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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第 63 章

  「故事就是這樣。」東澤諷刺的看向沈不渡幾人,「試問幾位仙長,如果你們遇到這種事,會選擇怎麼做?如果你們最重要的人被害死,你們難道會寬宏大量、不計前嫌的原諒那些黑心的劊子手嗎?」

  沈不渡一時無言。

  謝見歡雖不說,心裡卻早有答案。如果有人膽敢這般傷害沈不渡,他就算將對方千刀萬剮碎屍萬段,恐怕也難解心頭恨意。

  說起來,李氏兄弟的賬,他還沒來得及清算。

  似乎覺察到他身上陡然變冷的氣息,沈不渡不著痕迹的向他靠近些許,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後背,而後問東澤:「所以你就對蘭海鎮民下了詛咒?」

  「我本來想把那些人殺了,但後來有個人來找我,說有更好的辦法,能讓那些人生不如死。」

  沈不渡立刻抓住了關鍵:「那人是誰?」

  「不知道。」東澤冷漠道,「不認識,也不知道名字。我只想報仇,其他的什麼也不在乎。」

  那個神秘人教給了他閑言碎語咒,以及解咒的錯誤法子。他將錯誤的方法告訴了那趙聰,眼睜睜看著詛咒越演越烈,席捲了半個蘭海鎮,如一團烈火,將所有罪有應得的人燒的面目全非。

  詛咒擴大到這個程度,已經沒有辦法解除了。趙聰會被活活痛死,其他人也要帶著那滿身紅色肉瘡,用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來贖罪,日日夜夜在痛苦折磨中哭著懺悔。

  可惡人得到了報應,好人的命卻回不來了。

  他要等的少年,也永遠都等不到了。

  一想到這個事實,東澤的心臟就刺痛無比,他滿臉恨意,一步一步走向癱在地上的宋若洪。

  宋若洪被五花大綁,跑了跑不了,在東澤陰冷的目光中嚇的幾乎要失語,磕著頭瘋狂求饒:「別殺我……我知道錯了!是我對不起珣兒,是我——」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喉管被尖銳的鱗片猛的刺破,鮮血飛濺在他目眥欲裂的臉上。

  「別提他的名字。」東澤拔出鱗片,厭惡道,「你不配。」

  宋若洪的身軀無聲的倒在地上,慢慢變的僵硬。

  在場三人其實都能攔住東澤,但沒一人有所動作。東澤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對沈不渡他們的態度稍稍有所緩和:「你們還想問什麼?」

  沈不渡示意謝見歡給他看那塊天魔晶:「你知道蘭海里有這東西嗎?」

  東澤看了一眼,如實道:「以前沒有,大約是一年前出現的。這東西散發的氣息很危險,我從來沒有主動靠近過。」

  他想到了什麼,猶豫了一下道:「好像就是那個告訴我詛咒的人出現后,它也隨之出現的。」

  沈不渡若有所思。

  「沒事的話,我就回去了。」眼前這三個修士雖不像他以前見過的那些,但東澤還是不願意和人類多待,轉身向大海走去。

  鳳策在此時突然叫住他:「等等。」

  東澤回過頭,神色有些警惕。方才在海下,就是這個人把他捉上來的,因此他對對方沒什麼好感:「幹什麼?」

  鳳策:「宋珣的屍身你可還留著?」

  「……自然。」提起宋珣,東澤的語氣輕了很多,「他被我藏在海底,誰也不會再去打擾他。」

  「你體內的鮫珠,可以將未散的魂魄牽引回來。」鳳策問,「你可願試一試?」

  東澤一愣,面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一時手指都在顫抖:「你……你說什麼?!」

  沈不渡也是第一次聽說。

  「但你應該知道,鮫珠是鮫人體內最重要的東西,一旦取出,你將不再享受近乎無限的壽命,會變的和普通人一樣平庸脆弱。」鳳策說,「而且宋珣死了已經一年,如果魂魄已經消散,那就回天乏術了,但你取出的鮫珠卻無法復原。」

  「這是一場賭博。你想好再告訴我答案。」

  東澤幾乎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我願意!我願意一試!」

  那一瞬間他其實想到了很多,甚至猜想或許這個人類只是想要他體內的鮫珠,才編造出了這樣一個拙劣的謊言。

  但他還是抵不住誘惑的答應了。

  縱使有萬分之一是真的,有萬分之一的幾率可以讓宋珣活過來,別說是鮫珠,就是要他的性命,他也願意一試!

