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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藍磬的麻煩

  蒙古人多粗獷,飲食上也多以肉食為主。 

  北伐的軍隊遊走在邊塞之路,過的也是如蒙人一般的生活。獵來的牛羊野獸,在火堆中粗略烤了烤,就著血絲和風沙吞入腹中。 

  食不知味對行軍在外的軍人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那個時候,食物不過是為了充饑而已。 

  眼中所見風景總是曼著黃沙,耳邊的聲音總是帶著絕望的嘶吼。 

  藍玉如此,他年僅十五歲的兒子藍逸也是如此。 

  十五歲,是懵懂而知禮的年紀。 

  都說虎父無犬子,十五歲時的藍逸已表現出天才般的軍事能力,他跟隨父帥出征北伐,驍勇善戰,是連徐達都讚不絕口的天才少年。 

  那一年,藍玉為這個兒子感到驕傲,大嘆藍家後繼有人。 

  也是那一年,藍玉在戰場上失去了這個兒子。 

  他一輩子也忘不了,那年回到家中后,自己四歲的大女兒撫上自己哀戚滄桑的臉時,依舊一臉稚氣和歡喜地詢問著哥哥的下落:「爹爹!哥哥呢?哥哥說會帶大漠的沙回來給沁兒看的!」 

  那時,小小的藍沁眼中的期待一寸寸灼傷藍玉哀戚的內心。 

  藍沁只是詫異的盯著父親,也許在她僅僅四歲的人生記憶中,從未見過父親露出如此哀傷的神情。 

  「沁兒,哥哥不會回來了。」藍玉的聲音雄厚而沙啞。 

  他心中知道,藍逸,比藍沁大十一歲的哥哥,總是寵溺溫柔的撫著妹妹可愛小臉的清逸男子,是小小藍沁心中最喜歡的人。 

  「為什麼?明明約好的!」 

  不知該如何回答,藍玉鎖著哀傷的眉,自懷裡取出一個艷紅色的荷包,慢慢放入小小的掌心。 

  「這是你哥哥給你的禮物。」 

  艷紅色的荷包,是哥哥的血;荷包裡面,是大漠的沙。那是哥哥送給她的禮物,她從來都是貼身帶著。 

  藍沁直到很久以後才知道,那是最喜歡的人留給自己的最後一件禮物。 

  自那以後,藍玉沉心兵法,醉心沙場。他將洪武五年的那次失敗列為畢生之恨,也將王保保視為不共戴天的死敵。 

  除了打仗,藍玉所有的生活都給了兩個女兒,他在這世上僅有的兩個親人。妻子與兒子相繼離開,藍沁和藍汐已成為藍玉所有的生活重心。 

  藍沁藍汐兩姐妹的性子沉靜溫和,像極了他已故的妻子。藍玉心中倍感安慰,同時也為一身兵法本事再無傳人而暗自神傷。 

  直到一年前,大女兒的意外失蹤,讓一切都偏離了正常的軌道。 

  醒來后的藍沁,由於受傷撞到頭部,對很多事的記憶都很模糊。不僅如此,甚至連性情都與先前的溫婉南轅北轍,變得大方爽朗,懶散貪玩,總是化名藍磬穿一身男裝外出遊玩,更是對兵法武藝十分感興趣。 

  藍玉看著女兒的變化,按捺著心中所有的懷疑困惑,沉醉在自己兵法武藝後繼有人的期望中,不想,如今卻讓女兒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危險境地。 

  藍玉回到府上時已是傍晚,他免去了晚膳,獨自坐在書房內怔怔出神,十幾年來的事在腦中一一回放,讓他覺得疲憊不堪。 

  也不知過了多久,藍玉聽到外面下人喚道:「老爺,少爺來了。」 

  藍玉微微一愣,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啞聲道:「讓他進來吧。」 

  只聽開門聲響,熟悉的腳步漸漸靠近,伴隨著一把清脆的聲音:「老爹怎麼不吃飯?孩兒給你端了些清淡可口的飯菜,您多少吃一點兒。」 

  藍玉瞥眼看見藍磬端著幾道小菜走了過來,他心中一暖,嘴上卻道:「昨日讓你抄十遍論語,抄不完不準來見,可抄完了?」 

  藍磬笑嘻嘻的從懷裡掏出一張紙,藍玉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寫了十遍「論語」,不禁無奈搖頭:「你倒是會偷懶!」 

