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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氣節

  氣節似乎是一個千百年來被所有人掛在嘴邊的的辭彙,但真正的氣節是到了關鍵時刻才展現出來的。 

  歷史也無數次的證明,每每到了這種時候,真正堅持氣節的人迎來的往往不會是鮮花和掌聲。而大多數人在這種時候的選擇也往往不是氣節,而是生存,比如李景隆。真正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比如建文帝的那些忠臣們。 

  朱棣坐在華蓋殿的龍椅之上,他終於坐到了這個位置上,在經歷了無數的磨難和生死較量之後。 

  朱棣認為這是這是自己當之無愧的,因為他已經付出太多,多少次命懸一線,多少次生死邊緣的磨難,才終於換來了今天的勝利和成功。 

  然而,嚴謹精明的朱棣並沒有被勝利沖昏頭腦,他十分清楚自己眼前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從紛亂的局勢里找出支持自己的和反對自己的。 

  他首先找到的方孝孺。 

  方孝孺學識才華名滿天下,而且道衍曾經也向自己建議,「殿下攻下京城后,方孝孺一定不會投降,但您千萬不要殺掉他。如果殺了他,會得到天下所有讀書人的怨懟。」 

  有了老師道衍的提醒,朱棣自然不會輕易怠慢了方孝孺,他也預料到方孝孺一定不會輕易投降,便想了許多懷柔政策試圖令方孝孺投降。 

  首先,朱棣在華蓋殿接見了方孝孺,希望方孝孺可以幫助自己起草詔書。一方面,朱棣需要方孝孺的名聲去幫自己安撫住天下讀書人的人心。另一方面,朱棣希望通過任命起草詔書這樣關鍵的事情拉攏方孝孺,讓他明白自己是十分重視他的。 

  按照以往的經驗,朱棣這一招基本都是成功的,他也確實用這招成功拉攏了很多人,然而這一次讓他失望了,方孝孺並不吃這一套。 

  方孝孺進了大殿之後往那裡一站,既不行禮也不說話,就只是在那發獃,一時間華蓋殿內的氣氛十分尷尬。 

  朱棣被他整的有點兒鬱悶,於是好言說道:「久仰方先生大名,今日得以一見,榮幸之至。我這裡有一件事請求先生,望先生幫我。」 

  朱棣一向是以禮對待臣下的,這之前他也聽聞過方孝孺的名聲,所以一直存著以禮相待的心思,也是十分欣賞方孝孺的才華。 

  方孝孺抬眼看了看朱棣,冷言道:「燕王殿下希望臣做些什麼?」 

  朱棣溫和的說著:「希望先生可以替我起草詔書。」 

  方孝孺勃然大怒,他沒想到朱棣竟然絲毫不加以掩飾,他怒道:「殿下此意是準備公然篡位了嗎?」 

  朱棣猜想方孝孺會這樣說,於是便好言相勸道:「先生不必如此,我與允炆乃是至親叔侄,此次起兵也不過是為了誅滅奸臣罷了。我欲效仿周公輔政之舉,並非存心篡位。」 

  方孝孺被朱棣這理所當然的語氣激怒,他硬聲問道:「周公輔政?那麼成王在哪裡?」 

  「他似乎對我有很深的誤會,沒等我解釋,便火燒乾清宮,**而亡。」 

  「屍身可有找到?」 

  朱棣搖搖頭,道:「沒有。」 

  方孝孺又問:「那麼,皇上之子呢?」 

  朱棣皺了皺眉,道:「國家需要年長的君王。」 

  方孝孺不甘示弱,繼續追問:「那皇上的弟弟呢?」 

  朱棣悄然握緊雙拳,但他依然極力剋制自己的情緒,忍著怒氣道:「我認為國家需要更成熟的君主,允炆在位時所犯的錯誤皆是由於他太過年輕氣盛。說到底,這也是我們皇室的家事,先生就無需過多干涉了。」 

  言罷,朱棣一揮手,站在一旁的李興便恭恭敬敬的端過來一套筆墨紙硯。李興將筆墨擺在方孝孺面前,示意他按照朱棣的意思去做。 

  「方大人莫要再冥頑不靈,眼前形勢如此,方大人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方孝孺看都不看李興一眼,只是冷哼一聲道:「我與燕王殿下在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這閹人插嘴!」 

  方孝孺這句話瞬間將李興激怒,李興這輩子最恨別人叫自己閹人,更討厭這些整天禮義廉恥的書生將自己視作低賤的下人,所以方孝孺這句話一出口就註定他得罪了李興。 

  只是李興這人城府極深,他能夠在建文帝身邊潛伏這麼多年,自然是有他過人之處。所以他雖然憤怒,卻將怒火壓在心底,因為要料理方孝孺也是朱棣說了算,自己只需要找準時機順水推舟就好。 

  雖然建文帝和這些文官都看不上宦官,但李興對於朱棣來說確實幫助他靖難的功臣,或者說也可以稱為朋友。 

  方孝孺的話讓朱棣十分不愛聽,不僅因為他侮辱李興,更因為他似乎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朱棣的忍耐快要到極限了,他不耐煩揮了揮手,一個一直沉默站在殿內的軍官打扮的人立刻上前將方孝孺牢牢制住,逼迫他在紙上寫下詔書。 

  方孝孺一屆文人,根本拗不過那軍官,只得拿起筆,在紙上奮筆疾書了起來。 

  詔書似乎很快就寫好了,然而當朱棣看到紙上的字之後,一瞬間勃然大怒!那張紙上赫然只有四個字——「燕賊篡位」! 

