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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第 31 章

  「阿月!」

  姬風荷白裙飄逸,幾個跳躍降落在姬明月身邊,重重呼出口氣:「你可叫我好找!」

  姬明月坐在渚邊的一塊石頭上發獃,聞聲轉頭看了她一眼:「三姐。」

  姬風荷看著自家弟弟這張臉,忍不住心生感嘆。

  雖說自己是女子,亦擁有令人驚艷的容顏,她卻從未對七弟能獲得「修界第一美人」這個稱號感到一絲不忿。

  姬明月的這張臉,當真是無暇清絕,世無其二。

  見過飛鳳閣主的人都說,鳳策才是長了一張驚艷眾生的臉,只一眼就能勾魂攝魄,美的人再也不願移開眼睛。

  可姬明月的臉,卻是令人一眼之下,不敢再看——那雙金瞳犀利傲慢,冰冷的目光似乎能刺進人的心窩;一頭如瀑銀髮宛如九天謫仙,讓這位青丘七公子看上去比天上明月更為寒冷遙遠,整個人彷彿是冰作肌膚玉為骨,散發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

  雖身具神火,卻偏偏給人一種靠的太近就會被凍傷的錯覺。因此雖有第一美人之稱,整個修真界是沒幾個勇士敢去追求這位七公子,僅有過的幾個,也早就被他用銀霜神火燒的哭爹喊娘,再也不敢接近一步了。

  姬風荷嘆了口氣,走過去和姬明月並肩坐下:「你在這裡倒是悠閑。半月前婚宴上鬧出這麼一場,攪起的風波到現在還未平息,父親大發雷霆,到處派人抓你回去呢。」

  她從小和姬明月的關係最好,知道這個弟弟每當心情鬱悶時,就會偷偷跑到遠離青丘島的這一方水中小渚來,安靜的發上一天的呆。

  「你當日究竟為何要悔婚?」姬風荷問,「你那樣做,置父親和家族的顏面於何地?事後父親帶人親自去無量山莊向仲仙首賠罪,雙方都弄的很不好看,你說你……怎麼就不為青丘島考慮考慮呢?」

  「連你也要我為青丘島、為父親的顏面考慮。」姬明月嘴角掛著淡淡的譏諷,「可是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為我的意願和自由考慮過。」

  姬風荷一時啞然。

  「因為遺傳了好血脈,因為長了這麼一張臉,我就不再是他的兒子,而是一件可以待價而沽的商品。」姬明月說,「我存在的所有意義,都是為了讓青丘島妖狐族保持表面上的繁盛風光罷了。」

  「……阿姐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姬風荷沉默許久,神色漸漸黯淡下來,「可阿月,妖族已經不是近千年前的那個妖族了。」

  世人都記得三百多年前魔族的鼎盛時代,可誰記得妖族也曾輝煌一時呢?那個時候,大妖妖力強盛,個個是聲震一方的霸主;小妖數不勝數,數量甚至一度比人類還要多。

  更別說,他們妖族還有始祖鳳凰。

  雖隸屬妖族,鳳凰卻是傳說中的神鳥,鳳凰神火可滌盪世間一切邪祟罪惡,就是不可一世的魔族,在始祖鳳凰面前也要俯首稱臣。

  只是這風光歲月太過短暫,很快便一去不復返了——始祖鳳凰意外隕落,大妖紛紛滅絕,小妖慘遭屠殺,妖族數量在短短几年內駭然減少了三分之二……

  從此妖族輝煌,如青煙消散,以至於時至今日,已經甚少有人記得了。

  「如今妖族看起來並未處於弱勢,許多族人自視甚高,始終覺得我們高人一等。」姬風荷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可實際上,妖族的數量一直在減少,百年來也未崛起過什麼強悍的大妖。不是我自貶,我們狐族近千年前和大鵬、燭龍、饕餮等大妖根本無法相比,可如今卻當上了妖族領袖……」

