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小賭怡情
何以徹因少年時便幫助家裡料理生意,早已養成了善於察言觀色的本事。
他此時見這少年年紀不大卻很有氣派,便知定是來頭不小,他笑道:「我只是跟幾個朋友隨便玩玩。」
那少年扯著一副還在變聲期的公鴨嗓,開聲一笑道:「本……少爺聽說清韻林都是一擲千金的大手筆,隨便玩玩有什麼意思?來,要賭就該賭大的!快說!怎麼個賭法?」
只見他邊說邊叫跟隨的隨從拿出百兩黃金悉堆桌面。
何以徹毫無辦法,只得掏出一疊銀票,道:「還請這位公子指教。」說罷,拿起篩盅搖了起來。
藍磬沖楚信挑了挑眉,楚信會心一笑,道:「輸。」
何以徹被他的預言弄得很不服氣,道:「你說我輸,這把我肯定贏!」說著便將手中的篩盅放在桌上,打開后低頭一看,那點數也確實還對得起他的期待,不禁喜道:「該你了。」
誰知那少年的骰子像有魔力似的,恰好大他一點。
何以徹尷尬愣在原地,他在墨瑤面前失了面子,遷怒楚通道:「都怪你這烏鴉嘴!」
那少年一局得勝,得意的對何以徹道:「這位兄台,可願再來一局?十三領教。」
何以徹不禁猶豫了起來,那自稱十三的少年卻笑得愈發得意,便向何以徹道:「算了,你怕在這位漂亮姐姐面前出醜,那不賭也罷。」
何以徹聽了這話,頓覺有東西悶在胸口,憋得臉也紅了。
他只覺有一口氣再也咽不下去,沉聲道:「好,我賭!我賭這所園子!」情急之下,他竟把房契擺了出來。
清韻林正是何家在京城的財產,一向由他接手打理。
這一下滿座嘩然,聽得要決定這所宅子的歸屬,眾人都不肯放過這熱鬧,一時把這賭桌圍了個水泄不通。
藍磬瞥眼見楚信頻頻搖頭,問道:「又是輸?」
楚信點頭,沉聲道:「是,必輸無疑。」
藍磬雖依舊對他半信半疑,卻不禁問道:「那怎麼辦?」
楚信看了看她,道:「藍兄可以代他試試。」
藍磬微微一想,便答應了下來,她自告奮勇提議由自己代替何以徹賭這一把,反正輸了自己也沒什麼損失,就玩兒一把唄。
十三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不屑笑道:「你不會是期望我因為你的美貌而放水吧?一個大男人長得這麼好看,也是奇事了。」
藍磬嗤的一聲笑道:「小弟弟別瞎說了,哥哥我可沒有龍陽之好,你再怎麼誇我,我也不會跟你回家的。」
十三漲紅了臉,剛要發作,他旁邊的少年卻奶聲奶氣的勸道:「十三哥,沉住氣。」
十三哼了一聲,拿起篩盅搖了起來。
這局結果又被楚信說了一個準。十三擲出的點數已經不小,偏偏藍磬的還比他大。
藍磬這下是真的服了楚信,只聽她哈哈大笑,道:「不好意思了小弟弟,我今天就是手氣好!」
十三氣的不知說什麼好,倒是他身後的少年道:「這位兄台,可否與小弟賭一把?」
十三攔了他一下,道:「老十七,你就別添亂了。」
十七卻笑道:「十三哥,就讓我試試吧。」
藍磬覺得自己運氣正好,也根本不把這個小孩子放在眼裡,得意地挑眉道:「來吧小弟弟,大哥哥陪你賭一把!隨便玩玩而已,輸了可別哭鼻子喲。」
十七淡淡一笑,點頭道:「兄台先請吧。」
藍磬隨意拿起篩盅甩了兩下,笑眯眯地打開,她運氣確實不錯,擲出了很大的點數。
她一副穩操勝券的樣子說:「我今天就是運氣太好了。」
十七身後跟著的隨從上前兩步將篩盅拿給他,他也只是很隨意的搖了搖,然後邊打開邊笑道:「兄台太過自信了,難道不怕樂極生悲么?」
