,諸位好歹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怎至於未戰先怯,畏縮到這種地步?難道離了沈不渡,你們就什麼都做不成了!?」
眾掌門被說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也知道情況緊急耽擱不得,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前線,各自指揮各自門派戰鬥去了。
上靈界百年輝煌,燦燦榮華,就如同那倒塌崩裂的瓊樓玉宇,在這硝煙戰火中頃刻破碎了。流血漂杵,伏屍滿地,修士還能用術法勉強抵抗片刻,普通老百姓面對猙獰殘暴的魔物卻毫無抵抗之力,輕而易舉的被開膛破肚,慘叫痛哭聲不絕於耳,情景之慘烈堪稱人間地獄。
數名天涯滄海門弟子正緊急幫助百姓轉移,一個小女孩不慎被人潮擠散,僵在原地嚇的直抹眼淚,一名弟子上前將她抱起來,正想送去父母身邊,懷中女孩卻突然驚恐的睜大眼睛,尖叫道:「哥哥小心!」
那弟子一驚回頭,只見身後一龐然魔物已從半空撲殺過來,口齒大張,目光猙獰,沾著碎肉的利爪閃著寒光,下一瞬就要生生捅破他的喉嚨!
生死一瞬,弟子驚駭欲絕完全不能動彈,正以為自己死到臨頭,卻突一道凜冽劍光劃破天際,氣勢冷峻不可阻擋,當頭將那魔物劈成了兩半!
弟子死裡逃生,心臟猛跳,待看清來人,面上一喜:「大師兄!」
謝見歡手執飲光,面色冷峻,眼睛眨也不眨的將十餘只魔物頃刻斬於劍下。魔族亦分三六九等,像謝見歡這般能化形的是少數,多數都是以嗜血屠戮為本性的低等魔物。它們看見謝見歡,本能的從心底生出一股深深的懼意,紛紛向後退縮,然半步還沒跑出去,就被徹底滅了個乾淨。
倖存的百姓紛紛向謝見歡拜謝,繼而在弟子們的護送下匆匆向靖平界逃去。一名婦人卻突然跪倒在謝見歡面前,崩潰哭求:「仙長,求您救救我兒子!」
「他在白鹿溪書院讀書,我找不到他……求您救救他!」
白鹿溪書院。
謝見歡眸光一緊,驟然想起了什麼。
__
上靈第一書院如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這裡都是還在求學念書的半大孩子,年紀小,戰鬥力遠遠不及正規門派的弟子,面對魔物襲擊,許多學生驚恐萬分,不顧一切的往外逃,卻頃刻間便慘死在魔物爪下。也有一些學生保持了冷靜理智,沒有像無頭蒼蠅那樣亂跑,而是聚在一起,竭盡全力減少傷亡。
「好……好厲害!」一眾學生躲在角落,驚異的看著眼前景象。他們身前有一方暗紫色陣法,凡是踏入陣中的魔物都會神智混亂,開始和其他魔物自相殘殺,「這是修羅陣!你才入學這麼短時間,居然會這麼厲害的陣法!」
前方守陣的姑娘轉過臉來,眉眼清麗,正是顧煙雨:「這陣法堅持不了多久,你們做好準備!」
她在這個年紀使出這般高級陣法已經非常吃力,要維持住陣法更是十分困難,不多時那陣法上的紫色光芒便漸趨黯淡,魔物停止互相殘殺,視線重新落到這幫少年人身上,嘶吼著沖他們撲過來!
李星宇銀槍一掄,聶薇玉握緊長刀,毫不猶豫的沖了上去!
他們幾個來白鹿溪書院已有近三個月,每天都在勤勤懇懇的讀書學習,不敢辜負沈不渡對他們的教導和期望。眼見冬天到了,書院不久后就要放一個月的冬假,沈不渡曾說放冬假後會帶他們去玩兒,幾個孩子本來翹首以盼,心心念念數著日子到來,誰知變故竟會發生的這麼突然!