  「這並非榮耀。」姬風荷低聲說,「這是整個妖族的悲哀。」

  姬明月閉了閉眼。

  他知道姬風荷說是都是事實。

  妖族式微,如今只有一個方法可以達到增強妖力、興盛妖族的目的,便是同強大的人類修士締結靈魂契約。

  可是甚少有妖願意這麼做。

  一個原因之前已經說過,是因為妖族高傲,不屑與人類共伍;另一個原因,則是與人類結契,妖族會受到人類一方的制約和控制。

  因為妖族天賦和力量強於人類,於是天地規則為了實現平衡和公正,為契約中的妖族套上了一層「禁錮」——妖族在結契雙方中處於弱勢,不能違抗人類的意念和命令,甚至如果人類不允許,妖族連單方面和人類解除契約都做不到。

  若雙方對彼此足夠信任尊重,那這個禁錮倒也沒什麼;但若雙方日後生了齟齬,甚至反目成仇,妖族一方可就慘了——人類是可以通過這個規則,對妖族做許多不好的事情的。

  因此,無數妖族對這並不公正的「公正」痛恨萬分,連帶著仇視人類,更別說主動和人類修士締結什麼契約了。

  把自己的把柄送到對方手中,一輩子受人限制,這對高傲的妖族來說,簡直比死更是一種折磨。更別說,靈魂契約締結后不能輕易解除,若強制解約,雙方都會不可避免的遭受重創。

  這是十分嚴肅慎重的事,就算是為了整個妖族的前途著想,也甚少有妖族願意犧牲自己,選擇去走這麼一條道路。

  姬風荷說:「父親讓你和無量山莊聯姻,只是為了借勢讓青丘島站的更穩,並沒有強迫你一定要同仲傑締結靈魂契約。甚至你們完全可以做一對錶面道侶,私下裡彼此不干涉,你為何如此抗拒呢?」

  青丘族長姬風華在下了這個命令后,姬明月大發雷霆,和他吵翻了天,父子倆甚至為此差點動了手。

  但僵持數日後,姬明月還是妥協了。

  青丘島上下喜出望外,姬風荷也以為這個弟弟終於是長大了,明白了其中的利益要害,決定為家族分憂。可姬明月在婚禮上當眾悔婚後她才明白,對方完全是故意的!他要徹底激怒姬風華,並讓姬風華深刻的認識到,這個兒子永遠也不會受他的擺布,為了所謂的家族榮耀去和一個陌生人結親!

  雖知姬明月行徑偏激過分,但姬風荷設身處地的想,卻無法對這個疼愛的弟弟生出一分苛責,甚至隱隱有了另一個猜測:

  「阿月,你如此排斥和旁人聯姻,是不是因為……心中還記掛著沈掌門?」

  這三個字一出,姬明月本就如雪的面容更是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金色的瞳孔甚至開始輕輕顫抖。

  姬風荷沒注意弟弟的異樣,輕鎖著眉心道:「父親原先最意屬的其實就是沈掌門,這你也知道。可沈掌門他不是……」

  考慮到弟弟的自尊心,姬風荷沒把後面的話說完,何況現在斯人已逝,說這些全然沒有用處了。

  想到這,她擔心的去看姬明月,這才發現對方臉色差的可怕,指甲嬸深深嵌入掌心,竟把皮肉掐的都流血了!

  「阿月!」她連忙掰開弟弟緊攥的雙拳,心疼道,「三姐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但沈掌門的隕落是個意外,我們誰都沒有想到……」

