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地久天長
六天的時間雖然緊迫,但燕母主持家事這麽多年,再將親家請過來一同商量,很快就做好了請柬,發到了每一位賓客的手上。燕老將軍聽到孫子出世的消息興奮得當晚就破了自己軍中不飲酒的原則,帶著一個營的士兵狂歡到半夜,第二天就火速趕回了燕府,和燕母一起逗孫子玩;而程家聽聞外孫出世也從郊外過來,一起加入了逗孫兒之列。
燕母笑:“看這孩子,真是像極了華兒,生得這般漂亮。以後啊,定是要像華兒一般出眾,那我們可是要羨煞旁人的!”
程母也笑:“哎呀,都是承了燕旅這孩子的福。沒有燕旅啊,我家華華怎麽生的出這麽可愛的孩子呢!”
燕將軍點頭:“嗯,子回這個名字取得好,春回大地,萬物回生,不錯。讓我抱抱。”
程父默默想:“別真像華兒就行!不過子回在燕家養,我好像不需要擔心…那我應該隻要微笑就夠了,嘿嘿。”
四個人非常和諧愉快地進行著親家間的友好交流,最後一致決定讓程華再生幾個,讓各自的優秀血脈開枝散葉。可是這話還沒傳到程華耳朵裏,就被燕旅激烈禁止了。
“為什麽?你不喜歡你兒子?他這麽可愛!你們還這麽年輕,多生幾個怎麽了?”
燕旅不能把程華大出血昏迷的事情告訴他們,含糊了半天,最後隻得硬著頭皮回道:“爹,娘,華兒十月懷胎實在是太辛苦了,生產實在是太折磨人了,我光是聽著就覺得要心疼死了,絕對不想再要了!”
他雖然態度堅決,但是燕家二老態度更加堅決,反問道:“你不想要,那華兒呢?要孩子是你們倆人的事情,你總該問他的意見吧?”
“這……”
燕旅被噎的說不出話來,隻好在睡覺前假裝輕描淡寫地問了程華一句。
果不其然,程華身形一頓,有些茫然慌張地看著他。
是了,孩子才出生一個月,那晚的痛苦像夢魘一樣依舊糾纏著他,現在再問還想不想要,無疑是把傷疤揭開來,添上新傷。燕旅突然覺得自己太混蛋了,居然一時鬼迷了心竅,真的問了他這麽混賬的問題,忙湊上去把人抱住,安慰道:“不想要我們就不要……我也不想再讓你受苦了!一個孩子我已經很滿足了,你看我不就是獨生子嘛!”
程華沉默了一陣,似是下了決心,抬起頭來直視他,回答道:“如果你想要,我就為你生。”
大不了,就再疼一夜,再睡幾天就是了。
隻要他想。
前一瞬還在語無倫次解釋的燕旅一下子愣住了。良久,才紅著眼眶將人緊緊擁入懷中。
緊緊地,仿佛要將他融入自己的骨血。
程華很是眷戀燕旅的懷抱,快要舒服地睡過去之時,耳畔響起燕旅的聲音:“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很輕,但是顫抖著。
程華腦子裏的睡意一下子散個精光,像是有幾道驚雷轟隆隆地響著。
他的男人,他的英雄,在他的麵前哭了。
二月二十六,燕家小公子燕子回的滿月宴隆重舉行。
與燕家相熟的幾家到場時都不約而同地和燕旅開玩笑:“你行啊!不聲不響的藏藏掖掖這麽久,這一說出來孩子都滿月了!兄弟,真不夠意思啊!”
“誰藏藏掖掖了?本少爺是忙著照顧老婆沒空理你們知道吧?一群打光棍的可別羨慕小爺我~”
“嗨燕旅!怎麽才幾天不見你就變得這麽厚顏無恥了?!!”
燕旅可不想管他們,得誌意滿地留給了他們一個瀟灑背影,找老婆去了。
此時程華正拿著小奶瓶給自家兒子喂奶喝。說起來確實慚愧,兒子出生之後他幾乎都沒怎麽抱過,見也見得少,感覺不是自己親生的一樣。這母父沒心沒肺是一大原因,被家人過度寵溺也是一大原因。好在兒子沒有因為母父抱的少就哭鬧著不認人,而是乖乖依在他懷中香香甜甜地喝著奶。
“華兒!”
