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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秦婉發誓自己在這一刻是懵的,但畢竟有多年的戀愛經驗為基礎,於是幾秒后就明白了男人的小心思,緊接著便有些哭笑不得……

  說實話,『弟弟』這個詞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比她小的都可以稱之為『弟弟』。

  當然她平日里也不怎麼會用這詞去稱呼別人,只是單純挑釁的時候喜歡說上兩句而已。

  而她剛剛這般稱呼那人,也無非是為了表達自己的蔑視而已……

  話說,隨便一個男的被人稱『弟弟』都會覺得不爽吧?

  所以,謝淮又是在較什麼勁?

  「他難道不是你同學?

  他的年齡難道不比我小?」

  秦婉說著,心底原先的那抹慌張驟然消散,整個人隨意地靠在了車身上,理所當然的語氣使得謝淮心底的煩躁越發旺盛。

  道理他都懂,他也知道這其實只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不應該較真。

  但他偏偏就是抑制不住心底的那股惱火,以及自內心深處傳來的失控感,從看見那位叫張威的人對秦婉表露出興趣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情緒就開始變得不正常了。

  異常的煩躁,異常的懊惱……

  不過是兩個不入眼的垃圾,她根本就不必浪費精力,根本無需把視線投在那人的身上。

  但實際上,秦婉的視野里從來不會只有他一個人,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她看到的世界是五光十色的,不像他,從始至終都只是漆黑一片。

  人生里唯一的光亮是她給予的,就像是在大海中孤游的船隻找到了唯一停靠的港灣,在雪山中獨行的人汲取到了唯一的溫暖……不由自主地,過度依賴。

  謝淮知道,自己好像病了,在遇見秦婉之後,這種病越重了。

  敏.感,易怒,不過是一點小事就會發脾氣,所有的目光不斷焦距在她身上,一舉一動都被給予過度解釋……就好比是現在,不過是一個稱呼的事情,他竟然也能不安至此。

  他好像都快要忘了,曾經的他有多麼孤立無援。

  是的,那位張威的出現提醒了他,不管是大學,還是現在,他都是那麼一個不堪的人。

  她會害怕嗎?

  以秦婉這樣的人,定然是會吸引不少人的視線,不僅像是今日的張威,之前的那位何皓軒也是如此……

  所以,她的視線會永遠為他停留嗎?

  「抱歉。」

  極為安靜的停車場里,男人的聲音還帶著絲絲的迴響。

  不過短短几秒的時間,男人腦中思緒萬千,洶湧如潮的悲愴幾近將他給淹沒……

  秦婉看著眼前男人一副像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的表情,半晌后終是沒有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謝淮微微一愣,看著女人笑靨如花的模樣,心中的狂潮驟然靜止,一秒后盡數褪去……

  「你笑什麼?」

  男人開口的語氣帶著幾分咬牙切齒和氣急敗壞。

  秦婉偷偷瞥了一眼謝淮的表情,嘗試著想要忍住自己的笑聲,然而十多秒之後,還是以失敗告終……

  謝淮看著身.下的女人,肉笑皮不笑的表情極為詭異,肩膀偶爾一抽,完全沒了平日里身為『秦大小姐』的端莊和沉穩。

  暗暗在心裡罵了一句髒話,謝淮剛收回撐在車沿上的手,眼前的女人卻是一把拽住了他的領帶,讓他進退不得。

  「謝淮,看來是有必要給你科普一下了。」

  秦婉說著,嘴角揚著從容自得的笑容,眼睛里灼灼的目光讓人有些難以招架。

  「在我這裡,弟弟分為兩種,一是像剛剛你那位同學一樣,年齡小還沒什麼腦子的『真弟弟』。

  二是像你這樣,長得好看還招我喜歡的……」話里的語氣變得格外深長,只見女人伸出了另一隻手,輕點著男人的胸膛,一字一句地開口道:「情、弟、弟。」

  謝淮呼吸一滯,對上女人充滿攻擊性的眼神,竟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眼前的秦婉實在太過耀眼,而那些縈繞心頭的陰暗情緒,就像是烏雲被陽光碟機散一般,星星點點地散去。