  「不是。」姬明月白著一張臉,突然道。

  姬風荷一愣:「什麼?」

  「不是意外。」姬明月的眼眶漸漸染上血紅,顫著聲音說,「是我害了他。」

  姬風荷勃然變色,姬明月卻似乎痛苦的話都說不出來了,顫抖著將臉深深埋入雙掌中。

  ——

  這一邊,沈不渡和兩個徒弟準備繼續南下前往北荒城了。

  修士都會御劍之術,可不巧的是這三人的武器都不是劍,於是他們重新租了輛大馬車,由那匹馬傀儡繼續拉著趕路。

  客棧老闆很是熱心,一邊為他們準備馬車一邊閑聊:「三位這是打算往哪去啊?」

  方少鈞說:「南下,去趙家堡。」

  客棧老闆一聽,卻「嘶」了一聲,連連擺手:「使不得!聽我一句勸,你們還是繞道吧!」

  路丹緒奇問:「為什麼?」

  直線前行必須要經過趙家堡,繞路的話要多走近十天的路程,實在是太浪費時間了。

  客棧老闆道:「看來你們不是這附近的人。那趙家堡堡主趙霆荒淫殘暴,好色至極,凡是在他的地盤上經過的,只要被他看上,都會被他搶回堡中當小妾,惡名傳出去好多年啦!」

  路丹緒不以為意:「我們都是男人,還怕他劫色不成?」

  「嗨,那趙霆就是個男女通吃的主!」客棧老闆一拍大腿,目光一轉落到沈不渡身上,一臉痛心的指著他道,「尤其是這種皮膚白、五官俏、腰身細的!」

  沈不渡:「……」

  方少鈞皺眉問:「那趙霆既然這麼囂張,就無人管制他嗎?」

  「嘖,你們知道他多厲害嗎?」客棧老闆伸手比劃了一個數字,「地榜六十六!更別說趙家堡門徒還有近千人,人們都繞道走,誰敢去主動招惹他!」

  這個實力確實不算弱了。

  「稍微有點姿色的,聽了我的勸都改道了。雖說多走十幾天的路程,那總比一個不慎讓趙霆擄了去強啊!你們啊,還是聽我的話吧。」

  三人謝過客棧老闆,上了馬車。

  「師父,您怎麼看?」

  「直走。」沈不渡順手摸了個話本就開始看,「順手把礙道的鏟了。」

  路丹緒和方少鈞都笑起來。他們就喜歡沈不渡身上的這股氣質。他們的師父從不會向旁人炫耀自己多厲害多無敵,也從不會對任何人露出高傲輕蔑的神色,可有時無意間的一個舉動或一句話,卻蘊含著一股瀟洒的狂勁兒。

  馬車噠噠跑了兩天,途徑一個小鎮,三人下車活動了活動,順便買些吃食打發時間。

  沈不渡拎了兩壺好酒,準備上車時突然頓住腳步,往後偏了偏頭。

  路丹緒察覺異樣,立刻低聲問:「師父,怎麼了?」

  沈不渡言簡意賅:「有人跟。」

  方路二人對視一眼,身影不約而同的消失在原地,閃電般向身後一處巷子里追去!

  只見一道黑影在前方閃過,面容隱藏在寬大的斗篷之下,方少鈞沉著臉一揮手,驚雷長弓浮現在掌中,隨即他反手拔箭搭射,利箭撕裂長風,以雷霆之速沖黑影射去!

  與此同時,路丹緒將一根碧玉竹笛放在唇邊,一曲歡快小調極速奏出,裹挾著尖銳殺意緊追驚雷箭其後!

  兩名少年高手的夾擊果然令那道黑影速度減緩,然對方一滯之後竟再次提速,一蹬高牆折身避過驚雷箭,強撐著被音殺術擊出的內傷,就要翻牆消失在兩人面前!

  方路二人心下一沉,正要繼續追,高牆之上毫無預兆的竄出一道灼灼熱浪,將那黑影狼狽逼退回來。

  是沈不渡的海棠神火!

