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大神通
「凈天台『荊半首』，對陣重華學宮『唐挽秋』，請入結界。」
武殿主的聲音在承元殿內回蕩。
凈天台的人群前方，那扛著長刀，半邊長發半邊光頭的青年男子走了出來，走到陣法結界邊緣時，忽然歪著頭看向了平樂郡主，嘴角泛起一抹詭異的笑容，被刀疤分成兩塊的面容顯得異常猙獰。
隨即，他才走進了陣法結界內。
而重華學宮的人群前列，平樂郡主身著武學修行者的學正白袍，盤領窄袖，足蹬黑靴，一頭長發也被頭頂的武冠完全收攏，狹長的雙眸里一片澹漠，看上去英氣襲人。
「郡主。」
跟在郡主身後的贏婆婆看著那荊半首，忽然臉色微變，當即嘴唇翕動，傳音入密給平樂郡主。
平樂郡主聞言，不由得眉頭蹙起，問道：「真的？」
贏婆婆嘆了口氣，說道：「郡主，老身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平樂郡主沉默了一下，說道：「即便如此，我也要試試，至少能摸准他現在的實力，讓林瀾看清楚些。」
坐在她旁邊的林瀾聞言，不由得微微皺眉，問道：「怎麼了？」
「林先生馬上就明白了。」平樂郡主微微搖頭，「我若是敗了，奪魁……就只能靠你了。」
說完，她便邁步走進了陣法結界內。
……
「開始吧。」
武殿主的聲音在承元殿之中回蕩。
結界內，平樂郡主與荊半首相隔六十丈而望，但武殿主宣布開始后，平樂郡主卻是站在原地未動，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荊半首。
百盟書
而荊半首則是單手扛著刀，微微歪著頭，就那麼隨意地邁著步，朝著她一步一步地走去。
與此同時，他身上的氣息也開始變了。
從面貌精神上的凌厲氣息，隨著他一步步走去，開始不斷攀升，乃至於形成近乎實質性的威壓，不斷朝著四面八方輻散，就連陣法結界也無法阻礙！
隨著他的威壓擴散，人群也驟然爆發出一陣驚呼聲。
「這……不會吧……」
「他竟然釋放出了威壓？這……是神通！」
「唯有心神意志法力完美熔練如一，生機蛻變，才能出現實質的威壓……他竟然煉成了神通！」
「這氣息明顯是剛剛突破的，他是運氣好找到了契機？還是積累深厚，早就可以突破？」
「今年的承元會試上，竟然有人煉成真正的神通！」
「空塵的金身也只能勉強算是金身，但還是比不了真正的神通啊。」
「就算是剛剛突破，也完全不一樣。」
「唉，這荊半首註定要奪魁了。」
感受著這實質性的威壓，眾人不由得都是搖頭驚嘆。
半神通，也只是火候過百年，稍微有些變化罷了，但與真正的神通之間，差距卻是大的驚人！
沒有修成神通，終究只是初境修行者，壽元不過百年。
而一旦修成了神通，那就是真正超凡入妙的強大修行者，不僅道行會有極大的提升，而且至少有二百載壽元！
在重華學宮，教諭、學博、祭酒……學官們無一例外都是掌握神通的修行者，只是神通境界不同罷了。
承元會試之所以不允許煉成神通的修行者參加，就是因為差距太大了。
在掌握神通的修行者面前，初境修行者那點道行根本不夠看。
而現在，這荊半首，居然也煉成了真正的神通？
「神通？」
林瀾微微皺起眉頭，看著那荊半首，心中默默盤算著獲勝的可能性。
陣法結界內。
平樂郡主受到的威壓衝擊是最強烈的，但她還是頂著威壓，面無表情地一步步向對方走去。
她認識許多掌握神通的強大修行者，所以她很清楚，在面對神通者的威壓時，要麼直接逃，要麼就絕不能退縮。
否則自我懷疑之下，心境失守，自身的神通運轉都會凝滯，那勝算就更加渺茫了。
僅僅不足三十丈的路，在神通者的威壓下，卻彷佛走了許久許久。
荊半首似乎也一點不著急，彷佛戲耍一般，單手扛著刀一步步走著，嘴角噙著一絲笑意，隨意打量著平樂郡守，就像是屠夫在觀察從哪個下刀更好一般。