他的篩盅打開后,裡面的點數竟然是三個一,藍磬得意的笑容漸漸凝固,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十七搖出來的點數,驚詫地指著他道:「你確定你沒出老千嗎?」
十七向他抱了抱拳,拉住十三道:「十三哥,回去吧。」
十三順手拿起何以徹放在桌上的房契,掃了他們一眼,哼了聲道:「本少爺想要的東西,不可能拿不到!」
清韻林有著京城最大的賭坊,是一顆碩大又強壯的搖錢樹,可以說沒有人不想得到它。只是十三這樣的少年竟然對它這樣感興趣,實在是讓人有些費解。
何以徹完全無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他想要阻止十三,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他這次在墨瑤面前丟盡了面子,只覺得泄氣極了。
眼看兩個少年就要走出賭坊,卻聽得一把篤定沉穩的聲音道:「慢著!再來一次!」
十三回頭看去,見是藍磬,不耐煩道:「你已經輸給我十七弟了,還要糾纏什麼?」
藍磬撇了撇嘴,她一把拉過身後的紀綱,道:「不是我,是他要賭!」
紀綱微微一愣,楊清湊過來低聲問道:「姓楚的,這局輸還是贏?」
楚信點頭道:「贏!」
只見藍磬對十三笑道:「我要賭這所宅子,外加所有的黃金銀票,你敢不敢賭?」
十三一愕:「賭便賭,只是你拿什麼和我賭!?」
藍磬笑嘻嘻地說道:「命。」
眾人看向她,只覺得她事事出人意料。插手管這閑事也就罷了,若是因為這一賭,好好的一個俊秀少年就這麼沒了,多可惜!
墨瑤更是擔憂的拉住她的衣袖。
藍磬只是微笑著應對眾人的驚訝,接著說:「我這位兄弟代我出場,倘若他輸了,我的命,任你宰割。」
十三似也為她這番言行大駭,恨恨道:「我不宰你,也不剮你,若你輸了,你給我當奴才,叫你幹什麼你便幹什麼。十七弟!」
十七聽到兄長喚他便走上前,他的目光越過藍磬打量著楚信,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站在藍磬身後一臉笑意的男子才更加可怕。
紀綱對十七做了個請的手勢,十七也不客氣,叫隨從拿過篩盅,又是隨意的搖了搖就放在桌上打開。
眾人在看到點數的一瞬間都不禁倒吸了口氣,又是三個一的豹子。
就在所有人都為藍磬的性命憂心時,紀綱卻伸手拍了下桌子,篩盅竟然騰空飛起,他的手抓住篩盅隨意揮動幾下,只聽得筒子里骰子嘩嘩直響,稍微懂得賭術的人都能從這兩手裡看出此人定是賭中好手。
眾人只見他忽的一點手中的篩盅,筒子便像得令的將士一般朝著十七的方向去了,骰子卻留在了桌上,湊近一看:三粒骰子竟疊在一起,朝向完全相同!怎麼看都是比十七單一的豹子更加難得。
勝敗自然一目了然,十七詫異地看著紀綱,十三卻氣得咬牙切齒,但礙於這麼多人都看著,只得將房契往桌上一扔,恨恨道:「你們給本少爺記住!」
一片鬨笑和叫好中,紀綱將房契遞給何以徹道:「物歸原主。」
何以徹尷尬的接過房契,連連道謝。
紀綱只說:「不必謝我,我只是聽從我家少爺的指示。」
何以徹沖藍磬笑笑,說:「在下還要送墨瑤姑娘回白玉軒,就先告辭了。」
藍磬看了看墨瑤,見她並無異議,也笑道:「告辭。」
墨瑤沖她點頭示意,藍磬趁何以徹向別人交待事情的機會,低聲對她道:「以後這種地方還是少來。」
她雖然只說了這短短一句話,但在墨瑤聽來已是勝過千言萬語。墨瑤感動於她的心意,點頭回應。
