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鱸魚王
「我死了么?」天佑正睜開眼睛,只覺得眼前一片昏暗。昨天他還能夠看見殘劍那張臉,有些老,感覺還有些怪怪的。雖然平白無故挨了頓胖揍,可他卻沒有記恨殘劍的意思。
屋子的門開了,刺眼的陽光從門縫中映入眼帘之中,是誰!
天佑凡吞了吞口水,手下意識的一握,空空如也,天恨已經不在身邊。沒想到平常極為忌憚的魔劍,失去了之後,竟然會有異常的空虛之感。
佝僂的身影緩緩的從門縫中出現,推開門,手裡端著一碗熱湯。「年輕人,你醒了。」
「您是哪位前輩,為什麼要救我?」天佑凡問。
老人嘿嘿一笑,把魚湯擺在床頭的小桌子上。「小夥子,不要問了。不是我救你,而是有人送你來的。我也不是什麼高人前輩,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他攤開自己雙手,枯槁的老皮的背面,手心滿是老繭厚得像被用石灰粉過的牆面一般粗糙。
「來把魚湯喝了,這可是新鮮的鱸魚,對養傷有好處。老頭子我這裡可沒有什麼靈丹妙藥給你喝,只有這粗茶淡飯,和這魚湯。再過一兩個月,大雪封山,鱸魚也沒有了。到時候,我們就只能吃些乾糧。趁現在多吃點,養得身體好些,才好過冬。」老人道。「這裡得冬天冷著哩,大雪封山,連飛鳥都看不見。」
」雪?這靈山宗會有雪?」天佑凡好奇的問道。靈山宗乃聞名於天下的福地,怎麼會這麼冷。就算有雪,那些靈山宗的得道高人,也能夠呼風喚雨,推雲現日。
「年輕人,哪裡沒有雪?只要有高山,無論在哪裡,都會有雪。若是沒有雪,高山還能算作高山么?靈山雖然高達數千丈,不過也是高山而已,怎麼會沒有雪?」老人笑道,就像在說故事一般。
天佑凡端起厚重的大碗,粗陶碗上面渾濁的湯,帶著一股誘人的香味。咕嘟咕嘟,一大碗魚湯進入肚子裡面,感覺肚子中有暖意陣陣襲來。這深秋的鱸魚味道不是一般的鮮美,光是碗里的刺,每一根都晶瑩剔透,如同冰雕一般。
「好喝吧,你可真是有福氣了。那人把你送來的時候,魚兒正好上鉤。」老人嘿嘿一笑道。
「那人是誰?」天佑凡問。
「除了峰主之外,這靈山宗之內,我也認不得其他人了。」老人眯著眼睛回憶道。「他要你在這裡呆上半年,等到冰消雪融的那天,你就有能力自己出去了。」
天佑凡點點頭。「哦。」
「你好像不開心?」老人問。
「還好,外面和裡面,對於我來說是一樣的。」天佑凡說。
「以前我也這樣想,在哪裡不都是活著?可等我看到了沙漠的黃沙,蔚藍的大海,江南的煙雨,我就不這樣想了。你現在應該多出去走走,這麼年輕就累了。等你老了沒有力氣的時候,你有什麼能夠念想的呢?」老人淡淡道,眼神中帶著一絲自豪。
天佑凡沉默了片刻,想了想,「我已經沒有什麼好想念的了。現在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至少你還活著,身子骨還這麼好,連我都在羨慕。像我這樣一把年紀,身上全都是病,走一步,全身都在痛。天氣潮濕的時候,手臂就鑽心的疼。到時候,你就明白了,原來活著有好多事情可以做。」老人勸解道,彷彿在訴說自己的經歷一般。
天佑凡的眼睛稍微亮了一下,然後又歸於平靜。「謝謝。」
「小夥子,大雪快要封山了,等你身子骨好些,我們也一起去釣些鱸魚回來。你不知道,以前都是我老頭子一個人,裡面有條魚王和我鬥了大半年,還沒給我弄到鍋里。你要是來幫我,我有八層的把握。」老人說,眼神中略微有些激動。
天佑凡點點頭,想了想。「我很快就能夠好起來,不過也要三天。」
「三天?七天之後就下雪了,看來我要去準備了。你要不要出去看看?」老人誘惑道。
天佑凡試圖掙扎了幾下,腳只要稍稍碰到地面,就感覺到一絲鑽心的疼痛。他要緊牙關,一步步慢慢的挪到門邊。門邊是一條小溪,兩面是高聳的山崖,前面是一條長長的裂縫,一直通往外面。
只要他堅持走下去,一定能夠走出去這裡。老人撫摸手中的泛黃的魚竿,魚竿被擦得發亮,一條堅韌的魚線。
「大爺,您的魚鉤怎麼沒有倒鉤?」天佑凡問,見魚鉤十分光滑。難怪他說鱸魚難掉,沒有倒鉤的鉤子,很容易被魚掙脫的。