  鳳策似乎毫不意外東澤會答應,點了頭,讓東澤去把宋珣的屍體帶過來。

  東澤迫不及待的去了,跑向大海時甚至踉蹌了一下。

  沈不渡目送鮫人消失在海水中,沖鳳策挑了挑眉:「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熱心了?」

  鳳策看起來脾氣溫和,但沈不渡深知這個好友的秉性,他外熱內冷,向來不愛湊熱鬧管閑事,做任何事情都有強烈的目的性。飛鳳閣是天底下一流的情報機構,每天都有無數人登門拜訪求助,鳳策並非完全不接委託,但每一單生意,必須要用他看中的物品來交換。

  若說鳳策是被東澤的故事打動,根本不可能。

  類似的事情鳳策見過不知多少,他並非同情心泛濫的人。

  所以沈不渡沒想到他會主動出手相救。

  鳳策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輕描淡寫道:「或許我和他有些相似之處吧。」

  相似之處?

  沈不渡微微蹙眉,但見他沒有進一步解釋,也就沒有追問。

  東澤很快回來了,懷裡橫抱著一個少年。他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宋珣的屍體被保存的完好,永遠的留存在那個十七歲,面容漂亮而乾淨,沒有沾染一絲痛苦。

  他將宋珣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緊張的問鳳策:「我要怎麼做?」

  鳳策只道:「忍著。」

  說完他伸手,掌心微微發出紅光,將東澤體內的鮫珠取了出來。

  這個過程極其痛苦,但好在足夠迅速,東澤滿身冷汗,渾身脫力的躺在地上,眼睜睜看著鳳策將那枚鮫珠沒入了宋珣的身體。

  所有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地上的少年,沈不渡不自覺屏住了呼吸,被謝見歡安慰的緊緊握住手掌。

  過了很久,久到人們忍不住開始忐忑,宋珣的小指動了一下,繼而有些迷茫的睜開了眼睛。

  沈不渡重重鬆了口氣,忍不住輕輕笑起來,東澤則剎那流出熱淚,不顧身體痛苦,強撐著爬到宋珣身邊,哽咽著將他摟入懷中。

  「阿澤?」宋珣瞪大眼睛,懵懵的搞不明白狀況,「我……我記得我好像死了呀,還看到了地府……」

  「但我還是捨不得。」少年以為猶在做夢,伸手輕輕幫東澤擦去眼淚,「我知道你在等我……」

  「我在等你,一直在等你。」東澤笑著流淚,「總算上蒼垂憐,沒對我太過殘忍。」

  他抱著宋珣,深深望向鳳策:「我要怎麼報答您?」

  鳳策笑了笑,只給了他們四個字:

  「好好活著。」

  ——

  東澤不再是鮫人,成了和宋珣一樣的普通人。

  兩人沒再回蘭海鎮,對沈不渡他們道謝告別後,手牽手一起離開了。

  或許像他們以前約定過的,去一個安寧僻靜的地方,自由自在的生活;又或許去更熱鬧的地方,見識不一樣的風景。畢竟沒了鮫人這層身份,東澤雖然無法再生活在海洋里,卻總算能光明正大的走在陽光下。

  無論哪種選擇,相信他們都能過的不錯。

  鳳策也對沈不渡提出了告別。

  「雖然很想和你再待一段時間,但閣里有事需要回去處理。」鳳策嘆了口氣,「說起來還有點羨慕你,看你現在多自由。」

  沈不渡不置可否。重生以來的這段日子,的確是他最自在的時光。

  他勾了勾唇,拍拍好友的肩膀:「等我回上靈會去找你的。到時候記得準備上好的酒啊。」

  「那是自然。」鳳策笑盈盈的看著他,「你現在跟我回去也可以,我保證讓你喝個夠。」

  沈不渡還沒說話,謝見歡冷漠的目光已經掃了過來。

  此時他們三人已經離開蘭海古鎮,到了四季如春的蒲州。其他地方已經秋意瑟瑟,蒲州卻因特殊的地形和氣候,仍保留著鮮明的春季特徵,橋邊的柳樹依然濃綠,在晴天暖陽下舒展著生機勃勃的枝葉。