聽見聲音,還沒見著就已經不自覺笑了起來。放下奶瓶,為他仔細擦了擦汗,溫柔道:“跑這麽快做什麽。”
“想你。”燕旅當著兒子的麵在程華臉上偷香一口,而後大大咧咧地緊貼著程華坐下來,點了點小寶寶的小鼻子:“兒子,今天乖不乖?有沒有讓母父生氣,嗯?”
小燕子回呆呆地蹬了蹬腿,表示並不懂爹爹在說什麽。
“你別老欺負他,壞死了。”程華不滿地嗔怪他,在兒子的小鼻子上印下一個輕吻。
燕旅見狀不樂意了,點了點自己的鼻子:“我也要!”
程華覺著好笑,偏過頭去不理他。可人就是不依不撓,非纏著他親了鼻子親了嘴才作罷。
“大流氓,哼。兒子的滿月宴也亂來,真是膽大包天。”
“就是膽大包天,不然怎麽有咱兒子呢。”
燕旅得了便宜就賣乖,笑得痞裏痞氣地調戲自家媳婦:“在這個美好的日子裏,我們趕快膽大包天一下,好不好?嗯?”
“……哎呀,走開啦。”
本來是想多耳鬢廝磨一番,可是燕母很快就過來催著把孩子抱出來,兩人隻能收起綺思,調整心態出去見賓客。
言君庭、白衣礙於身份沒有過來,禮物什麽的就托著相逢一笑帶過來了。趁著眾人的焦點在燕子回身上,夫夫二人偷偷溜過去和他打招呼。
“南翟大哥是從宮裏來的?”
相逢一笑愣了一下,繼而釋然一笑,對著二人淺鞠一躬,回道:“受皇上和白大人之托帶了些禮物,恭祝小子回滿月。恭喜你們了。”
程華眼力過人,老遠就看見他腰間的芙蓉紅獨山玉佩換成了一塊紫晶玉,馬上就知道自家姐姐已經成功把人拿下了,狡黠一笑:“南大哥想要也能要啊~我這個做弟弟的兒子都滿月了,南大哥和姐姐可要努力喲~”
燕旅雖然不明白為什麽相逢一笑突然就變成南翟了,可也不是傻的,聽程華這麽一說,也會意了眼前這人將要成為程家二小姐的夫婿,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聲好事將近,恭喜恭喜。
明明是拿著禮物過來祝福二人的,現在被兩人這麽一揶揄,俊臉慢慢爬上紅暈,想著自家嬌俏可人的美嬌娘,嘴邊的笑意又忍都忍不住。燕旅看著他這幅樣子,推己及人地想了想,終於知道了為什麽身邊的幾個好哥們都說他有了老婆之後變傻了。想到他就忍不住想笑,眼裏心裏都是他的身影,明明什麽也沒做就覺得幸福,連喝白水都能嚐出甜味來。
程華看著兩人的表情覺得有趣的很,剛想繼續打趣兩句,就被一聲尖叫打斷了。
“程華!!程華程華!!!”
聽到這個聲音,燕旅第一時間皺起了眉頭。
現在煌國這麽對外友好,別國的公主隨隨便便就可以來嗎?!
辛垣薇並沒有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也並不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拚命地向他們招了招手,便大大咧咧地擠了過來。
“這麽久不見,你居然真的生了個寶寶!祝賀你啊!!”
程華也是沒有料到還能再次見到辛垣薇,可是看她的樣子絲毫沒有因為以前的事情尷尬,也就大方地回應:“謝謝公主不遠萬裏過來,程華受寵若驚。”
耿直的公主過了一年也沒能變得更委婉一點,直截了當到:“不必客氣,你長得這麽好看,我想你生的孩子肯定也好看。我想著不能和你在一起,過來認個幹兒子也是極好的!”
燕旅的臉頓時黑了一半。
有誰能把這個不請自來的脫線公主拖走嗎,挺急的。
“……”程華也沒有料到,自己的兒子居然會這麽搶手,也是挺稀奇的。“公主這樣獨自過來,西焰那邊……”
“三嫂……不對,是子遇哥收到請柬,雖然很想過來,但是身子不太方便,就讓我過來啦。”為了證明自己參加宴會的正當性,辛垣薇還在自己的小包裏搜出了一張皺皺的請柬。
程華拿過來打開看了看,確實是寫給溫子遇的。這就說明溫子遇確實跟著辛垣琅回了西焰,可是這身子不太方便……
“表哥他怎麽了?”
