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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第 71 章

  笨蛋。

  他確實是笨蛋。謝見歡恍惚想。

  是啊,這麼簡單的道理,他居然一直想不明白?沈不渡若真想在元宵團圓夜裡賞燈,為何不邀著其他徒弟,不邀著他那幾個知己好友,不邀著李氏兄弟,而唯獨只邀了他一個人呢?

  這麼明顯的私心和破綻,他竟從來沒有深思過……

  唇角不自覺提起,可他又驟然想到了那天后來發生的事情。

  如果換做是他自己,原本懷著隱秘的喜悅和期待去赴心上人的約,見面時卻毫無防備的被對方刺了一劍,中劍時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被喜歡的人背叛和傷害……

  那顆心當時是不是比雪和劍還要冷?

  未來得及展開的笑意徹底失敗,他瞬間被一股無法言喻的苦澀和悔恨席捲了,嘴唇嚅動了兩下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只能伸手把沈不渡拉進懷裡,用力再用力的緊緊抱住。

  不用言語,沈不渡也明白他此刻的所思所想,伸手從後面揉了揉青年的脖頸:「沒事。都過去了。」

  謝見歡不說話,氣息有些顫抖,沈不渡也安靜下來,善解人意的讓對方用這一個擁抱慢慢平息消化。

  許久后,他問:「抱夠了沒?」

  青年略帶鼻音的嗓音低低響起:「沒有。」

  沈不渡:「……」

  以前居然沒發現這傢伙這麼黏人。

  他於是耐心大方的讓對方繼續抱著。說實話,沈不渡其實不討厭這種感覺。父母去世的早,他又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獨立修鍊,雙親的懷抱是什麼感覺,他已經記不清了。

  長大后,更沒什麼人能給他一個擁抱,或是不敢,或是不匹配,或是從沒想過。像這樣被人以保護和珍惜的姿態緊緊抱著……還真是第一次。

  不討厭。或者說……很喜歡。

  但再喜歡,好像也抱的太久了點。

  謝見歡肩膀很硬,硌的他下巴疼,再抱一會怕不是半邊臉都要麻了。

  「那個,」他試探問,「不然下次再抱?」

  謝見歡終於動了動,慢慢鬆開了他,但目光卻仍黏在他臉上,溫柔眷戀著不願離開。

  我的天,是不是太膩歪了點?

  他們兩個大男人,剛表白就摟在一起這麼久,摟完還要傻不拉幾的站在原地深情對視,沈不渡若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此時恐怕早就渾身發麻沒眼看了。

  可身在其中時卻並不是那回事,他的瀟洒果決雷厲風行好像被什麼柔軟的東西纏住了,本人也彷彿被下了蠱,視線交纏的再緊密也是理所當然,甚至有幾個瞬間昏了頭似的想,什麼陰謀什麼黑手都滾一邊去吧,如果真能就這樣膩歪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好的。

  但最終還是理智佔了上風,沈不渡率先轉開臉,深吸一口氣大步走到窗口吹風,藉此把被蜜糊成一團漿糊的腦子吹醒。

  紅顏禍水、色令智昏、美人誤國……沈掌門亂七八糟的想,古人誠不欺我!

  「先回去吧?」待臉上熱度稍稍退了,他轉過身若無其事地說,又恢復成雲淡風輕氣定神閑的高人模樣。

  「好。」謝見歡含笑望著他,「都聽師父的。」

  沈不渡:「……」

  好就好,你眼神這麼黏糊幹什麼!!

  熱意再次上涌,沈掌門狼狽轉身,直接從明月樓窗戶跳了下去。

  __

  兩人回到徐宅,林士覺立刻迎上來,見他們安然無恙後放下了心,又關切問:「怎麼樣,找到解決鬼族奪舍的辦法了嗎?」

  沈不渡:「……」

  完蛋,光顧著膩歪了,什麼鬼族什麼奪舍,後面壓根沒再想起來!

  他難得有如此氣短心虛的時候,只能硬著頭皮含糊道:「嗯,見到了那個刺符師,但讓他跑了。法子還沒找到,讓我再想想。」

  鬼族本來就不好對付,而且沈不渡本來就是在幫他們的忙,林士覺自然不會催促責怪,連忙讓他們好好去休息,還說徐老爺準備了豐盛宴席要感謝他們。

  沈不渡應了,見罪魁禍首謝見歡居然在一邊悶聲偷笑,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

  謝見歡咳了一聲,摸了摸鼻子,不敢惹自己的師父生氣,連忙裝出一副老實模樣,乖乖低下了頭。

  __

  「李心寧這事,我還是覺得有蹊蹺。」

  晚上吃的太飽,沈不渡和謝見歡在徐宅後面的園林里散步消食。沈不渡理了理思緒,慢慢道:「你失控是他做的手腳,但在那之前你我都不知道你的天魔身份,他為什麼會知道?又是從哪裡得來的解除魔血封印的方法?」