  鳳策掠過謝見歡不善的面孔,溫聲對沈不渡道:「阿渡,我有話想對你說。」

  沈不渡一頓,轉頭示意謝見歡稍等他片刻,和鳳策一起走向了小橋盡頭的一處涼亭。

  小亭子里沒有旁人,朱漆的欄杆微微斑駁,紅芍藥開的正好,一簇簇細密地挨著,靜靜散發著芬芳。

  鳳策步入涼亭,轉身看著沈不渡,向他攤開手掌,露出一隻精巧瑩潤的玉葫蘆:「你還記不記得這個?」

  沈不渡目光一頓,忍不住笑起來:「你還留著呢?」

  他和鳳策是世間唯二的兩名神級煉器師,又都是位高權重,幾乎什麼都不缺,也沒什麼可以拿出手送給對方的東西。一次沈不渡在鳳策那兒和他一起煉器,在等待器成的功夫里閑著無聊,於是隨手拿了一塊用剩的玉料,拿小刀雕著玩。

  前幾日路丹緒心血來潮,給他弄來一藤葫蘆種在院里,沈不渡瞧著可愛,下意識雕了幾筆,一個飽滿精緻的小葫蘆玉飾就出現在掌中。

  當時鳳策瞧見,興緻勃勃的湊過來:「這個好。阿渡能不能送我?」

  「你喜歡這個?」沈不渡意外,笑說,「太簡陋了,改天給你雕個好的。」

  「這個就很好。」鳳策取走他掌心的小葫蘆,用繩穿了收進懷裡,笑眯眯的說,「我很喜歡。」

  沈不渡以為他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居然留到了現在。

  「我總是隨身帶著,看見它就想起你。」鳳策垂下眼帘,「尤其是你不在的那段時間。」

  沈不渡心中一動,知道他說的是自己上輩子死後。

  「消息傳來的時候,我也不敢相信,直到在天涯滄海門裡看到你的靈柩。」鳳策輕聲說,「後來有一個月,我沒再進煉器房,因為心神不寧,燒乾了好幾個爐子。」

  天下第一煉器師,竟會笨拙的把爐子燒壞,換旁人或許會發笑,沈不渡卻覺得心情微沉,歉然道:「對不住,讓你擔心了。」

  他知道鳳策是真心對他好。

  鳳策抬眼看他,暗金色瞳孔專心地映著他的面容:「我也想過很多辦法想讓你回來,不過你的徒弟比我搶先一步。」他頓了頓,「但如果我是東澤,我也會做出和他一樣的選擇。」

  「我知道。」沈不渡心中溫軟,想道謝,卻又覺得說出來顯得生分。鳳策也是這樣想的,笑著伸出一根手指,輕輕貼在他的唇上,眼裡藏著異樣的情緒:「我說這些不是要你感謝,只是想讓你知道……」

  「我對你的情分,不止停在朋友之間。」

  沈不渡沒料到這個答案,一瞬有些怔愣。

  鳳策輕輕一笑,收回貼在他唇上的手指,突然毫無徵兆的俯下了身。

  沈不渡著實吃了一驚,倉促偏臉避過,鳳策動作卻未停,一個柔軟發燙的吻落下,印在了他的唇角。

  沈不渡呼吸一滯,立刻伸手推開他,隨即下意識回頭,看向等在橋上的謝見歡。

  黑衣男人一動不動,離的太遠看不清神情,但垂在身側的手臂卻緊緊繃起,露出數道鮮明青筋。

  頭頂葉片無風自落,還未飄落至謝見歡腳下,已經悄然四分五裂,碎成點點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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