在平樂郡主距離荊半首隻有一丈的瞬間，她右手袖口忽然一抖，手中便已多出了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
她一步邁出的同時，另一隻腳驟然勐地一蹬地面，將承元殿的地磚都踩得浮現出了陣法光紋。
「死！」
只是剎那間，平樂郡主就爆發出了全身的力量，整個人都化為一抹鬼魅般的身影，以驚人的速度側身沖向了荊半首，手中的匕首也如蛇首般瞬間探出，以更驚人的速度刺向了荊半首的脖頸！
荊半首眼神驟寒，手中豁然握緊長刀一震，就朝著平樂郡主砍了過去！
「嗡！」
在長刀揮舞的瞬間，就發出了一聲詭異的鳴響。
這鳴響聲在刀上震顫不休，恍若形成了無形的刀刃，連風都被切割開了，並未引起絲毫風動，只是隨著那詭異的聲音，以驚人的速度砍向了平樂郡主。
電光火石間，兩人瞬間交錯而過。
平樂郡主閃身出現在了荊半首的身後，右臂衣袍忽然裂開一道口子，鮮血浸透了白衣，手中的匕首也有些抓不住了。
而荊半首也伸手摸了下脖子，指尖可見一抹殷紅。
他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轉身看向平樂郡主，嘖嘖道：「好快的速度，好強的身軀，我若是沒有突破，還跟不上你的速度，也未必能傷到你，看來你不比空塵那小和尚差。」
平樂郡主蹙眉瞥了一眼右臂上的傷勢，隨即將匕首換到了左手。
這承元殿的陣法有靈性，猶如護身法玉，只是若非致命的威脅，或者是認輸的話，陣法力量也不會顯現相救。
「我很好奇，你明明修鍊的是武道意志，怎麼會有這麼強大的肉身？單純的力量，就是空塵那小和尚的金身都不如你。」荊半首饒有興趣地看著平樂郡主，「不愧是平樂郡主，你這是服用了什麼寶物？」
平樂郡主神色冰冷，一言不發，只見她身形再次一動，只是瞬間，荊半首的面前似乎出現了三道幻影。
三道平樂郡主的幻影同時從三個方向，以驚人的速度再次沖向了荊半首。
而荊半首隻是冷笑著將手中的長刀勐地掄出了一圈，隨著那長刀的詭異鳴響，無形的音刃驟然切開了風，更將無形的波動傳向了平樂郡主。
三道幻影陡然消散，恢復成了唯一的平樂郡主，她緊蹙著眉頭，身體顫抖著勉強用匕首去擋那長刀。
「鏘！」
金鐵交擊的鳴響中，匕首勐然拋飛開去。
平樂郡主也被震得倒飛而出，腳下的黑靴在地面上摩擦著向後滑行十餘丈，才勉強停了下來。
而她的手腕上也出現了一道傷口，鮮血不斷流下，染紅了白皙的指尖。
「你這種幻術般的武學，還挺奇特，是那位武閣閣主教你的吧？」荊半首單手扛著刀，懶洋洋地看著郡主，說道：「但只要用喪魂音動搖你的心魂，你就沒法完美控制自身，這等武學也只是花架子罷了。」
結界外，所有人都默默地看著這一幕。
神通，與神通雛形，這兩者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哪怕平樂郡主的身軀強大，配合武道意志和虛幻奇異的戰法，實力媲美空塵，但也完全無法抗衡對方。
而且，荊半首那長刀鳴響的神通顯然是類似於琴學的音律神通，主要作用的應該是心神上的攻擊才對，而現在只是憑藉音刃就有這等實力，可見蛻變為神通之後，實力增強有多麼驚人！
結界內，平樂郡主雙手已然被廢，實力大損，勝負已經註定。
但她依然沒有認輸的意思，只是低著頭，嘴唇微微翕動，似乎在無聲地念著什麼，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不玩了。」
荊半首眯眼看著郡主，改為雙手握著長刀，「方才只用了三成威能的喪魂音，現在讓你聽聽真正的喪魂音吧。」
他手中的長刀陡然顫抖起來，發出一陣陣鬼哭神嚎般的詭異鳴響，四周的陣法結界都泛起一層層漣漪般的波瀾，顯然在抵抗那鳴響之中所蘊含的詭異威能。
而平樂郡主在那鳴響之中，更是虛弱得單膝跪了下來，雙手支撐著地面，渾身顫抖不休。