「這鱸魚怕疼,你若是用了倒鉤。它就用力掙扎,到時候那倒鉤撕裂了魚嘴,那魚就不夠鮮美了。」老人解釋道,洋洋得意。「這是我多年來總結的一個竅門。怎麼樣,剛才那碗魚湯很鮮吧!」
「也許,我能夠早一點陪你去,我的傷可以好得快一些。」天佑凡說。
「等不及了?想看看我老頭子怎麼釣魚?」老人嘿嘿一笑,也不反對。「行,這兩頓你把身子養好一些,打打底子。晚上給你升一堆篝火,這樣你就能夠熬過去了。」老人說,神采飛揚。
天佑凡點點頭,慢慢的看著老人在外面忙忙碌碌,失了神。曾幾何時,他也想過這般生活,安靜而幸福。儘管卑微而渺小,每一刻都充滿喜悅。
如果當初我不貪圖太多,我應該也可以這樣活著吧,天佑凡喃喃自語。他隨手摺了一根草,環繞在手指上,編織成一個小兔子。手工很差,還是沒有她的手巧。
「嘿嘿,小夥子,想到了什麼?和我老頭說說,想到了情人,她在外面等著?」老人興奮的跑過來,滿臉興奮,一切已經準備好了。
天佑凡沒有回答,轉而問道。「我們在這裡釣魚?」
「當然不是,鱸魚也是有靈性的。在這裡怎麼會有魚?你的身子虛,走過去可能會有些累。不過到那裡就舒服了。老頭子我把積蓄三年的軟乾草,搭了一個草棚,很舒服。」老頭子興奮道。
「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出發。」
「現在就可以。」
兩個人一前一後,趁著夜幕下的最後一絲陽光沒有被偷走,他們拖著長長的影子往前走。
路很滑,天佑凡只能很慢很慢的走。水嘩啦啦的流淌,如同冰屑碰撞一般冷。真的快要到冬天了。
半個時辰之後,天佑凡到了一個小湖旁邊。
老人已經張羅著點篝火,天佑凡就坐在旁邊看著老人慢慢碌碌的在旁邊點火。火把被點燃,黃色的火光也映射出老人的臉。他好像有些累了,在地上喘著粗氣。
「大爺,您些著吧,我可以。」天佑凡想說他也能堅持一會,幫一些忙。
「快看!」老人興奮道,努力的壓低聲音,可聲音還是很大。
天佑凡扭頭轉過去,卻見篝火火光照耀的湖邊,平靜的湖面頓時變得波光粼粼。湖底的魚瘋狂的從湖底竄出,如衝出水面,再次沒入水底。
「它們在幹什麼?」天佑凡問。
「這裡冷,第一次有火光,它們當然開心了。」老人充滿驚喜的說,好像在為自己的兒子高興,好像已經完全忘記了他們今天晚上來的目的。
「如果你拿個網兜來,沒準我們可以有一個冬天的魚吃。」天佑凡忍不住道。
老人嘿嘿一笑。「那我們就看不到這麼漂亮的景色,總要留著點東西念想,你說對不對?」
天佑凡沉默。「那鱸魚王怎麼辦,它如果也在這裡面,你也不放過它?」
「放心,它絕對不在這裡面。它可是鱸魚中的頭,怎麼會甘心和這些小魚小蝦在一起。它在那最冷的地方等著呢?」老人神秘兮兮道,好像在說一個秘密。
老人悄悄的趴在地面,往後撤,示意天佑凡看著,害怕打擾了這些小傢伙。天佑凡看了看魚,有看了看那根魚竿,感覺它們好像不是敵人。老人今天晚上,不是為它們而來的。
老人把魚鉤上放好了餌料,扔進湖裡。噗通一聲,老人閉上雙眼,如同睡著了一般。天佑凡心生敬意,果然是世外高人,心如止水。
很快,呼呼,呼嚕聲傳入天佑凡耳中。天佑凡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他太老了,終究沒有這麼多精力。白天他忙忙碌碌,晚上倒是天佑凡害怕他掉進湖裡。
「這湖裡面有動靜!」天佑凡心猛的一震。不錯的,噗通,噗通,聲音很響,如同鼓被敲了一般。這決不會是一條魚發出來的聲音。
他不由得握緊了一根木棍,現在天恨不在手裡,這樣的傢伙他不確定能夠一棍敲死。
老人就在河邊打著瞌睡,天佑凡不敢叫醒他。一旦老人被叫醒,那怪物就會按捺不住獸性,直接湖裡面撲出來。捕獵者的穩定,基於獵物的穩定,但獵物出現了變動,也許它會迫不及待的出手。
到時候,天佑凡不確定自己能夠保得住老人,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無法保障。
篝火旁的小魚都跑了,它們感覺到了危險,慌亂的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