藍磬目送墨瑤離開,心裡卻盤算著別的事情。紀綱在賭、偷、造假上面的本事她早就知道,楚信對星象占卜之上的造詣今日確實讓她大開眼界。
這幾個人果然個個身懷絕技,想到這裡她不禁更加高興,有他們幾個幫忙自己簡直無敵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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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軒在京城實在是太有名了,這裡標緻的姑娘最多,老鴇莫千金教出來的姑娘個個都不是一般俗物,更何況這裡還有個『天下第一才女』墨瑤。
平素出入白玉軒的都是有身份的風流名士、達官貴人,在這樣的風塵之地,逞一時興緻而來,也絕無敗興而歸。
今日的白玉軒照常熱鬧,一眾花枝招展的女子站在門口迎來送往,真叫人眼花繚亂。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忽的,一把渾厚的聲音緩緩傳了過來,抬眼看去,只見一個面如冠玉的青年手持描金小扇,正笑嘻嘻的立在白玉軒的門前。他身著紫色長袍,腰束錦帶,頭戴金冠,一派風流。
如此華貴風流的男子送上門來自然吸引了大多騷首弄姿的青樓女子,她們一個個貼了上來,殷勤之至。
那男子手中小扇刷的一合,道:「你們誰是墨瑤?」
眾女子一聽他開口便問墨瑤,不禁都冷淡了下去,有的甚至陰陽怪氣的說:「喲,原來是來找墨瑤的啊!」
「瞧公子這話問的,墨瑤那樣大的派頭,哪兒能在這門口隨意讓人看了去啊?」
「就是就是!別說不能在這門口讓人看,就是公子您想看啊,人家還不一定會讓您看呢!再說了,向她那樣假清高的,有什麼好玩的啊!真不如找我們呀!」
「就是!平日里找墨瑤的,出手少則千兩多則萬兩,公子您啊,有那把子銀子么?」
幾個女人一人一句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那公子也只是站在那裡聽著,面上依舊帶著笑容,過了良久才緩緩伸手入懷,取出一塊玉佩交與其中一個女子,柔聲道:「勞煩姑娘,將這個交給你們媽媽,她看到以後,自然會來見我,其他的事情,不勞煩姑娘們操心。」
那女人半信半疑的接過玉佩,與幾個姐妹對視一眼,才轉身走了進去。那紫衣公子只是靜靜站在門外,重新打開手中小扇,微微搖晃著。
須臾,一個穿著淺紅色衣衫的中年婦人急匆匆的迎了出來,老遠的就笑嘻嘻的道:「貴客啊!真是貴客啊!不知道李公子您駕臨,千金我真是有失遠迎了呢!」
這婦人便是白玉軒的老鴇莫千金,她雖然四十多歲,但皮膚白白嫩嫩,臉上只有細微皺紋,一雙靈活的媚目秋波蕩漾,仍頗具動人風韻。
紫衣公子笑看向她,手中扇子輕搖,神態是雍容的,語氣儘是輕挑,「莫媽媽才是貴人,忙死了。」
莫千金一臉賠笑,嬌笑連連,「喲喲喲,李公子這說的是哪兒的話,您來了,我這哪還能有旁的事情要忙呢?快快,裡面請裡面請!」她仰頭沖裡面喊著,「快!騰一間雅間出來!再準備上好的膳食!」
那紫衣公子大笑著隨莫千金走進白玉軒,留下身後的幾個窯姐兒。
「哎,這人誰啊?我可是頭一次見媽媽對一個人這麼殷勤誒。」
剛剛送玉佩進去的女子喟嘆道:「恐怕,是個咱們做夢都想不到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