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沒有盡頭的封閉世界
每年的九月十五，便是天下四國重新修訂神秀榜排名的日子。
一般來說，可能要隔幾年甚至十幾年，排名才有所變動，而且一般就算改變了，也是神秀榜上排名靠後的修行強者出現變動。
而神秀榜前五名，已經有七十餘年未曾改變了。
特別是如今這一代的神秀榜第一『尉遲殉』，更是神秀榜出現以來，唯一一個能夠正面擊殺高境修行者，堪稱前所未有的可怕強者。
但……這一年九月十五的神秀榜排名，卻是有了無比巨大的改變！
這是足以令天下震動的變動！
九月十五這一日，隨著一份份新的神秀榜名單，發放到天下各方頂尖勢力的手中，也讓修行界徹底了解到了這一次的變動之大。
「什麼？神秀榜第一換人了？怎麼可能？那可是尉遲殉啊！」
「林瀾？大虞人宗的那位副宗主？僅僅修行七年，竟然能夠登上神秀榜榜首？這……」
「不可思議……我青雲觀的祖師雖然是陸地神仙一流的半仙人物，但聽說了尉遲殉正面擊殺了血神教副教主之後，也自愧弗如，而這林瀾竟然擊敗了尉遲殉？」
「七年時間修行到這等地步，那豈不是說，或許再過十年，這林瀾就能成就大神通？」
「今年還覺得我天寶宮的行走，道行有了極大進境，說不定能進神秀榜末尾，但今年神秀榜怎麼變化這般巨大，多了這麼多人？」
「後悔啊，早知道就去大虞重華觀看這場鬥法了，當時本以為尉遲殉必然會贏，怎麼就沒去呢？」
「最重要的是這如今的神秀榜第一，還不是那種只為了提升道行，放棄前路的行走，而是真正的絕世天才！這位林副宗主將來的神通，還不知會有多麼廣大，說不定再過些年，就真正的天下第一也未嘗可知？」
「來人，送一份賀禮去重華城人宗，無論未來如何，只要這林瀾不死，將來必然是天下有數的高人。」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一時間，天下人幾乎都知曉了林瀾這麼一號不可思議的絕世人物。
……
大濟，因佛寺。
「祖師。」
一份神秀榜名冊飛入了昏暗的大雄寶殿內，落在了那枯瘦老僧的面前。
「這是今年的神秀榜名單。」殿外的聲音有些焦急地說道：「您快看看今年神秀榜的第一名！」
枯瘦老僧面無表情地翻開了名單，隨即瞳孔微微一縮，雙眸盯著神秀榜第一的名字介紹。
【神秀榜第一：林瀾，大虞人宗的副宗主，擅長劍道與劍陣之法，修鍊至少六門本命神通，其中至少包含《以氣馭劍》、《氣海無量》、《九九分神》、《陣法變幻》、《唯我真身》這五門，以及一門類似道宗『萬象歸一』的核心凝練神通，還擅長抵禦元神上的攻擊，更是執掌了一柄靈寶級別的魔劍，威能巨大無比。
此人堪稱是古往今來的第一奇才，千古絕代之資，於神通大成之時，便擊敗原神秀榜第四的天魂真人，而神通圓滿之後，更是擊敗了解道人『尉遲殉』，一身成體系的可怕神通，高境之下盡皆不可抵擋，尋常陸地神仙亦有可能被其斬殺。
論修鍊速度之快，道行之高，或許只有八百年前的大虞初代國師『唐天元』能夠與此人媲美，註定前途無量！】
這神秀榜名冊上的評語，乃是四國高層共同擬定，真實性幾乎毋容置疑。
而這般驚人的評價，自神秀榜出爐的數百年來，還是第一次出現！
「神秀榜第一？」
枯瘦老僧一字字地看著這神秀榜名冊上的評語，緩緩道：「他竟然擊敗了尉遲殉？還得到了一柄靈寶級別的魔劍？」
「祖師。」殿外的聲音忍不住說道：「這林瀾威脅太大，若是真的再被大虞拖十年二十年，等他成就大神通，甚至破劫之後，恐怕……」
「恐怕他就會變成第二個唐天元。」
枯瘦老僧替他把話說了出來，語氣沒有絲毫起伏，但雙眸卻是冰冷無比：「這林瀾給我的感覺，簡直就和當年唐天元給我的感覺一樣，甚至這林瀾比那唐天元更加可怕，他一心修鍊，不僅穩重謹慎，也從不享受，就像是沒有其他慾望一樣。」