  「有人告訴他。」謝見歡低聲道,「而且是門派外面的人。」

  不錯。如果是天涯滄海門內部的人,不需要通過李心寧來下手;門派一向戒備森嚴,由沈不渡親自煉製的神器結界日夜防護,沒有他本人的手令,除弟子外的任何人都不得進入,便是沈不渡本人的幾位好友也沒這個特權。那人無法接近目標,於是只能聯繫上李心寧。

  「除此之外,還有那個天罡奪魂陣。」沈不渡皺眉道,「李心寧的陣法是我教的,我不願他接觸那些過分兇惡的殺陣,怕影響他的修行和心性,早在一開始就把藏書館里記載著一些極端陣法的古籍銷毀了。」

  「我恐怕那陣法,也是別人教他的。」

  這麼一看,背後那人當與沈不渡有血海深仇,且對他和他周圍的人都十分了解。最起碼,那人知道李心寧對沈不渡病態的佔有慾,所以才能取得李心寧的信任;同時清楚謝見歡的天魔身份,利用謝見歡來給沈不渡一記重創;甚至那人還知曉魔碑的存在,所以特意挑了沈不渡精疲力盡的那一天對他下手。

  這麼一看,那背後之人簡直過於可怕,幾乎是……無所不知了。

  心臟不詳的匆匆躍動幾下,沈不渡突感一陣心煩意亂,抬手想去揉眉心,卻被人先一步用指腹貼上,輕輕按摩起來。

  「會把他找出來的。」謝見歡聲音沉穩,聽著分外可靠,「我們一起。」

  心頭躁意不自覺的消退下去,感覺謝見歡的手指移到了太陽穴和後頸上,力道適中的按摩著穴位幫他放鬆,沈不渡閉上眼睛舒了口氣,悠哉道:「好久沒享受你的按摩伺候了。」

  從前在天涯滄海門時,他比現在忙上好幾倍,焦頭爛額的時候不少,那時謝見歡就會端著一杯熱茶或是小食過來,貼心的幫他按摩解乏。

  「師父喜歡的話,每天都可以給你按。」

  「唔。」沈不渡滿意了,「沒白疼你。」

  謝見歡在他身後輕輕笑了一聲,按摩的動作微頓,問:「那我有沒有獎勵?」

  沈不渡睜眼回看,年輕男人站在月光下,含笑凝視著他。謝見歡向來不講究穿著,衣服只要乾淨就好,常年一身黑衣,連制式都是最簡單的一款。穿在別人身上怕是丟進人海就沒了蹤影,但謝見歡生的腰細腿長,肩膀寬闊,身段極好,連衣服穿上去都比旁人賞心悅目些。

  更別說他長的還俊俏。

  眉眼是一種帶著端正英氣的俊朗,高挺的鼻樑弧度優越,下接薄而淡紅的唇。這種深邃精緻的五官其實很容易給人留下深刻印象,這樣一張臉笑起來的時候,其魅力和吸引力是十分驚人的。

  可惜謝見歡不常笑,甚至多余的表情都不會有,以至於人們很少去關注他的長相,只記得他遠遠超出年齡的鋒利強悍和冷若冰霜。

  但現在面對沈不渡時,他是笑著的。

  笑意明顯,尤其是那雙眼睛,明亮又溫柔,裡面像盛著星光,又像流淌著靜水,藏著一種厚重而經久的喜愛和熾熱。

  沈不渡本來想笑罵他「敢和我要獎勵」,話出口時卻變成了:「想要什麼獎勵?」

  月光孤照,花草寂寂,偌大的園子里只有他們兩個人。謝見歡握住他的手,手心熱度驚人,他被燙的瑟縮了一下,頭腦昏沉的被對方拉著走,回過神時已經到了一處僻靜的長廊,被謝見歡高大的身軀籠罩進暗色的影子里。

  「師父,我想吻你。」

  月光不知何時黯淡了,天邊隱隱有雷聲傳來,一場秋雨在晚夜不期而至。

  花葉瑟瑟搖擺,雨幕成了天然的幔帳,不知什麼時候,他們相擁在一起,唇齒親密的糾纏,彼此的氣息清晰可聞。雨打屋檐噼啪脆響,空氣泛起微涼的水汽,沈不渡心跳如鼓,一瞬間覺得整個世界離的好遠,只有眼前這個人如此真實,懷抱的熱的,氣息是滾燙的。

  謝見歡開始時明明很溫柔,但或許是忍了太久,滿腔愛意如同沸騰翻湧的熱水,迫不及待的奔涌而出。他吻的越發兇狠,天魔本性里的霸道和掠奪漸漸顯露出來,恨不得大逆不道的將眼前的人生生捏碎,全部融進自己的血肉里。