  「所以,不要吃這種亂七八糟的醋,嗯?」

  聽到這裡,像是被突然踩到了尾巴,謝淮猛地反應了過來,冷臉將自己的領帶抽了回來,迅速後退兩步,與她保持一米遠的安全距離。

  「你想多了。」

  這話聽起來極為無情,而男人也是低頭整理著自己被扯亂的領帶,面無表情的臉倒真像是在說『她想多了』。

  ……如果,他的耳朵沒有那麼紅的話,秦婉說不定還就真信了。

  秦婉攤了攤手,知道有些詞叫做『適可而止』。

  視線在他泛紅的耳尖流轉一番,也沒說破,選擇舉雙手投降。

  兩人離開商場之後又去餐館用了餐,等到回公寓的時候也已經九點多了。

  回去的路上,秦婉開著車,淡淡地瞥了一眼後視鏡里的男人,腦子裡卻是突然回想起了在影院大廳時那位張威說的一番話。

  她知道謝淮家境不好,當初資料上有寫,只是關於他大學時期的信息卻並不多,畢竟她當初想知道的重點是他目前的處境,而不是他的曾經。

  謝淮是個有故事的人,只是這些故事並不應該由別人來告訴她,他若是想說,自是會親口告訴她。

  資料里顯示,謝淮曾經是A大的高材生,在學校里的成績也很不錯。

  大學,青春懵懂的年紀,若是有像謝淮這種長相出挑又能力出眾的人,那必然會是不少女孩心中的白月光,也會是不少男孩的眼中釘。

  秦婉不傻,看人更是有著極為毒辣的眼光,因此在電影院里就將那兩人的身份給猜了個大概。

  「那位張威以前在學校里是不是老是欺負你?」

  安靜的車廂內,女人突然開口道。

  謝淮坐在副駕駛上,聽到秦婉的問話,眼中的目光微微一暗,腦子驀地閃過幾個零星的片段……

  大學的時候,因為要賺獎學金,所以他曾參加過不少比賽,只為了賺綜測分。

  第一次和張威見面應該是在『互聯網+』的校內比賽里,那個時候他和那位叫雨然的女生是同組成員,而張威也是成員之一。

  雨然在大學里是新聞系有名的系花,張威當初也是為了追她才去參加『互聯網+』的比賽,肚子里沒什麼貨水,單純死皮賴臉地在小組裡混,純粹只是想要『近水樓台先得月』。

  這事本和謝淮沒什麼關係,但是每場比賽都對那時一窮二白的他尤為重要,所以在張威第三次故意搗亂只為博得美人關注的時候,謝淮終是沒忍住,出口諷刺了一番。

  後來這事兒也不知道怎麼,傳到了老師的耳朵里,張威被順勢踢出了團隊,兩人因此而結下了仇。

  事後張威又得知雨然和謝淮表了白,更是對謝淮恨之入骨,每次在學校里與謝淮相遇時就會惡言相向一番,有時還會直接摸到謝淮的打工場地去故意搗亂。

  張威家裡有錢,在打聽到謝淮每個學期都會申請貧困生補貼的消息之後,便在學校里將這事兒鬧得人盡皆知,而原本就沒什麼朋友的謝淮在學校里更是成了眾人指指點點的對象。

  一是有錢有勢的公子哥,二是無錢無勢的窮學生。

  趨利避害是人之本性,縱使謝淮什麼都沒做錯,但也沒人願意出手相助,生怕不小心沾染上了什麼晦氣。

  那段經歷其實並不遙遠,而孤立無援的這種局面也不是第一次經歷了,從七歲開始,一直就是如此,他已經習慣了。

  「不認識,忘了。」

  車廂內,男人開口回答道。

  忘了?

  秦婉微微挑眉,想起那位張威在影院大廳時的態度,明顯就是對謝淮恨到有些牙痒痒,這可不像是那種『不認識』的程度啊。

  「那他旁邊的那個女孩呢?

  也是你大學同學?」

  問到這兒,謝淮沉思了一會兒,幾秒后出聲道:「同學。」

  「就僅僅是同學?」

  「嗯。」

  秦婉抬眉,看了一眼後視鏡里的男人,而他眼底的那抹不自然也沒有逃脫秦婉的視線。

  『剎——』

  女人猛地踩下了剎車,紅色的保時捷頓時停了下來……

  停在了公寓門口。

  車廂內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女人握著方向盤的手不松,修長的手指在黑色的方向盤上輕點,一下又一下,惹得謝淮莫名有些緊張。

  「謝淮,你要知道,說謊的小孩可不招人喜歡哦。」

  謝淮這會兒似乎也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表情驀地變得極為嚴肅,隨後認認真真地開口道:「她和我表白過。」

  然而話音剛落,謝淮又迅速補上一句道:「我拒絕了。」

  這個時候,男人總是有種突然上線的求生欲,然而這一句解釋似乎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嗯?

  是這樣啊……」

  說話尾音拖得老長,惹得謝淮的心都不免跟著顫了兩下。

  「按謝助理的姿色,在大學里定是有不少女孩追求的吧?」

  秦婉說著,身體微微向前一靠,扶著方向盤的手不松,側頭對上了男人的視線,笑臉盈盈道:「談戀愛了嗎?」

  「沒有。」

  像是條件反射,謝淮沒有絲毫猶豫地否決道。

  而在他話音剛落的那一刻,男人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行為似乎有些『慫』,緊接著表情一沉,連帶著嘴角也緊抿成了一條線。

  秦婉將男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說實話,她對謝淮之前有沒有談戀愛這事兒並不在意,畢竟她自己的前男友被拉出來都能暢談上三天三夜,她哪兒能去要求別人沒有點前任?