  方少鈞抓住機會趁勢追上,一把揪住那黑影的隔壁,把他的斗篷扯了下來。

  然後他呆住了。

  這斗篷之下……竟是一張姑娘的臉。

  路丹緒也「嘶」了一聲。這不僅是個姑娘,還是個極漂亮的姑娘——皮膚白皙勝雪,花容冷若冰霜,雙眸漆黑似墨,淺紅的唇緊緊抿著,目光不善的瞪著他們。

  是個看起來脾氣很硬、性子很烈、十分不好惹的冰美人。

  路丹緒的思維莫名其妙的發散了一下,突然覺得他家大師兄如果轉生成個姑娘,恐怕就是眼前這個樣子的。

  隨即他被自己的想象嚇的哆嗦了一下,心道這恐怕是下輩子也不會出現的場景。

  可他打死也想不到,眼前這個冰美人,還真就是他貨真價實的大師兄……謝見歡。

  謝見歡發誓,他絕對沒有什麼奇怪的癖好,也絕對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放心不下沈不渡,又不想到對方面前礙他的眼,只好一路墜在後面默默跟著,順便掃除那些打神火主意的人。方才見馬車停下,他抑制不住私心,想遠遠的偷偷看沈不渡一眼,誰知對方的感應力太過敏銳,隔著一道巷子就發現了他的蹤跡,他不想惹對方生氣,只能立刻逃跑,但沒想到最終還是被捉了個正著。

  為了避免身份暴露,情急之下他腦子一抽,用易容術和化骨功把外形變作了一個姑娘。

  其實按他正常時的修為,如今的沈不渡是留不下他的。可來北荒之前,他就因著某些原因受了一次重傷,幾乎去了半條命;後來為了跟著沈不渡,他傷勢未愈就用禁術封了修為,又用化骨功壓縮了體型,給身體造成了第二次創傷;如今匆忙之下再次動用化骨功,不堪重負的身體再也難以支撐,張開嘴還未說話,一口血就狠狠噴了出來。

  這一噴,倒把方少鈞和路丹緒嚇到了。

  「你、你沒事吧!?」方少鈞見面前的姑娘一張臉白的嚇人,似乎被打成重傷一般,心下當即有些愧疚懊悔。

  他教養好,從不與女子動粗,這姑娘方才雖然形跡可疑,卻並未有任何傷害攻擊他們的舉動,他們卻先把人家給打吐血了,實在是有些過分。

  更別說,還是三個男人欺負一個女子。

  路丹緒也有點懵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兩人紛紛把目光投向沈不渡。

  沈不渡走上前,道了聲「冒犯」,伸手按住女子的脈搏,隨即目露意外之色。

  居然不是裝的……是真的受了很重的內傷,且未及時調養,以至於暗傷疊加,才讓瘀血噴了出來。

  沈不渡第一眼見那黑影敏捷的身法,還以為是謝見歡又偷偷跟上來了,但眼下這姑娘明顯印證了他猜想的錯誤。

  ……畢竟謝見歡再怎麼變態,也不至於把性別都給改了吧。

  而且謝見歡的水平在那擺著,北荒幾乎無人是他的對手,不太可能受這麼嚴重的傷。

  沈不渡面色稍緩,掏出一瓶傷葯遞給那黑衣女子:「多有得罪,抱歉。可姑娘一路跟蹤在下,不知有何目的?」

  謝見歡舌根發苦,低頭不敢直視沈不渡的目光。他握緊傷藥瓶,定了定神道:「我……沒有惡意。只是先前在風花鎮的客棧里,聽到三位似乎是打算前往趙家堡,又見諸位實力不俗,於是想隨同前往,路過趙家堡時也好多個保障。」

  這倒完全可以理解。那趙霆若真是個色中餓鬼,憑這位冰美人的容貌,一定會吸引他的注意。

  原來是誤會一場,幾人繃緊的神經都放鬆下來。方少鈞本就對女孩子出手感到內疚,又聽對方這麼一說,於是詢問沈不渡:「師父,馬上就到趙家堡了,不如我們帶這位姑娘一程?」

  沈不渡看了眼那手指緊握著藥瓶、低頭一言不發,似乎有些緊張的黑衣女子,點頭應下了。

  他既然拍板定下,其他人自然沒有異議。路丹緒沖那女子善意的笑了笑:「方才多有得罪,對不住啦。對了,姑娘怎麼稱呼?」

  只見那冰美人的臉似乎僵了一下,猶豫了一瞬,然後緩緩道出了自己的芳名:「我叫……沈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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