  朱棣的耐心終於到了極限,他再也不想跟方孝孺廢話了。於是盛怒的朱棣立刻下令,命人將包括方孝孺在內的全部建文重臣全部關起來,關押地點為原錦衣衛詔獄。 

  朱棣本不是一個容易動怒的人,他原本城府極深,然而方孝孺卻實實在在的踩到了他的痛處,讓他在一瞬間憤怒的失去理智。 

  導致這種憤怒的原因,是因為心虛。 

  朱棣是心虛的,因為他的皇位和權力來源不正。他日夜都在擔心有另一個人會效仿自己,或者擔心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所以在方孝孺寫下那四個字的時候,朱棣就徹底憤怒了。他用這樣的憤怒來掩飾自己的心虛,用殺戮來隱藏自己的軟弱,因為在他看來,這是唯一最有效的辦法了。 

  方孝孺之後,朱棣立刻傳召了另外一個人,這個人就是解縉。 

  朱棣的詔書並不需要非讓你方孝孺來寫,論才名和學識,大明第一才子解縉比方孝孺要強上太多。 

  而且,更關鍵的是,解縉聽話。 

  朱棣的繼位詔書這樣光榮的差事,正式落入了解縉手中。 

  從此,大明朝第一才子解縉終於正式登上了歷史舞台。 

  解縉之後,朱棣又召見了夜殤。 

  夜殤雖然是江湖出身,但朱棣對她十分的信任,再加上靖難之戰從準備期開始夜殤就從中立下眾多功勞,朱棣自然對她十分器重。 

  夜殤剛剛走進華蓋殿後最先看到的不是朱棣,而是站在殿中的另一個人,紀綱。 

  紀綱是之前被夜殤送入李景隆軍中做細作的,朱棣入京時的開路人便是他,由於紀綱表現的十分機靈,便被朱棣命令進入華蓋殿待命。 

  夜殤雖然驚訝,但也沒有露出過多的表現,只是向坐在龍椅上的朱棣行了禮。 

  朱棣下了聖旨,由於夜殤和陌石山莊在靖難中的汗馬功勞,再加上陌石山莊的東部設在山東的境內,便從山東的管轄地之內挑了個地方作為夜殤的封地,封為蘭陵侯,並任命他為錦衣衛都指揮使,她可以自行挑選陌石山莊中人為錦衣衛中官員。 

  重新進入權力中心本就是夜殤的期待,而錦衣衛則是得到皇帝全部信任的機構,她自然更加樂意。 

  繼夜殤之後,朱棣繼續封賞功臣。 

  東昌之戰戰死的張玉被追封為河間王,其子張輔被封為新城侯。 

  朱能被封為成國公,任左軍都督府左都督。 

  丘福被封為淇國公,任中軍都督府左都督。 

  最後是葉羽,朱棣對葉羽是十分特別的,再加上葉羽的身份足夠特殊,所以朱棣並沒有在一開始決定葉羽的封賞,而是準備在登基大典之後再行宣布。 

  而現在,葉羽被叫到華蓋殿的理由只有一個,朱棣要向他詢問如何處置建文朝重臣。 

  葉羽踏入華蓋殿之後直接向朱棣行了禮,然後才注意到站在殿中的另外一個人。 

  葉羽在看到夜殤的一瞬間,心緒就有些不寧。這個人似乎從未見過,但是……怎麼會覺得很熟悉? 

  朱棣笑了笑,對他倆說道:「你們兩個是靖難時我的左膀右臂,只可惜你們似乎還從未見過面。來,我來給你們介紹。三弟,這位是陌石山莊少主夜殤,我已經任命他為錦衣衛都指揮使。夜卿,這位是我的義弟,葉羽。」 

  夜殤面無表情的沖葉羽點了點頭,迅速別過臉去。 

  葉羽怔了怔,他非常確定自己是第一次見到夜殤,但夜殤隱約帶給他的那種熟悉感,卻讓葉羽覺得十分不安。 

  這種詭異的熟悉感,是因為什麼呢? 

  葉羽一直低頭髮呆,但朱棣卻出聲打斷了他的思慮。 

  「你們二位認為,我該如何處置這些人?」 

  葉羽稍稍找回一些思緒,他沉吟道:「這些人雖然冥頑不靈,但好歹也算是忠於舊主,還是十分有氣節的,不如就免去他們的死罪……眼看即將處理登基的事情,實在不宜在這個時候過多的開殺戒。」 

  葉羽的話剛說完,夜殤卻說出了完全相反的意見。 

  「既然冥頑不靈,就沒有繼續留著的必要。不殺他們如何以儆效尤?若全天下人紛紛效仿,大明政局將不會穩固!」 

  「什……」 

  葉羽怔怔看著夜殤,夜殤的聲音讓他覺得很耳熟,但這樣冰冷決絕的氣息又讓他覺得異常遙遠。 

  或者說,葉羽本能的認為,夜殤不應該說出這樣心狠決絕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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