但她依然沒有認輸，低著頭，顫抖的嘴唇翕動著，也不知道在念些什麼。
「死！」
喪魂音已然鳴響到最驚魂的時刻，荊半首也驟然沖向了平樂郡主，高高的揚起手中長刀，猶如斬首行刑的劊子手一般，就朝著平樂郡主的脖頸處斬了下來！
所有人都明白，這一刀下去，儘管陣法力量會護住平樂郡主，但她也輸定了。
就在這一刻——
「唉……」
忽然間，一個似有若無，恍若在天邊的嘆息聲，在承元殿內突兀地響了起來。
只是剎那間，遍布在整個承元殿的陣法，就像是感應到了天大的危機一般，地面上瞬間浮現出了無數道明亮熾熱的花紋，那一塊塊非金非玉的磚石，更是在這一刻全部都亮了起來！
光芒驟亮！
但這強大的陣法力量並未湧現絲毫，而是完全內斂收縮，似乎在保護這座承元殿！
「嗯？」
坐在承元殿高處的越閣主和武殿主俱是臉色一變。
剛才那嘆息聲是……
關鍵是，陣法力量徹底被激發出來，還完全用在了保護承元殿上？
那……郡主怎麼辦？？
只有坐在旁邊的搖光尊者神色依舊，只是眼神中多了幾分熾烈的期待，她完全清楚……出手的那位到底是誰，也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
說時遲，那時快，一切都發生在剎那間！
荊半首那鳴奏著喪魂音的長刀已然落下，郡主在喪魂音下，渾身都在微微顫抖著，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刀光斬落。
但卻沒有出現想象中人頭落地的模樣，那長刀在即將落下的瞬間，停在了郡主的後頸上方一寸處，只是斬開了幾根青絲。
不是荊半首停下了，而是他不動了。
或者說，不能動了。
這一刻，光陰似乎都停滯了一般，飛舞的髮絲、飄動的衣袂、落下的刀光……一切都靜止了，同時有一股無比恐怖的威壓完全籠罩在了整個承元殿內，無形的力量彷佛將一切都凝固住了。
「放肆！」
然後，一個蒼老的怒喝聲在承元殿內回蕩起來，只是聽到這聲音，就讓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顫抖了起來。
下一刻，點點青色光芒忽然憑空凝聚而出，瞬間匯聚成了一隻完全由青色氣流形成的手掌，只是一翻手便將單膝跪在那裡的郡主撈在了手中，隨即便攜帶著郡主，直接飛出了承元殿的大門。
隨即，那恐怖的威壓都消散一空，殿內的所有人都大口喘息了起來。
而荊半首更是雙腿一軟，難以自控地跪在了地面上，雙手死死地拄著刀，才沒有摔倒在地，但童孔已然縮成了針尖，本能地恐懼讓他臉色都變得異常蒼白。
他現在才明白，為什麼搖光尊者明明說了給他殺郡主的機會，但依然認為他不可能殺掉郡主了。
他的作用，並非是殺郡主，而只是威脅罷了。
「宗主？」
承元殿高處，越閣主豁然起身，怔怔地望著殿外的天空，喃喃道：「是宗主出手救了郡主？」
或許是過於震驚之下，他沒有控制聲音，頓時被殿內的眾人也聽到了。
「方才出手的，是人宗的宗主？」
「竟然國師大人出手了？」
「原來這就是大神通者……原來這就是大神通……」
「剛才那威壓好恐怖……果然是大神通，竟然讓整個承元殿都凝固了……」
「我也有幸見過一位大神通者，平時看著好好的，沒想到發怒時，居然這般可怕？」
「不過，為什麼這承元殿的陣法，沒有保護郡主呢？」
「剛才那聲嘆息之後，陣法好像被徹底激發了，難道還有另一個大神通？」
承元殿內頓時響起一陣難以抑制的嘩然，眾人經歷了方才那恐怖的威壓，彷佛由生到死一般，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人群之中，林瀾靜默地坐在輪椅上，彷佛並沒有被剛才那恐怖的威壓所影響，眼神中有著一絲若有所思。
剎那間凝固一切，大神通的力量……居然這麼可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