  藍磬隨意坐在父親身邊,笑道:「論語那玩意那麼長,別說十遍,就是一遍孩兒也抄不完啊。」 

  藍玉聽罷,無奈搖頭,道:「罷了,讓你寫論語也不過只是要你明白厲害,懂得輕重。」 

  藍磬伸手為父親布菜,笑道:「孩兒知道了。」 

  藍玉默然,他對女兒是否真的知道了表示懷疑,但也不準備再提這事。 

  藍磬見父親怔怔發獃,便把菜往他面前推了推,自己也拿起一雙筷子,笑道:「孩兒還沒吃飯,陪老爹一起吃吧。」 

  藍玉曉得她的心意,笑著拿起筷子用膳。 

  一時間父女倆都是默默無言,藍磬也確是還沒有吃飯,此時胃口大開倒是吃的興高采烈。 

  藍玉卻是心中有事,此時不怎麼能吃得下去。 

  藍磬滿意的拍拍肚子,笑著對父親道:「老爹今日進宮面聖可是遇到什麼事?孩兒見您沒什麼胃口。」 

  藍玉本還在躊躇怎樣說出皇帝的聖旨,如今女兒自己開口問起,倒省了他繼續猶豫。 

  「沁兒……」 

  「嗯?」藍磬微愣了下才應道。 

  如今她總是一身男裝打扮,有些日子沒聽藍玉如此喚自己了。原不是自己的名字,倒也不怪生疏。 

  藍玉微微苦笑,「陛下下旨,要你也去參加瑤兒的選婿……」 

  「啊?」這下藍磬更是驚愕到做不出適當的臉部表情,只能睜大眼睛盯著他:「讓我去參加選婿?皇上沒事兒吧?」 

  藍玉笑得愈發無奈,他按住太陽穴,道:「我憑空多出一個侄兒,當日又拒絕皇上賜婚,恐怕總是在皇上心中留下了個疑影。」 

  「不行不行!我絕對不能去!」藍磬連連擺手,其實去了也不一定就被選中,只是藍磬心底總覺得有什麼不妥,隱隱有些什麼不該發生的事正在悄悄發生。 

  藍玉見她一臉驚慌,搖頭苦笑,「怕是由不得你,皇上下旨,誰能違抗?」 

  短暫沉默,藍磬呼出口氣,道:「大不了我跟墨瑤說出我的身份,她不會選我的。」 

  藍玉又是搖頭,他嘆道:「除了你,皇上還欽點了李景隆參選……」 

  這回藍磬又是驚又是氣又是急,她幾乎是吼了出來:「什麼?又是李景隆?我靠!他還真是陰魂不散!怎麼哪兒都有他啊?!」 

  藍玉向女兒投去無奈的一瞥,隨即道:「皇上欽點了你們兩人,這簡直就是逼著瑤兒從你二人中擇一人……」 

  藍磬幾乎氣的發怔,顫聲道:「皇上是閑得慌么?怎麼就這麼喜歡給人保媒說親?好玩啊?」 

  「磬兒住口!」藍玉呵斥道:「不許再口出狂言!」 

  藍磬哼了一聲撇過頭去。 

  藍玉續道:「眼前也沒什麼好辦法。好在皇上的意思是選婿的時間定中秋佳節,現在總還有一月左右的時間,總能讓咱們想出辦法來。」 

  平復了方才一瞬間激動起來的心情,藍磬道:「對不起老爹,方才孩兒又衝動無禮了……」 

  藍玉見她認錯,愛憐的撫了撫她的額頭,笑道:「好了,你先回去吧。其他的事,咱們慢慢再說。」 

  藍磬被皇上欽點去參加墨瑤的中秋選婿,這件事很快就被楚信等人知曉,他們的表現各不相同。 

  墨瑤直接躲回了莫憐閣內,再不敢見藍磬,只留下藍磬無語望天,心中疑惑、不安、恐懼,五味雜陳。 

  楊清摟著藍磬的肩膀,完全無視對方苦笑連連的樣子,大笑道:「小弟可要恭喜二哥了!皇上下旨,這婚事基本上是等同於賜婚!二哥可是春風得意!」 

  楚信則是帶著一臉意味深長的笑意,拍拍藍磬的肩膀道:「緣分天定。看來安兒很快就會有一位義母來疼愛他了。」 

  紀綱當時只是沉默的皺著雙眉,事後私下詢問藍磬,語氣中儘是擔憂疑惑,甚至還帶著些許的不滿,「小姐為何到了這般地步還要隱瞞身份?為何還要繼續當這個本不該存在的『藍磬』?」 

  藍磬先是一愕。 

  本不該存在的……她細細的品味這幾個字的含義,心中突然漫起穿越到這裡后第一次苦澀之感。 

  是啊……藍磬本不該存在……但她就是這樣生生的出現了,她代替了原本錦衣玉食的藍沁,佔有了她的父親,她的地位,霸佔了屬於她的一切,每每想到這些,藍磬都會從心底升起一股愧疚感。 

  可即便如此,又怎樣? 

  隨父出征北伐的人是藍磬,與墨瑤知心的是藍磬,與楚信楊清紀綱交好的也是藍磬,這些都不會因為自己是個「冒牌藍沁」就會消失。 

  她笑著對紀綱道:「大哥與清弟都與藍磬交好。若我變回藍沁,他們便不會如現在一般無拘無束的待我。」 

  紀綱依舊不解:「小姐就這麼喜歡與他們如現在這般稱兄道弟么?」 

  藍磬笑得更加開懷,她拍拍紀綱的肩膀,誠懇道:「不僅是他們,還有你。小紀,我與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很喜歡,也很羨慕男子之間的交往,坦坦蕩蕩無拘無束。不似女子之間,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搜腸刮肚的算計,當真累得慌。我這人很懶,自然懶得算計。所以,我與你們交往,是真正不需要任何掩飾的交心。」 

  紀綱雖然對她的一席話感到吃驚,卻也坦然接受,從他第一天認識小姐開始,她就是一個大方豪爽不拘小節的奇女子,她永遠都是那樣使紀綱憧憬和嚮往的美好。 

  「我對小姐也是如此,絕不會有絲毫隱瞞不實。」清瘦的男子對藍磬說出這樣的話,他的神情不似往日般清冷,反而多了些許不易察覺的溫暖,和平日少有的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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