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番外之回到高三(1)
耳邊傳來朗讀課文的聲音,夾雜著自己重甸甸的呼吸聲,一下又一下,那種瀕臨睡眠和清醒之間的幻滅感非常清晰。漸漸地,他的眼睛慢慢聚焦,逐漸被拉回到現實來。眼前的景象讓傅星河愣神——他看到了講台,看見了黑板,看見了前面黑壓壓的人頭,藍色的校服。
還有整齊的朗讀課文的聲音。
這對他來說,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這樣的場景,他只在十年前見過,這樣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十年前。可是大腦清醒得像結冰的湖面,光滑得幾乎泛著光,冰冷地照射著一張張朝氣蓬勃的面孔。
黑板上方貼著方方正正兩句話:繩鋸木斷,水滴石穿。而黑板牆旁邊的公告欄上則貼著高考倒計時的數字,這是他高三那年。
一篇課文朗讀完了,講台上,課代表朗聲道:「同學們翻到《師說》,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
傅星河聽得眉頭輕皺,他低頭捏了下自己的手指,有清晰的感覺——非常真實的感覺,沒有夢境里那種戲劇化的天旋地轉。他握緊手裡的筆,接著在書上一筆一劃地寫了兩個字。
——這個彷彿已經刻在他心臟上的名字,甚至比自己的名字都還要重要。
或許他不是在做夢,或許他真的回到了十二年前。
那林天呢?林天在哪裡?傅星河忍不住站起來,旁邊同桌扭頭看他:「班長?」
同桌戴著眼鏡,眼鏡片厚得像是啤酒瓶,一副書獃子樣,外號田雞。
傅星河愣了一秒,對於同桌,他沒有太大的印象,只記得姓氏。因為畢業后他就和班級里的人失去了聯繫,他一心向醫,也沒有加同學群,和老師倒是有一些聯繫。
「班長?」
傅星河沒說話,眼神示意他讓開,田雞下意識移了下凳子,給他讓出路來。
接著傅星河大步朝外面走出去,老師並沒有出聲制止他,因為傅星河一直是個好學生,還是年級第一。想都不用想,就這樣的好學生,早讀時間出去肯定是去上廁所啊!不像班上有些人,煙癮犯了打著幌子跑出去抽煙。
但他沒想到,這位全校第一同學沒有去廁所,反倒是趁著早讀的時間跑到了高一的教學樓,打算去泡小學弟。
傅星河看過林天的相冊,也看過他的畢業照,知道他是一班的。
從十年後回來,一些差不多已經忘記的記憶紛沓而至,站在三棟樓中間的岔口想了半分鐘,傅星河還是沒能想起哪棟樓是高一的教學樓。
在他們學校,高一高二和高三是三棟不同的教學樓,一樓和二樓有通道將三棟不同的樓連在一起,一班就在一樓的盡頭處。他們這屆高三,正好就在中間這棟樓,傅星河嘗試性地往左走,穿過一條很長的走廊,他站在班級門口看了一眼,這裡是高一。
走到這棟教學樓的盡頭處,傅星河找到了高一一班。他站在後門處,目光掃過每一個學生,尋找著林天的背影。他從最後一排找到第一排,可是讓他失望的是,沒有一個熟悉的背影。他記得林天說過自己在剛上高中的時候,就喜歡上自己了,他記得林天跟他說的點點滴滴,譬如他那時候雖然剛上高一,但他是全班最高的學生,譬如他經常收到情書,每天都能收到許多封,還有各種零食、早餐。可是林天自己,卻沒有勇氣把情書送出去。
在十二年前的時候,同性戀才剛剛從刑法里划除,這個年代,幾乎沒人理解這個群體。林天覺得自己這樣不對,他不敢說、不敢去冒險,只能偷偷地喜歡。
傅星河在一班教室後門站了許久,一遍一遍地反覆確認,教室里有很多同學發現了他,扭頭看他,說那個是不是高三那個……說他帥。他目光掠過這些回頭看他的面孔,沒有一個是林天——如果林天在這裡,那麼他肯定會回頭,可是傅星河沒找到。
他的存在,甚至干擾了早讀的正常進行,高一一班的同學在竊竊私語著,「是我們全校第一,那個校草啊,他站在那裡幹什麼,是不是喜歡我們班哪個女同學?你看你看,他看了我。」
「你看他在找人的樣子,在找誰?」
最後,連講台上坐鎮的班主任都驚動了,走到後門處,他和藹地問道:「傅星河同學,你是不是在找人?」三年以來,次次考試都全校第一的學生,他當然認識。
傅星河點頭道:「老師,你們班上有一位叫林天的學生嗎?」
「林天?沒有。」
傅星河腦子裡嗡了一聲,什麼都聽不見了。
老師覺得納悶,林天不是三班的嗎,上他們一班幹什麼?但還沒等他告訴傅星河這件事,傅星河就說了句「打擾了」,便失魂落魄地走了。
那老師更納悶了,怎麼全校第一的同學看起來和喪偶了似的?