“大肚子了唄,”辛垣薇一臉無所謂,“本來是件喜事,但三嫂……不對,子遇哥特別害羞,不好意思過來,三哥也覺得他現在不適合長途奔波,所以也沒讓他來。”
夫夫倆都瞪大了眼。
……這麽快?!!
“……據我所知,表哥應該是個比較保守的人。這麽短的時間……”短暫的震驚過後,程華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起來,想要知道背後的小故事。而辛垣薇果然不負所望,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
把人拐回西焰之後,辛垣琅天天好吃好住地將人供著,酥軟的小情話把人哄著,憑他看了多年小黃書以及浸淫數年galgame的經驗在短短數月就將人攻陷,在一個美好的夜晚將人拐上床吃幹抹淨。溫子遇在情事上純潔得很,再加上被油嘴滑舌的辛垣琅哄得暈頭轉向的,於是就這麽迷迷糊糊地有了兩人的第一個孩子。現在西焰王年事已高,辛垣琅繼位已是民心所向,皇宮正準備著禪讓和登基大典,辛垣琅忙得有時連飯都吃不上,批奏折批到三四更才睡。但是為了老婆和孩子情願覺也不睡了,天還沒亮時爬起來給孕吐的溫子遇拍背順氣,親自給他倒水漱口。溫子遇沒胃口,他還親自下廚房給他做吃的。
“我跟你們說啊,朝中那些老頑固不同意三哥娶一個異國人為皇後,我三哥就說:‘若無溫子遇,則無辛垣琅’,把幾個老迂腐都嚇壞了,這才答應他立後的事情。”
辛垣薇一雙眼睛閃閃亮,滿懷憧憬到:“我三哥不愧是我三哥!!以後我要是要嫁人,一定要嫁我三哥這樣的!”看了一眼程華,補充道:“或者你這樣的!嘿嘿~”
辛垣琅和溫子遇的故事可以說是非常具有戲劇色彩了,把夫夫二人聽得一愣一愣的,不禁暗自感慨帝王家是非多,可溫子遇也是個有福氣的,能夠遇到如此癡情付出的,別說是帝王了,尋常人家的公子也不一定有。
辛垣薇本身帶著一股子異國風情,吸引了不少賓客的目光,不一會兒就被聞香而來的狂蜂浪蝶圍住了。相逢一笑急著回去見程衣衣,也不久待,向二人道了別就離開了。程華和燕旅相視一笑,覺得這個春天格外明媚地到來了。
燕旅想著程衣衣和溫子遇的事,再看了看程華,替他捋了捋散下來遮住側臉的碎發,笑道:“華兒,你們家的人真是厲害了。個個都這麽有魅力,讓人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程華回望,不以為然到:“是嗎?”不等人回答,繼續說到:“我倒是覺得你更厲害。我隻是見了一眼,便賠了一生。”
因了這句話,鬧哄哄的大廳仿佛安靜了下來,賓客漸漸消失,整個天地間好像隻剩他們兩人,麵對麵,手牽手,心連心。語言變得不重要,時間的流逝也感受不到,仿佛殘忍的時光對他們格外眷顧,特意給他們開辟了一處小空間,讓他們就這樣呆在裏麵,別的什麽都不去想,眼裏心裏都隻有對方。
良久,燕旅輕輕翹了翹嘴角,將人擁進懷裏:“華兒,這可怎麽辦,我長得沒你好看,性格不如你好,才華比不上你,情話也說不過你。將來我們年紀大了,你會不會嫌棄我?”
程華伸出手摟住他的腰,笑眼彎彎地在他懷裏左右蹭了蹭。
“我有一個有點狂妄但是很浪漫的想法,需要你幫忙。”
“嗯?”
燕旅雙手托住他的小臉蛋,直視著他眼中自己的倒影,像是虔誠的信徒禱告一般說到:“我想和你白頭偕老,天長地久。”
程華一直期待著聽到這句話,可等他真的聽他說出來的時候,心裏更多的是平靜的歡愉,而非熱烈的狂喜。大概人在最幸福的時候都是平靜的,他想。
“好巧,我也想。”
“餘生,就請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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