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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人已非

  葉羽和楊澈讓開官道,看著齊王朱榑的隊伍向京城而去。 

  「少爺,就這樣放他們過去了?」楊澈湊過來,小聲的問了句。 

  葉羽搖搖頭,嘆息道:「此時,無論怎麼攔,都是攔不住的。況且,我不過也就是稍稍提醒一下,圖個心安罷了。若真要我費勁唇舌去勸阻,倒真是沒必要。畢竟,這些王爺入京的越多,到時陛下醒來后,越能突出四王爺……」 

  葉羽眸色深沉,低聲道:「畢竟咱們那位陛下,也不是心胸多麼寬廣的……」 

  楊澈全當沒聽到葉羽的話,只是在他身邊問道:「少爺,不知道下一個進京的,會是哪位王爺。」 

  「不管是誰,你留意打聽著。」 

  那之後的兩天,朱元璋依舊昏昏沉沉的病著,看來這一次太子突然病逝,確實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心理創傷。 

  憐香依舊日夜須臾不離的在坤寧宮照看著,葉羽也是每日一早便到坤寧宮陪伴侍疾,偶爾擋一擋想要入宮向皇帝請旨的朝臣。 

  這兩日,除了本來就被朱元璋留在京城十王府的秦王朱樉和晉王朱?,還有剛剛獲封親王還未來得及就藩的豫王朱桂和寧王朱權之外,入京的藩王有楚王朱楨、齊王朱榑、蜀王朱椿和湘王朱柏。 

  葉羽粗略盤算,其他年紀太小的皇子不算,如今已受封親王並在世的藩王,還真是來的差不多了,除了燕王朱棣和周王朱橚。 

  朱棣由於接到了嵐琴帶過去的信,怕是不會再輕舉妄動,至於周王沒來,葉羽倒還真有些驚訝。 

  「公主、駙馬,寧王殿下請見……」 

  陳景的聲音輕幽的從身後傳來,憐香回頭看了看他,點點頭道:「讓他進來吧。」 

  不一會兒,寧王朱權輕輕走了進來,他簡單的向憐香和葉羽行了禮,然後便走至床邊跪下,關切的看著龍榻上的朱元璋。 

  此時,朱元璋面色蒼白的躺在那裡,雙眼緊閉,沒有一絲醒轉過來的跡象。他這樣的情況也有些日子了,無論御醫們用什麼方法,都不見好轉。 

  朱權擔憂的看了看父皇,又抬頭看向憐香,問:「姐姐,父皇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 

  憐香嘆了口氣,秀眉也是微皺,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御醫們試了很多方法,都不見起色。聽御醫們說,父皇此次是傷心過度,每日服用聚氣凝神的湯藥,然後便只能等他自己醒來了。」 

  「傷心過度……」朱權喃喃的念叨著,又看向朱元璋蒼白的臉色,語氣中不免難過:「皇兄突然病逝,父皇自然是……只可恨我們這些兒女也不爭氣,此時此刻竟也不知道該如何讓父皇的病好起來……」 

  憐香被朱權的話說的心裡一陣難過,也專註的看向父皇的臉,不知該如何是好。 

  倒是葉羽,心裡對寧王朱權的好感又增加了一些。他原本只覺得,朱元璋跟太子朱標的父子感情最好,眾兒女中最親近的也只有憐香。可如今這位九五至尊的皇帝陛下病重,除了憐香每日照料之外,寧王朱權也是關切備至。 

  朱權是個十分重情義的人,他每日都去東宮祭拜朱標,而且定要在朱標靈前以其弟之禮為他安靈一個時辰。除此之外,他每日也會來坤寧宮一趟,即便朱元璋沒有醒轉的跡象,他也定要在床前侍疾半日,直到晚課開始前才離去。 

