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痛撤退

  「敵軍主帥可能是葉昭。」當前鋒探子報上西方突圍部隊只是群老弱病殘的騾子和數百士兵后,正在趕往包抄途中的伊諾皇子心裡冒出不好的預感。

  察爾托次並不相信:「怎可能是她?」

  擊敗大秦軍至今不過二十餘天,依上京那群官員的作風,從商討接任將領到召集將領出征,算上路途,至少需要一個多月。何況葉昭剛剛被百官集體上書,皇帝親自罷職,他們怎會自打耳光,那麼快將她召回來,丟回戰場?

  「是她。」強烈的直覺讓伊諾皇子做出判斷,額上沁出大滴冷汗,「形勢不妙,立即回北城門外!」沒跑多遠,後方將士來報,「葉昭率軍攻破北軍,陣勢大亂。」

  察爾托次目瞪口呆,反反覆復只有兩個字:「怎會,怎會……」

  「他娘的!」伊諾皇子氣急,破口大罵。

  葉昭善用突襲,葉昭善用奇兵,葉昭善用速攻。

  這是他記在皮革上背了無數遍,提防了無數次的要訣。

  大秦皇帝在收到戰敗情報的一天內,竟排除眾議,毫不猶豫地啟用爭議極大的葉昭,讓她十天內奔赴戰場,當夜開始進攻。大秦的官職就像個廢物,用完就丟,丟了再撿回來用,朝令夕改,言而無信,視朝廷顏面於無物。

  他實在太小看大秦皇帝的臉皮厚度了!真他媽的還是個男人嗎?!

  伊諾皇子給黃鼠狼的厚顏無恥給氣瘋了。他憤憤地蹬了下馬刺,沖回去陣地,準備救援。卻見自家將士在很努力地往後跑,他拔刀,攔下兩個,指著脖子逼問:「為何撤退?」

  那個被攔下的倒霉小兵硬著脖子反問:「不是前面將軍叫撤退的嗎?」

  伊諾皇子喝道:「誰叫撤退了?!」

  小兵訕訕道:「大家都在叫撤退啊……」

  伊諾皇子怒極:「胡說八道!都是敵人的陰謀!給我回去!」

  小兵年輕,給主將的怒容嚇得慌神,沒聽命令,依舊往後退了兩步。

  伊諾皇子憤而拔刀,砍下他的頭顱,以儆效尤。

  逃到附近的騎兵們總算給嚇唬住,停在原地,心虛地直打轉。

  伊諾皇子策馬,沖向前方,看見邊砍殺邊也用東夏話「撤退」口號來助威的大秦士兵,和混在自家隊伍中,巧言令色,慫恿大家撤退的陌生騎兵,心下瞭然,可是已經晚了,

  東夏以輕騎兵為主的部隊,習慣了搶劫時打一槍就跑,如今看見隊友在往後撤,心裡就亂了。見大家都在跑,都覺得法不責眾,伊諾皇子再狠也沒種殺死所有人,東夏部落那麼多,憑啥不讓別的部落先去送死?而讓自己去?

  場面陷入混亂,破壞了原有的陣型,大秦軍的大部隊已經衝殺進來,而且士氣如虹,個個殺得雙目赤紅,短兵交接和小股集中衝殺截流下,陣型被破壞,他們的騎兵和人數不再具有太大的優勢,戰意全無,陷入被動。

  嚴令禁止無用,你跑我也跑,我跑他也跑,越跑越多。

  伊諾皇子連殺了好幾個逃兵,都攔不住混亂的大趨勢,反而越演越烈,上萬馬匹的亂竄,踏死踏傷一片。

  「和她拼了!」察爾托次氣得臉都紅了,拍馬向對方主將衝去。

  伊諾皇子抬頭,看見敵群中閃過銀色身影,耀眼的鎧甲被鮮血浸透,盔頂紅纓紅得刺眼,幾縷捲曲的長發散下,混合著汗水,手中一把厚重長刀,乘著駿馬的步伐舞動,輪成半圓,厲風刮過,周圍屍骸一地,方圓數丈,無人敢近半步。