  【審核您好:以上描寫皆為脖子以上,屬正常情感交流,也沒有任何敏感詞,謝謝】

  「師父……」

  他口中是喚了近十年的尊稱,動作卻截然是另一種樣子。熾熱的吻從嘴唇一路向上,吻過鼻樑,吻過眉心,吻過眼眸,然後轉到鬢邊去吻對方的耳垂。他是故意的,知道沈不渡這裡敏感,不僅要吻,還用粗糙帶繭的手指輕輕的捻,沈不渡果然有些受不了的發顫,伸手想推他,卻被更深更緊的禁錮住,壓在朱紅的廊柱上承受下一輪激烈的親吻。

  雨聲滂沱,天地悠遠,他們在這一方長檐下交頸纏綿,荒唐放肆又大膽。

  沈不渡沒想到自己還有這麼沒用的時候,有朝一日竟會被自己的徒弟親到腰腿發軟。他緩著呼吸,假裝鎮定,儘力讓自己看起來和往日一般從容。可他的眼睛都被雨氣浸濕了,別說臉頰,連薄薄的眼皮都染上了淡粉,手心裡也沒出息的冒出了汗。

  一定是下雨的緣故,才會連呼吸都覺得潮濕。

  謝見歡凝望著他,低下頭來,他以為對方還要繼續,不由自主的繃緊了後背。但青年只是抵住了他的額頭,漆黑的眼眸專註的望著他,聲音帶著克制后的沙啞:「師父……」

  「我可以不叫你師父嗎?」

  小崽子,膽子越來越大了……

  沈不渡抿了抿唇,低聲問:「那你想叫什麼?」

  謝見歡也有些為難。他並非不喜歡喚沈不渡師父,但他貪心,還想用一個獨一無二的稱呼來證明自己的不同,哪怕是只在二人獨處的時候。

  「不渡」深藏的意味令人心驚,他本能的想要迴避,「阿渡」又被鳳策搶先叫了,他小心眼,不願和情敵共用一個稱呼。

  這麼一看,自己要求確實有點多。

  心下對自己的貪得無厭微微諷刺,謝見歡收斂了情緒,剛想告訴沈不渡自己只是隨口一提不用當真,沒想到對方猶豫了一下,告訴他:「……其實我以前有個小名。」

  真的是很久以前,沈遇和李晚星還在世的時候。

  雖然給他取名「不渡」是為了讓他時刻鞭策提醒自己的使命,但父母哪有不疼孩子的,怎忍心真給自己的親生骨肉取這麼一個帶著不詳蒼涼意味的名字?

  還是李晚星心軟,又給沈不渡取了個小名,沒有外人的時候,就親昵的用小名稱呼他。

  年紀小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還因能從那呼喚中感受到父母的愛意而欣喜滿足。可轉眼二十多年過去,再回想起這個如今只有自己知道的小名,沈不渡卻有點羞恥,話到嘴邊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謝見歡卻眼睛一亮,湊過去問:「是什麼?」

  沈不渡抿唇,心裡已經暗暗後悔提起了這事。

  「師父,告訴我吧。」

  「只對我一個人說,我絕對不告訴其他人。」

  「師父……你再不說,我親你了?」

  他軟磨硬泡,步步緊逼,沈不渡再次從心底發出感嘆,從今往後門派里最會撒嬌的頭銜,恐怕要從老三頭上摘下來了。

  「……沈恬。」

  謝見歡聲音輕輕:「哪個字?」

  沈不渡徹底放棄掙扎,忍著羞恥微紅著臉說:「恬然自得的恬。」

  其實李晚星一開始想叫他「沈甜」的,但被當時的小沈不渡紅著臉堅決拒絕了。

  於是改成了這個字,意義也很好,是安適愉悅、恬然自樂的意思,寄予了一對無可奈何的父母,對兒子隱秘的歉疚和溫柔的希望。

  謝見歡無聲品味片刻,低頭笑了一聲。

  沈不渡立刻炸毛了:「反了你了,敢嘲笑我?」

  「沒有。」他立刻解釋說,「不是嘲笑,只是覺得很好聽,很可愛。」

  沈不渡瞪他。

  這世上還沒幾個人敢用可愛一詞來形容自己。

  但謝見歡是有恃無恐的一個,不僅可以說他可愛,還可以大膽的向他討要這份獨一無二的稱呼:「那以後沒有外人的時候,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沈不渡有點糾結,畢竟一手帶大的徒弟如今翅膀硬了,居然叛逆的想喊他小名,讓他覺得丟了師父的威嚴,於是頗有些不爽。

  ……但又有點心軟。

  糾結半晌,最後還是心軟佔了上風,他於是不情不願、勉為其難的「唔」了一聲。

  謝見歡笑起來,低頭親了他一下,嘴唇附在他耳邊。

  大雨遮掩了天地所有的聲音,世界嘈雜又安靜,只有耳畔熟悉的氣息清晰可聞。

  沈不渡突然莫名加速了心跳,還未理清這股緊張是由何而來,下一刻便措手不及的,聽見對方用溫柔微啞的聲音喚了他——

  「……恬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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