正好下課鈴響起,教室里魚貫般湧出人群來,傅星河很快消失掉,他回到了班上。
同桌田雞正在幫課代表發試卷,傅星河坐回座位。
林天不見了。
——他憑空消失了。
傅星河雙肘撐在桌面上,頭深深地埋著,胸口緊緊地被撕扯,脖子那裡越來越緊,幾乎有些窒息感了。他甚至還能想起來,昨晚上睡覺前,林天趴在他耳邊說愛他,幾乎每一天,他都能聽到這樣的告白,他問林天會不會膩,林天很堅定地搖頭,「永遠都不膩!」
結果現在,在十二年前,他失去了最愛的人。
那些和林天在一起的景象還歷歷在目,可是現在告訴他,全都不見了、消失了。
如果林天不在這裡,那他在哪裡?傅星河罕見地有些茫然起來,他要怎麼找到林天?他會不會再也回不去了?——他不得不做出這樣的假設,如果這不是夢,如果他回不去了,如果這裡真的沒有林天,那他要怎麼辦?
「啊,班長,你怎麼又沒有試卷?」是同桌的聲音,「你試卷又不見了,等等我找老師問問,誰那麼缺德偷人試卷啊。」
「試卷?」傅星河突然抬頭,「什麼試卷?」
田雞被他嚇了一跳,「就月考的啊……」他話還沒說完,便看到了傅星河通紅的眼眶,臉頰上還掛著淚,「班長你……」怎麼哭了?田雞覺得太驚悚了,傅班長居然哭了!!!我的媽呀!!!!
「你告訴我試卷的事,我的試卷被偷了,什麼時候的事?誰偷的,以前發生過這種事嗎?」他著急地追問。
田雞讓他一連串的問題問懵了,傅班長從來不一次性說這麼多話,更別說全是問題,還是以這種語氣。
「額……以前發生過,但是很奇怪,下午就給還回來了,塞你課桌底下,不知道這次會不會。不知道是誰,我覺得是班上的,沒準就是李薇薇,她是課代表,正好偷你的……」
「不是她。」傅星河篤定道,他再次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班長,這預備鈴都打了你幹嘛……」田雞喊不住他,心裡非常奇怪,傅星河怎麼了?今天他像是被誰附身了似的,還流眼淚,跟自己說這麼多話,太驚悚了!他低頭,看見了傅星河的課本被兩滴淚水浸濕,暈染了上面漂亮的鋼筆字跡。
「林、天……」他念出聲來,這誰?就是這個人讓傅班長掉眼淚的?
傅星河第二次往高一的教學樓方向走,高一學生很多,足足有二十個班,傅星河以前看林天的畢業照,知道他是一班的學生,但是歷史重來了,萬一有些事情變得不一樣了呢?會偷他試卷的,除了林天,傅星河想不到別人。因為林天說過,說他偷他的試卷回家去臨摹,著魔一樣臨摹他的字。
不知道花了多大工夫,林天的字跡和他非常相似,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如果說他的試卷丟了,那肯定是林天拿的,他就肯定在這個學校。可他並不在一班,於是,傅星河從二班開始,一個個地尋找起來。
從第一排看到最後一排,每一個背影他都仔細地看,過了十多分鐘,他從二班的後門離開,到了三班後門。
在年級上,一、二、三班都是尖子班,其中一班是最好的,但是在高一的時候不一樣……傅星河突然想到什麼,他記得,高一的時候分班,並不是完全按照成績來的。
一、二、三班是尖子班,隨機分配最頂尖的一百二十名學生,剩下的平行班,則是從其餘的學生里隨機分配,等級劃分非常嚴重。等到分科后,三班變成了文科尖子班,林天學理,自然去了別的班。
既然一班二班都沒有找到人,那麼身為尖子生的林天,極有可能就在三班。
傅星河屏住呼吸,站在後門口數。
但他根本不用數,一眼望過去,他就看見了林小天的背影,和未來的林小天一致,是讓人過目不忘的背影,很挺拔,在認真聽著課。
「找到你了。」傅星河忍不住微笑。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雖然心裡急,但傅星河並沒有衝進教室把他的小奶糖抱住,而是忍耐地站在後門口等著下課,他的這種行為異常,吸引了講課老師和學生們的注意。
「天哥,你快看後門,那不是那個傅什麼……那個全校第一來著。」
林天一聽,猛地回過頭去,一眼看見了傅星河,還和他對視了一眼!
他嚇得猛地又扭回頭,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像是生命里第一次跳動一般,而林天的手忍不住摸進課桌抽屜里。
怎麼辦,他在後門……他是不是知道了試卷的事?完了完了——林天心裡一陣絕望,教師辦公室外的走廊有監控器,他偷卷子的行徑肯定被發現了,傅星河肯定來找他算賬來了。
此刻,他昨晚上挑燈臨摹的試卷變成了燙手山芋,他心想著要毀屍滅跡,可是又不舍。
他喜歡的人,一直眼裡都沒有別人,林天忍不住誘惑,再次偷偷回頭。
他只看了一眼,就嚇得不敢再看了,他怎麼覺得,男神在對他笑?而且笑裡帶著寵溺,明明白白,是在對著他,不是對著別人。
男神不是巨高冷的面癱嗎????
作者有話要說: 林天湊到大剛耳邊(超小聲加發抖):卧槽剛子你快看一眼,他是不是在笑啊???
大剛回頭一看:……天哥他在瞪我(我只是你同桌啊我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