  不過想要逗逗他而已,而男人也是一如既往地容易上勾。

  「早點休息吧。」

  秦婉說著,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麼,繼續開口道:「若是祁安易濫用職權欺負你的話,你就告訴我,我幫你出氣,知道沒?」

  謝淮將女人帶著熟稔語氣的話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朵里,沒有回話,沉默不語的模樣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腦海里不禁回想起了最開始和祁安易見面時的場景,帶著和秦婉有幾分相似的自信和從容。

  看得出來,他們的確是認識了很長時間,他們的歲月里有許多重疊的地方,而那些都是他不曾涉及的領域。

  兩人簡單的道別之後,謝淮便下了車,看著跑車逐漸離去的影子,男人站在原地久久都沒能回神。

  天色已經晚了,謝淮回到公寓的時候,漆黑一片的客廳格外冷清,從陽台透進來的月光沒有平日里的半分溫柔,而是透著幾分淡淡的涼意和壓抑。

  沉寂的房間里,一陣手機鈴聲突然響起,男人暗淡無光的瞳孔微微一閃,動作麻木地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不等謝淮開口,電話那頭帶著尖酸刻薄的聲音便從耳邊傳來——

  「謝小子,你小舅他最近手頭緊,先打五千塊錢過來。」

  男人孤伶伶地站在玄關口,握著手機的手微微一緊,神色卻像是在一瞬間回到了幾個月之前,是他還不曾遇見秦婉的那段時間。

  冰冷,空洞,像是毫無生氣的瓷器娃娃。

  「我沒有。」

  「沒有?

  !你怎麼可能沒有?

  之前讀書賺的獎學金呢?

  臭小子你別逮這兒跟我裝蒜!」

  熟悉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態度。

  像是吸血蟲一樣,緊貼著你,源源不斷吸食著你的血液,掏盡心思將你榨乾。

  自成年之後,他便從那個房子里搬了出來。

  他本以為只要這樣就能從那陰暗的牢籠里解脫出來,然而噩夢卻一直伴隨著他,他縱使再想要逃離,也沒有辦法擺脫命運。

  他是被上帝拋棄的那一個,從始至終都是。

  「沒了。」

  謝淮說著,語氣不悲不喜,沒有掙扎也沒有反抗,像是已經默默接受了所有的不公和現實。

  他身上的確已經沒錢了,當初在大學里,他拚命參加各種比賽,賺取的所有獎金都是用於補貼平日生活費的,零零總總攢下來的所有錢也因為兩個月前的一次意外而清零。

  在大學時期,他總是在接到電話之後就將身上的錢打了過去,來來回回給了不少,而欲.望也一次次的妥協中不斷滋長。

  「姓謝的,你怕是忘了當初我們是費了多少心血把你養大的?

  八年的時間,你也不算算我們在你身上投了多少錢!現在不過是向你要一點點回報而已,結果你給我擱這兒翻臉不認人?

  !你還有沒有良心啊!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果然,有什麼爹就有什麼兒子,你這狼心狗肺的性子就和你那便宜爹一個樣!當初要不是你和你爹!哪兒會害得我女兒成那副德性!」

  ……

  耳邊充斥著尖銳的謾罵聲,喚起了原本藏在心底最黑暗的回憶。

  握著手機的手越發用力,臉色幾近要與這夜色相融合,漸漸沉溺在沒有邊界的漆黑之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對方似是終於發泄完了情緒,冷冷說了一句『明天把錢給我打過來』之後,便毫不留情地掛斷了電話。

  『嘟嘟』的斷線聲在安靜的房間里響起,男人漸漸放下了拿著手機的手,沉默不語地站在原地,散發著幾近能淹死人的悲愴,像是無聲的哀嚎。

  是啊,他好像都快忘了,快忘了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貨色了。

  不過是早已深陷泥潭的污濁之人,為什麼還會想著要上岸?

  為什麼還會想著要成為一個乾淨的人呢?

  腦子裡突然蹦出了秦婉的那張臉,像是一束極為耀眼的光,是那麼地令人著迷。

  可是,他被黑暗所圍困,他想出去,但不論怎麼掙扎,卻依舊逃不出這可怕的牢籠……

  所以,像他這麼糟糕的一個人,又該去怎樣喜歡另一個人?

  就在這時,手機又突然響起了一陣微信提示音,謝淮微微低頭,屏幕白光灑在了他的臉上,在這個充滿著寒意的夏夜裡,給予了他些許溫暖——

  秦婉:早點睡,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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