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經常因為被他牽連氣得不想理他,也常吼他讓他丟掉可笑的自尊和家裏說說情況,但他就是倔強的不肯鬆口。
所以他為自己的倔強付出了代價,我也作為對事情真相瞞而不報的幫凶,受到了懲罰。
1994年,我十四歲,魏錦秋才十二。
那天是九月三十日,下午五點半,我和魏錦秋一下課就飛速往外跑。
這是我們兩的習慣了,就怕跑得慢了會給人堵在路上。
可繞是這樣,還是撞上了一群人。
靠近臨江河的地方,一群人在河邊揮舞著棒球棍教訓人。
我皺著眉,拉著魏錦秋就想繞道。
可魏錦秋卻大聲喊道:“你們在幹什麽!”
“你又在幹什麽!”我小聲的吼他,“你還嫌自己麻煩不夠多?”
魏錦秋卻不理我,徑自往人群那裏去,“你們住手!”
我沒拉住他,看他魯莽的往那邊跑去,一時間也有些踟躕。
既然是他自己要主動犯傻,那我現在悄悄離開也沒什麽…不如,我現在趕緊離開?
我腦子裏是在這樣天人交戰著,可事實上,我對魏錦秋的麻煩體質早就給培養出了慣性,看他被人毫不留情的兩棒球棍頂到肚子上,我還是心驚膽戰的立馬跟了過去。
魏錦秋難受的捂著肚子滑坐在了地麵上,我立刻扶住了他,“你沒事吧!”
他慘白著臉,搖了搖頭,一張漂亮的小臉露出水晶一般易碎的笑容,“你…跟過來幹嘛…”
我不再說話,臉色不好的攙著他站起來。
“喲喲,又來了個多管閑事的沙包。”那群混混穿著四中的校服,嬉笑著,威脅般的舞動著手中的棒球棍。
我額頭出了些冷汗,秋天的風也是涼颼颼的。
“你們打了我的朋友。”我聽到自己這麽說道。
“哦?你的朋友?”混混像聽到了什麽笑話,“怎麽滴,你還想替你朋友打回來怎的?”
我抿了抿有些幹的嘴唇,混混已經以一種侮辱人的姿勢提著我領子把我揪了起來。
我偏頭看了看魏錦秋,沒了我的扶持,他蜷縮在地上,似乎這次的傷格外嚴重。再看另一邊,之前被人教訓的那個男生,早已沒了蹤影。
怕是趁混混在教訓我們,沒人注意他的空檔跑了。
…倒也挺好。
我心裏想,卻突然像發了瘋一般的掙紮起來,我毫無章法的揮舞著拳腳,倒是給提著我的混混弄了個措手不及,生生挨了我好幾下。
“我靠。”那混混不得不放開我的衣領,狼狽的往後退了幾步。
其他混混見狀,便蜂擁而上,使勁把我摁在了地上,我的臉緊緊地貼在帶有腥味的泥土地上,一點也再也掙紮不得。
“呸。”那人啐了一聲,“你不是能嗎?看老子不把你打到不能夠為止。”
我仇恨的盯著說話那人,那人一怒,就一腳踩上我的臉,用鞋狠狠的踩踏。
“小瑜!”魏錦秋虛弱的驚叫起來。
那群混混便把他也一並丟了過來,棒球棍開始在我們身上使勁的鞭撻。
我給打得終於忍不住叫出聲來,可模模糊糊的視線裏,看見魏錦秋竟然是連把身體蜷縮起來保護自己的能力也沒有了。
我感覺到心驚又心涼,即使已經給亂棍打得幾乎忍受不了還是大聲挑釁,“我草泥馬…你們不得好死…”
我胡亂的叫囂著,直至和魏錦秋一起被投入河裏,一股涼薄的視線,在泛著灰黑色的秋季裏,都籠罩著我遍體鱗傷的軀殼…
“嗯…”我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從床上爬起來。
雖然做的夢不怎麽美好,到好歹休息了半天,緊繃的神經鬆弛了不少。
天色已經全黑了,秦路遙沒回來。
我也懶懶的提不起什麽興致一個人喝酒,就和樓下的秦父秦母打了個招呼,自己出門了。
陲城三環之外的地方我還有一個落腳的地方,隻是秦路遙從來不知道。
他總是太忙,因此錯過了很多事情。
我給秦路遙發了條消息說我出去吃夜宵,就脫了鞋進了玄關。
屋裏亮著暖黃色的燈,一個瘦弱的青年此刻正倚在沙發上嘴裏不幹不淨的打遊戲。
他對我的到來唯一的反應是掀了掀眼皮,然後再次沉浸在手機裏的虛擬世界裏。
人是我從監獄裏撈出來的,之前我們就見過麵,後來又很有緣分的一起當過一段時間的獄友,叫做小桐。
他沒犯過什麽大事,卻被稀裏糊塗的關了進去,他得罪的人身份地位不一般,保釋金就交了一大筆,更過分的是親人朋友也一夕之間憑空蒸發。
這樣的他怪可憐的,於是我把他帶了過來,平時有時間就會來看看他。
但他對我的態度也就這樣,像是對待一個比陌生人稍微熟悉些的普通人那樣,渾然沒有對我這衣食父母的討好。
不過我反倒也落得輕鬆。
“小桐,陪我喝一杯?”我叫著他往冰箱走去,我這地方什麽都不多,就是有喝不完的酒。
“要喝你自己喝,別叫我。”小桐一刻不停的罵罵咧咧,好容易抽了個空檔回了我一嘴。
我也不很介意,抱著酒就坐在地上喝了起來。
其實我也就拿了兩瓶酒。
我酒量不很好,等會兒還得回秦家,喝多了怕會誤事。
我邊喝著,邊看著齜牙咧嘴的小桐微笑。
小桐和我太不一樣了,我倒是打心眼裏喜歡他敢愛敢恨的性格。
“你玩兒的什麽?”我喝了兩口問了他一句。
“王者。”他頭也不抬的回我。
“好玩兒嗎?”
“還行。”
“那…”我還想說什麽,小桐突然就把手機砸在了地上。
我看著他憤怒的雙眼,抱住了他氣得發抖的身體,我憐惜的跟他說,“沒事了,沒事了…我這不是來了嗎…”
他孱弱的身體於是漸漸冷靜。
小桐一把推開我,嘴角譏誚的揚起,“我不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嗎?我落到今天的下場是我活該,可你別以為你就有多高尚。”
我歎了口氣,也不跟他置氣,隻把還未開封的啤酒遞給他,“喝一杯?”我問。
“喝喝喝,就知道喝!”小桐生氣的吼道,卻一把奪過我遞給他的酒,仰頭就悶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