殿外那聲音嘆息道：「這林瀾，簡直比我佛宗之人還要適合修佛，心志未免也太堅定了。」
枯瘦老僧沉默了少許，說道：「前些日子交代你做的事情，你去做了嗎？」
殿外那聲音說道：「師祖交代的，我自然去做了，但……」
他嘆了口氣，無奈道：「按照您吩咐的，本來是打算借刀殺人，去打開那座前朝大墓，讓前朝那些陰靈去進攻法光寺或者鎮魔谷，但是登天閣那邊出手了，那司空無心似乎早就算到了這一點，提前與前朝的那些陰靈達成協定，根本連見都不見我佛宗之人。」
枯瘦老僧沉默了下來。
過了半晌，他才開口道：「烽天軍鎮守的那座鎮魔谷呢？」
「也沒辦法。」
殿外那聲音嘆息道：「我佛宗高境修行者無法在大虞境內出手，就只能請其他人，但道宗更不會這麼做，魔宗那邊更是無需多說，而且司空無心不知從哪裡得到了外魔門的部分傳承之法，與北齊皇室那邊做了交易，即便我佛宗透露給北齊的隱秘消息，北齊依然沒有動作。」
「這個司空無心……」枯瘦老僧眼神中泛起一絲怒意，「若非那靈寶萬里江山太過神秘，老僧早就一掌將其斃了。」
殿外那聲音沉默了少許，輕聲道：「據說登天閣至少有三件鎮閣靈寶，除了那萬里江山之外，還有乾坤清光界，以及一件擅長推算之道的靈寶，也不知道這司空無心是從哪裡得來的。」
枯瘦老僧淡漠道：「此人生而知之，來歷神秘，又與道宗關係親近，理應是仙神轉世，但他不願意修行，絲毫沒有成仙之意，看上去又不像仙神轉世。」
「祖師。」殿外那聲音說道：「這林瀾有司空無心相助，登天閣的手段當真是難以揣測，總是先發制人，而我佛宗沒了神月居士，如今局面太過被動了。」
大雄寶殿內一片安靜。
枯瘦老僧盤膝坐在中央釋迦摩尼佛像之下，整個人都徹底沉默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
枯瘦老僧緩緩抬起頭，注視著中央的釋迦摩尼佛像，眼神虔誠無比地跪了下來，慢慢拜了一拜之後，輕聲道：「我佛慈悲。」
然後，他才站起身來，一邁步，身形便出現在了大雄寶殿的門口。
大雄寶殿的門口，正站著一個身穿袈裟的僧人，他手持浮龍禪杖，面容年輕俊秀，猶如少年模樣，卻是有著一頭白髮。
若是有佛宗之人在此，必定會認出來，這白髮少年僧人，便是大濟國師，佛宗宗主『禪悅聖僧』！
「祖師？」禪悅聖僧看向枯瘦老僧。
「我出去一趟。」枯瘦老僧輕聲道：「去見見正在沉睡的那位。」
禪悅聖僧臉色一變，說道：「祖師您打算去見您上次說的那位天仙？」
枯瘦老僧沉默了一下，緩緩道：「放眼整個人間……也只有他，才有可能無懼那夢妖祖，真正攻破重華城了，況且……他若是能聯繫到天宮，或許還能扼制道宗。」
禪悅聖僧低沉道：「但……您不是說那罪仙生性殘忍，一旦出來，就有可能生靈塗炭嗎？」
枯瘦老僧看了他一眼，緩緩道：「生靈塗炭，也總比徹底滅絕要好，事到如今，還有其他方法可以滅掉大虞嗎？難不成要等那林瀾成長起來？道宗那溫吞的手段是殺不了林瀾的。」
禪悅聖僧不由得一怔，閉上雙眼，雙手合十，默默地宣了聲佛號。
「老僧去去就回來。」
枯瘦老僧也不多說，當即一步邁出，便消失在了因佛寺，出現在了百裡外大濟司隸州的一處。
隨即，他又是一步，再次瞬間跨越了百里距離，來到了一片枯黃的落葉林內，隨即再次邁步消失不見。
就這樣，枯瘦老僧一步步地前進。
連續六百二十五步之後，他來到了距離大濟數萬里之外，北方大地的一片冰原內。
再往北，就是一望無際的冰洋了。
枯瘦老僧站在冰原盡頭的邊緣，站在寒氣刺骨的海面前，遙望著海天的盡頭，仔細觀望了半晌，他才確定了方向。
他年輕時曾經漂洋入海，深入冰洋，但怎麼都找不到盡頭，以為這片海洋是無限的。