李星宇□□橫掃,將兩頭魔物擊飛出去,繼而行雲流水的轉身一刺,重創了想要在背後偷襲的一隻魔物。
這幾個月里,他日日勤學苦練,未曾有一天偷懶懈怠。沈氏槍法他已經倒背如流,書院的先生對他讚譽有加,他卻仍加倍努力,就是為了再見面時能得到沈不渡的肯定和認可,憑自己的實力加入天涯滄海門。
可是魔物實在太多了,僅憑他們幾個孩子,實在不是對手。
李星宇精疲力盡,喉嚨里一片鐵鏽味,握槍的手臂沉重的要命。他咬緊牙關,就在馬上要堅持不住時,餘光突然看到一個身影,恍惚間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謝……謝少俠!?」
謝見歡將魔物利落解決,對幾個震驚萬分的孩子微微頷首:「跟我走。」
謝見歡把真善宗眾人帶回了天涯滄海門。外面水深火熱,只有門派里還算安全,宋易凡抱著阮軟連聲道謝,秋晚燃問:「沈……沈仙尊在門派中嗎?」
李星宇緊張的豎起耳朵,轉頭看向謝見歡,眼裡儘是期待。
謝見歡握緊手指,什麼也沒說,一言不發的把他們帶去了夢竹軒。
路丹緒和方少鈞也在,他倆也剛才前方戰場上下來,衣服沾了血也來不及換。匆匆趕回來,是因為聽說奇劍閣掌門帶來一個擅長奇技淫巧的人,最擅鑽研各種機關,想讓他看看能不能打開血靈門。
可惜,最後仍以失敗告終。
希望破滅,滿心絕望憤怒無處發泄,路丹緒沖著石門狠狠踹了一腳,轉頭看見真善宗等人,愣了一下,勉強平復心情道:「你們沒事,太好了。」
聶薇玉敏銳的覺察氣氛不對,七上八下問:「這是怎麼了?」
他們是沈不渡信任的人,沒什麼好瞞的,路丹緒沉默一下,三言兩語把情況交待了。
真善宗幾人像受了重大打擊,足足好幾刻都沒能說出話來,秋晚燃不敢相信,喃喃道:「怎麼……怎麼會這樣?」
聶薇玉也驚呆了,瞪著面前那扇石門回不過神,顧煙雨抬手捂住唇,胸口壓抑的難以喘息。
李星宇大腦嗡嗡響,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方才聽到的。
他們說沈大哥被關進了這扇「血靈門」,可能永遠都沒有辦法出來了……這怎麼可能呢?
他分明那麼厲害,那麼強,怎麼會被這麼小小一扇門困住?
李星宇腦海里一片空白,待回過神來時已不由自主走到了石門前,手掌用力扒在石門上,試圖把門打開。
他知道自己的舉動完全是徒勞,沈大哥的幾個徒弟那麼厲害,都沒辦法把這扇門打開。他們那麼重視沈大哥,一定已經嘗試盡了各種辦法……
可是……怎麼會這樣?
他明明早就和沈大哥約好了的,要學好槍法,有朝一日加入天涯滄海門。他那麼努力的修鍊,那麼拚命的學習,就是為了實現約定的那天。
可怎麼會……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了?
「不會的……」少年眼圈通紅,像一頭不甘心的小狼,用盡全力的去用手掌扒粗糲冰冷的石門,即使知道是徒勞無功也固執的不肯停下,「沈大哥不會被這種東西困住的……不會的……」
路丹緒和方少鈞一直竭力剋制自己的情緒,如今被少年感染,突然也忍不住了,扭頭落下淚來。謝見歡一動不動,雙眸注視著那扇緊閉的石門,胸腔像被生生捅穿捅爛,連帶心臟一同被攫出,鮮血淋漓血肉模糊,疼的近乎麻木了。
李星宇嗚咽出聲,眼淚滾落在地面上,掌心漸漸被磨破了皮,沁出點點血跡。
鮮血沾染在石門上,順著門上的紋路緩緩爬行,毫無預兆地,石門突然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李星宇一愣,謝見歡心跳剎那停止,猛地抬頭!
灰塵抖動,大地輕顫,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