  察爾托次手持雙斧,朝她直奔而去。

  伊諾皇子急忙喝止:「回來!」急功冒進,不是她的對手。

  葉昭抬頭,見敵軍大將奔來,催馬迎上,喝一聲,「來得好!」

  察爾托次斧如電,葉昭刀如神。馬匹錯身而過,刀刃交鋒,電光火石間,快得眼睛都看不清,只覺黑影閃過,勝負已分。察爾托次的左肩噴出鮮血,摔落馬下,繼而被大秦將士圍上,四五桿長槍亂刺,捅了個透心涼。

  隨行將士拔刀,叫囂著要上前復仇。伊諾皇子損失大將,心痛如刀割。但他縱觀大局,清楚敗局難收,硬拼下去,會損失太多東夏勇士,權衡再三,他忍痛放棄,冷靜下令,安撫眾部,命其分頭統帥,讓全軍有組織暫退至江東的通陽城。

  圖巴不服:「老子要去和她比試比試!」

  伊諾皇子命:「年紀輕輕,稱個屁的老子?!莫圖一時之利,通陽城易守難攻,暫退無妨,待重整旗鼓,再與她決一死戰。」

  圖巴處於亢奮中,根本不聽:「堂堂男子漢,還怕個女人不成!」

  伊諾皇子搖頭:「她不是普通女人!」

  圖巴:「你在女人面前,丟得起臉,我丟不起這個臉!」

  伊諾皇子咬牙切齒:「現在丟臉,是為了將來丟她的命!撤!立即撤!」

  組織逃跑比組織進攻容易。

  葉昭斬殺完察爾托次,正欲趁勝追擊,卻見東夏將士的逃跑漸漸變得井井有序,遠遠看見伊諾皇子的身影,知道是他在組織撤退,取捨果斷地用小敗,捨棄部分資源來儘可能保留實力,換取東山再起,是個很明智的選擇。

  孫副將在身邊問:「追擊嗎?」

  「擒賊先擒王。」葉昭冷笑一聲,抽出強弓,從箭囊中拔出三根羽箭,一邊策馬疾奔,一邊彎弓搭箭,抬手射出三支漂亮的連珠箭,繼而抽箭,再射出三箭,連綿不絕,箭箭強勁,尾追尾,劃破空氣,朝伊諾皇子帶著濃烈殺意而去。

  伊諾皇子揮刀抽身,擋下前三支。鋒利的箭頭在堅硬刀身上留下三個淺淺的口子,接著迎上前去,揮開后三支。敵我主將,四目相對,這頭戰場上勇猛無雙的母狼,那對琉璃色的眼珠子就好像有魔力般,勾著人的魂魄往裡面摔進去,讓伊諾皇子冷靜下來的的心再次沸騰,就好像看見朝思暮想的獵物般狂跳不停。

  葉昭抬手,又是連珠三箭,第一箭迷惑完對手后,她將第二箭的速度放慢了些,讓第三箭后發先至。伊諾皇子受驚,險險攔下,葉昭快速的第四箭從最刁鑽的角度射出,用最無法逃避的角度,指向他的心臟,指向勝利之路。

  箭支即將離弦的瞬間。

  葉昭的腹部傳來劇痛,勾動五腹六臟,她的腦子裡忽然有了種從未有過奇妙感覺,讓素不畏死畏痛的她弓了弓腰,下意識地想護住小腹,於是,箭支的準頭略微偏了半分,慢了半分,竟未命中她想要的位置,而是從伊諾皇子的肩頭險險劃過,射入伊諾皇子的盔甲中。

  伊諾皇子忍痛,拔出箭,深深地了看她,準確而沉著地率部撤退。

  勝局已定,吳將軍率隊追殺,多殺幾個是幾個。

  孫副將一著被蛇咬三年怕井繩,跟在後面大喊:「切勿貪功冒進!」

  葉昭愣愣地坐著馬上,看看手上的弓,摸摸陣陣作痛的小腹,遲鈍如她,也發現有些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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