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進門聞著那味道就覺得餓了。
“怎麽的,今天做桌鴻門宴?”我換著鞋,問在廚房裏忙活的瘦弱身影。
“錯。”小桐很開心的說,“我是慶祝。”
“慶祝我回家了?”我知道小桐不是這個緣故才會那麽開心的,但我偏偏這麽說。
“是啊。”小桐也難得笑眯眯的。
我笑了一下,洗了手,幫小桐把剩下的飯菜從廚房端出來。
“那我就先開動了,也要嚐嚐你的手藝嘛。”
“你隨意。”小桐快樂的哼哼了幾句歌,坐了下來,也開始吃飯。
我吃了幾筷子菜,才想起什麽,“小桐,”我喚他,“我親了秦路遙的事你為什麽要跟魏忍冬說呢?”
“哈?”小桐或許想要裝作很震驚,但他甚至連表情都沒做一個,除了上揚的尾音,他看起來一點也不驚訝。
“你調皮不調皮。”我嗔怒,卻發不起火
我知道,魏忍冬會忍不住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隻可能是有人給了他刺激,而這刺激必須得夠大,那麽思來想去也就隻可能與我或者秦路遙有關了。關於我的身份,魏忍冬是早就知道的,關於秦路遙的事,他也比我更清楚。那麽,能讓他忍不住的,也就隻有我和秦路遙的關係了。
不過我和秦路遙一直相處的不溫不火,可以算得上夠大夠新鮮的事,也就是那次和秦路遙的親吻。
這種事我自然不能到處拿出去說道,知道這件事的,也就隻我麵前這個,我一直認為的對我一點威脅也沒有的小桐了。
那麽顯而易見,自然也就是小桐告訴了魏忍冬我和秦路遙之間發生了什麽。
“嗬嗬。”小桐白了我一眼,冷笑著算作回答。
他換了個話題,動作遲緩的開了瓶酒,“這是最後一次和你一起喝酒了,廖瑜。”他慢慢的摩挲著酒瓶的瓶身,眼神很清明,“我在附近找了份工作,以後你要找人喝酒就別找我了。”
我這才仔仔細細的打量起了小桐。
隻是二十天沒見,我覺得他真的變了很多,似乎有什麽終年不散的陰霾在漸漸從他身上剝離。
“所以你是在慶祝你找到了工作?”
“不然呢?”小桐反問,“那些破事我已經經曆夠了,我不想再繼續以前那些生活了,所以,你以後也請帶著它們理我遠一點。”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麵前的這個人有一天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你放棄秦路遙了。”
“是啊。”小桐坦坦蕩蕩的回想了些什麽一下,然後給了我肯定的答複。
“為什麽?”我覺得不可思議,問他,“當年秦路遙那麽對你,你還是就這樣喜歡了他十多年,為什麽突然放棄?”
“為什麽啊?”小桐重複了一遍我的話,“啊…那是因為開竅了唄。”
我覺得小桐真的變了,若他說這話但凡有一點遲疑,我還能從他臉上找出些藕斷絲連的懷念,但他沒有,他坦蕩的,從那篇灰黑色的絕望裏麵真正的走出來了。
我覺得羨慕,但我應該恭喜他,“那就恭喜你。”
他微笑著點了點頭,“謝謝,我決定這幾天就搬出去。”
我怔愣的看著他,“房子找好了?”
“嗯。”小桐吃著菜,似乎在說著什麽無關緊要的事。
我清楚的明白,我眼前這個人,他就要從我的生命裏走出去了。
他心情很好,語氣不再像以往那樣譏諷人,但說話的內容還是讓人愉悅不起來,“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我可真心實意的勸你一句,魏大少雖然飛揚跋扈了些,可他比秦路遙都不知好到哪裏去了。”
我夾菜的手頓了一下,“你又知道了,人魏忍冬可不是同性戀。”
小桐笑了笑沒說話。
當晚,我第一次公開挑釁了秦路遙的權威。
或許是因為小桐要離開了,或許隻是因為我太累了。
我第一次在我自己的家住下,沒有回秦家。
我關了手機,洗了澡,在空蕩蕩的主臥睡下。
月亮照在陲城,這一片的郊區,到了晚上的時候,就顯得很荒涼一樣。
我開始覺得秦路遙愛自己勝過一切。
可我曾經是那麽真切的覺得,他是善良的啊。
他那麽善良,那麽溫柔啊。
他曾經拯救過我。
即使他是施罪者,但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他明明也是可以撒手不管的啊,這樣我或許一輩子也不會知道真相…
但他也會利用我。
他甚至在抹殺他自己的感情。
我盯著窗外稀疏斑駁的樹影,我覺得很抱歉,我或許真的要收回我曾經說過的那些話了。
他的人性和欲望是常常發生衝突,這一點也不假。
但他真的有向感性妥協嗎?
我想起回秦家時看見他的第一眼,他明明喜歡我,可他就像一個完美的雕塑一般坐在沙發上,沒有情感一樣…
還是他其實理性得可怕?
我現在甚至在懷疑,他是早就想到今後有一天,要拿我去替他做交易於是有先見之明的留下了我,而不是因為愧疚…
我對他,因為他對我的態度,變得前所未有的不自信了。
…
我在做夢。
“殺人犯。”
“爛人。”
“打他!”
“揍死他!”
“怎麽不是你去死!”
“這癟三的孬種樣看著我都來氣,惡心。”
“你有病嗎不會走路!怎麽辦…啊…被這種人碰到了,倒黴!”
“照頭打!”
“不行,萬一出人命了怎麽辦?”
“沒事,沒發現老師都不管嗎。”
“可…”
“你替殺人犯說情,你腦子是不是秀逗了?”
“我唄,我才沒有!艸!打死你丫的!”
我覺得渾身疼痛不堪,頭上血糊糊的,血流進了眼眶。
路已經走不穩了,眼前是血茫茫的一片。
身後是被拋棄了的過去。
我好累啊,我好痛啊…
我終於踉蹌的倒在地上。
秋天的落葉也踉踉蹌蹌的樹上重重跌落下來,落在我身邊,我使勁的把它攥在手裏。
今年是1994年,魏錦秋死了,下一個就是我了嗎?
如果我的血流幹了,我能去天堂嗎?
我想堅強一點,可我想到這,還是嗚嗚的哭出聲來。
我不想死,我想活。
如果我能活下去…我一定要…
我一定要….
我一定要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