  葉羽對這位重情重義的小王爺十分喜歡,便也多生出許多親近之意。 

  「小王爺,你日日來陪伴,父皇醒來后定然很高興的。」 

  朱權站起身看向葉羽,道:「我來看望父皇不過是為人子應盡的孝心,倒不必非讓父皇知曉。」 

  葉羽笑著點點頭,朱權這份心意確實是難得。而其他那些打著侍疾旗號入京的藩王們,除了剛到的那一天來看過一次,之後也就很少再見到了。 

  朱權看著葉羽的眼神輕輕往門外一瞟,然後說道:「晚課還有一會兒才開始,大駙馬可有時間陪我出去散散心?」 

  葉羽心領神會,笑道:「難得小王爺邀請,在下當然奉陪。」 

  於是,葉羽跟憐香說了一聲,便跟著朱權出了坤寧宮寢殿。 

  兩個人並肩走著,葉羽看了看朱權身上的一身素衣,不禁笑道:「小王爺重情重義,確實是眾多皇子中的表率了。」 

  朱權稍稍一愣,隨即明白葉羽的意思,只道:「父皇病重,皇兄薨逝,我能做的也不過只有這些,算是盡一盡心意。」 

  葉羽笑而不語,朱權見他沉默,不禁抬眼看了看他。 

  兩個人走了一會兒,朱權突然說道:「皇兄驟然離世,儲位空懸,哥哥們估計心裡多少有些焦急……大駙馬認為,哪位兄長會得到父皇的青睞?」 

  他這話說的沒頭沒腦,但卻十分直白的提到了儲位之事。 

  葉羽稍稍一愣,隨即笑道:「我哪裡知道呢?這畢竟是父皇聖心獨裁的事情,眾位王爺都是有可能的。」 

  「是么?」朱權卻漫不經心的來了句:「那麼大駙馬又在這件事里,扮演了什麼角色呢?」 

  葉羽停住腳步,稍稍有些驚詫的看著朱權。 

  朱權也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他,輕聲說道:「看樣子,大駙馬對我這個問題,感到十分驚訝?大駙馬可知,在京中謀事,城府一定要更深一些,決不可輕易讓人從神情上看出破綻。」 

  葉羽表情漸漸松下來,又笑言:「我驚訝,只是不明白小王爺的意思罷了。我只是駙馬而已,在儲位之事上又能扮演什麼角色呢?」 

  朱權低了低頭,輕聲說:「二哥三哥一直被父皇擱置在十王府,不允許他們返回封地,形同幽閉。其他就藩的兄長,除了四哥五哥,已經盡數入京。五哥似乎是生了病不方便來,但也遞了問安的摺子。只有四哥,寸步不離封地,遞了個摺子表示對皇兄的哀悼,又問了父皇的身體狀況,便再沒了動靜。」 

  葉羽靜靜聽著朱權的話,沉默不語。 

  朱權抬眼看住他,續道:「可是你向四哥說了什麼?」 

  葉羽笑道:「小王爺這話怎麼說的,四王爺自己沒來,幹嘛要問我?」 

  朱權依舊盯著他,緩緩說著:「四哥是個性情中人,他雖然平素十分冷靜,但對於父皇和母后的孝心是極重的,而且他自小同皇兄一起長大,兄弟之情怕是也要更重一些。若按照他的性情,得知皇兄離世,父皇病重,不可能不第一時間入京探望。所以,我細細想來,就只可能是你勸阻他進京。」 

  葉羽牢牢看著朱權,過了良久才嘆了口氣,說道:「小王爺,很多事,還是別想這麼多的好。」 

  朱權稍稍沉默,又道:「以父皇的脾氣來看,待他醒來知曉如今的情形后,怕是四哥離儲位更近了許多。四哥本就在藩國政績良好,軍功累累,他在民間的威望也是壓了其他兄長一頭,父皇平日對他的讚許越來越多,如今再加上此時留在藩國封地恪守本分,怕會是父皇心中下一任儲君的最佳人選。」 

  葉羽苦笑,不再隱瞞,只道:「但願如此。」 

  「大駙馬出身燕王府,此時為四哥籌謀也是理所應當。我今日跟你提這件事也沒有其他意思,畢竟在我心中,也是信服四哥的。只是,我希望無論你日後涉足朝政多深,都千萬不要影響了你和我姐姐的生活……」朱權十分認真的看向葉羽,語氣鄭重,「大駙馬明白我的意思么?」 

  葉羽知曉朱權對憐香深厚的姐弟之情,他明白朱權是希望自己和憐香的日子可以平順和緩,不要涉足奪嫡太深。 

  葉羽心中十分感激朱權的心意,鄭重的點頭回應:「小王爺放心,無論日後情形如何,我對你姐姐的心都不會有一絲變化。我也請小王爺相信,我所作的事,都是站在我的角度,為了我和你姐姐的未來好!」 

  朱權見他如此鄭重其事的回答自己,心中稍定,便點點頭道:「大駙馬為人,本王相信。」 

  那之後又過了三天,朱元璋終於有了醒轉的跡象。 

  憐香十分高興,更是沒一時半刻離開老父身邊,照顧的更加盡心竭力,只盼望父親的身體能趕緊好起來。 

  在憐香的悉心照料下,朱元璋終於能起身稍稍走動。 

  這一日,他喝完葯,靠在龍榻上望著窗外發獃。 

  憐香走近他身側,見他怔怔的出神,不禁問道:「父皇這是怎麼了?可是又有哪裡不舒服?」 

  朱元璋聽到女兒的聲音,回了回神,說道:「不,朕沒事。只是……」 

  憐香關切的替父親理了理被子,問道:「只是什麼?父皇怎麼欲言又止?」 

  朱元璋看著憐香的眼神,越來越柔和,他突然就問:「你皇兄……是不是真的回不來了?」 

  憐香手上的動作一滯,心中一痛,她慢慢抬頭看向父親,看到他眼中那些真切的悲傷,心裡就不禁更加難過。 

  憐香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父親,他剛剛病好,難道要再次把物是人非的現實明明白白的擺在他面前? 

  朱元璋從憐香的沉默里感知到了一切,他病好后一步不曾邁出坤寧宮,多少也有一些逃避的意味在裡面。 

  憐香看著父親,想要安慰他,但卻在看到老父眼角突兀的滑落出一行淚水時,感覺喉嚨緊緊哽著,難過的再也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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