但成了菩薩果位之後，他再次試著往冰洋的盡頭而去，前行十餘萬里之後，終於發現了盡頭——
或者說，確實沒有盡頭，因為往冰洋北方繼續前進十餘萬里之後，就到了后楚以南萬裡外的無邊沙漠，重新來到了這片大地。
起初，他以為這方天地，乃是一個巨大的球體。
但他試著飛到天空中，飛出罡風層，飛過那些虛幻的星層，直上天穹之後，就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黑暗，又在無邊的黑暗中向上飛了數十萬里之後，便發現了黑暗天空的盡頭，乃是無邊的岩石層。
他曾經激動得認為這岩石層，或許就是傳說中的天蓋。
所以，他又鑽入這岩石層之中，一路繼續直上，試圖鑽出天蓋，看看外面的世界。
但……在岩石層辛辛苦苦地鑽了不知多久，他穿過了完全如鐵水般凝固的層面，又經歷了地火岩漿般的層面，再次鑽出厚重一層岩石層之後，他忽然發現——
他來到了一片熟悉的大地上，是四國共存的天下。
——他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他不敢相信，又往地下鑽，一路鑽到盡頭之後，又看到了那無盡的黑暗層，看到了虛幻的星層，罡風層……最後回到了地面。
後來，他才明白，原來……這就是這方天地的構造。
正如登天閣閣主所說的那樣，這方天地雖大，但其真正的結構，只需以一張紙即可表達。
這方天地，並非是球體。
而是一個沒有邊緣的世界，無論是朝著天空直飛，還是往地下深入，又或者是一路向北，向南，向東，向西……最終都會回到原點。
一個徹底封閉，沒有邊緣的世界。
哪怕是太陽、太陰、天宮、星宿等等，也只是存在於更深層次的空間之中罷了，依然在這方天地之內。
就算是傳說中的三大佛國，也只是存在於這方天地之中的精神世界。
或許……
只有傳說中來自天外的真魔，才是真正屬於天地之外的存在吧。
枯瘦老僧這般沉默地想著，在無邊浩瀚的冰洋上一步步前行，很快便深入冰洋三萬餘里，這片區域可見到處都漂浮著一座座冰山。
隨即，他開始下潛，深入了這片冰洋深處的海內山溝，足足深入數萬丈之後，才落到了海床上。
在這等深海之中，寒冷刺骨的海水的壓迫也極其恐怖，恐怕也就只有陸地神仙一級，才有可能下潛到這等地步，而他這等菩薩寶身，自然不會在意這點壓力和冰冷。
而在這海床上，正坐落著一座數千丈大小的冰山，這冰山散發著無盡的寒意，越是靠近這冰山，寒意就越強烈，
——年輕時，他孤寂苦行，穿過冰原就用了很長時間，在這冰洋上也漂浮了數年之久，才發現這片海水過於冰冷，下潛找到了這裡。
或許……這片冰洋之所以會這般寒冷，就是因為海下的這座冰山，正持續散發著無窮的寒意？
這裡彷彿就是一切寒冷的源頭。
無盡黑暗的海水之中，枯瘦老僧雙眸散發著金光，觀察著眼前的這座龐大冰山，這才發現當年他鑿穿的那條通道，此時已經重新結冰封閉了起來。
他單手按在冰山上，微微一震，這冰山表面便出現了一個數丈方圓，足有近千丈深的通道，無數堅冰化為粉末，隨著被海水漂浮而出。
他再次沿著這剛剛打穿的通道深入其中，來到了通道盡頭，再次單掌一震。
但這次只是打穿了數百丈的堅冰。
但他也不在意，繼續破冰。
——這座冰山已經存在不知多少年了，最外層只是普通的冰塊，越是深入，寒氣凝聚的時間就越久遠，更深處甚至還有萬年玄冰甚至是冰魄的存在。
不多時，枯瘦老僧終於來到了這座冰山的中心位置。
這座冰山的中心，乃是一塊近乎完全透明，猶如寶石般的寒冰結晶，簡直比傳說中的萬年冰魄更加純凈、寒冷，這其中恐怖的寒意就算是陸地神仙過來，只怕也會在瞬間被凍死！
而這塊寒冰結晶之中……可見一道人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