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二試:問道心(中)
雖然翠兒並不願意多談關於泉眼的事情,但好歹還是知道了泉眼的位置,東星和陸昭來到了翠兒姑娘所說的地方,果然找到了一口已被封住入口的井。井口已經被人用木頭蓋上,上面壓著一塊大石頭,應該是為了保護泉眼。東星和陸昭費了好大勁兒才將石塊移開,掀開木蓋之後,一股干腐之氣迎面撲來。
「這是什麼味兒啊……」東星捏住鼻子,往井地下看了看,黑漆漆地也看不大清楚。陸昭一個翻身果斷跳入井中,沒過幾分鐘,又借著繩子爬了上來。
「有發現什麼嗎?」
「下面什麼都沒有,四處都是乾燥的,不像是近期出過水的樣子。」陸昭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看樣子真是幹了幾個月,甚至都有些蟲子在下面築巢。」
「看來傳聞都是真的,不過這味兒是什麼回事啊。」東星捏著鼻子,說話一股濃重的鼻音。
「興許是以前井下的淤泥,井水乾涸之後,泥土的腐爛之氣飄散出來了。」陸昭倒是不太在意這股味道,將井恢復了原樣。
「哎……這樣線索又斷了……」
此時離約定的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東星和陸昭決定先回客棧,看看其他人是否有什麼別的線索。兩人在回去的路上撞見了葉冬青,只見她神色匆忙,像是專程來找東星和陸昭的。
「快跟我走!」
「葉姑娘?出什麼事了嗎?」東星心裡隱約有股不詳的預感。
「鎮上出了人命。」
白石鎮人口並不多,破舊的空屋更多。多是因為泉眼枯竭,沒有好的水源來釀造好酒維持營生,鎮上有點本事的年輕人大多都搬離了這裡,如今鎮上剩下的多半是些老弱婦孺之輩。
東星一行人正聚集在一個殘破的小屋內,屋裡放著許多酒罈,看樣子也曾是賣酒為生。周圍的居民大多都躲在屋裡,甚至連一個圍觀的人都沒有,只剩一個白髮老者在一旁不斷嘆氣,為死者哀傷。地上躺著的屍體身型魁梧,面相粗獷,應是鎮上為數不多的青年人。死因是心口處被開了一個洞,房內多處都有殘留的血跡,死者表情驚恐,像是死前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景象。
「已經死了十幾個時辰了,恐怕昨夜我們到這裡之前就已經死了。」宇文治觸摸了一下屍體的硬度,看了看凝固的血跡後轉向了喬義山。「發現死者的是你?你是如何發現他獨自死在家中?」
宇文治毫不掩飾語氣中的質疑,東星也明白宇文治的懷疑,一般這種剛死沒多久且又是獨居之人,如果獨自死在家中非常難以發現。除非天氣炎熱,屍體腐壞的速度加快,屍臭味會引起周圍的人的警覺,可現在正值秋季,氣溫並不高。喬義山和宇文治對視了一陣,一種無形的氣勢上的較量似乎在兩人之間較著勁。
「哼,我對死人的屍氣和血腥臭十分敏感,昨夜便有所察覺,今天只是順道來確認罷了。」
在場的人聽后看喬義山的眼神都多了一些異樣,但並沒有多問什麼。
「老丈,此人和您是何種關係,為何這附近只有你一人關心死者的情況。」葉冬青把注意力放在了老人身上,想必是死者的什麼親屬,說不定能問出些什麼。
「哎……都是報應……」
「老丈,若他是您的故人,我能理解您的傷心,但您能不能告訴我們一些關於死者的事情……這樣我們也許能找出兇手……」葉冬青態度溫婉,東星覺得興許她還真能問出什麼。
「哎……哪有什麼兇手……都是那女鬼來索命罷了……」老者語氣激動,似是什麼無可奈何之事。
「女鬼?」眾人聽到這個詞面面相覷,覺得這個信息聽起來似乎過於蹊蹺。
「敢問老丈何出此言?」東星忍不住好奇心,追問了一句,老人看了東星一眼,眼神有些飄忽不定,最後停留在宇文治和宇文世隨身的佩劍和法器上。
「……你們……莫非是修行之人?」
「對,老丈,我們都是修行中人,既然遇上了此等命案,定會找出兇手還死者一個公道。」
「哎……也罷……」老人嘆了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反正我一把老骨頭也沒多少時日可活……虎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即便是女鬼要找我尋仇,這件事總歸還是應該大白於天下。」
【我們白水鎮,自祖輩搬遷至此便以釀酒為生,可以說是家家戶戶都會釀酒。幸得老天爺垂憐,鎮上有一口好井,釀出的酒不知為何比其他的井水釀出的酒品質要好上許多,引得周圍鎮上之人都來這裡買酒,鎮上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好。】
【直到去年,鎮上搬來了一對父女,父親叫白萬田,女兒叫白竹,說是白水鎮祖上的遠方旁支,如今想搬回來住,反正鎮上也有多的空房子,大家就接受了他們。可誰知,這個白萬田釀酒手藝了得,釀出來的酒就是要比別人的好,久而久之,客人們都喜歡去百萬田那裡買酒。別家的酒,自然就賣不出去了。】
【哎,禍事便是從這時候開始,白萬田和他的女兒因為生意上的事開始被鎮上一部分人排擠,剛開始也只是言語上的謾罵,後來便演變成一些人主動去找他們家的麻煩,借口砸了他們家的酒攤、酒缸。白萬田本來歲數也大了,哪經得起這般折磨,沒多久便一病不起,撒手人寰……真是作孽啊……】
「荒唐!這樣的荒唐事,難道沒人出面阻止嗎?」葉冬青越聽臉色越難看,其他人多少也覺得此事有些難以置信。
「剛開始自然是有人看不慣此事,也會出面勸阻,但沒想到帶頭勸阻的人最後也一塊被欺凌報復,慢慢的便不再有人敢來插手……」老人低垂著頭,似是十分懊悔。
「可這件事和老丈剛才說的女鬼有什麼關係……難不成那個女孩兒也……」東星稍加推測,便有很多可怕的念頭在腦中閃過。
【哎……白萬田去世之後,鬧事的人總算消停了一些,白竹本打算等白萬田的後事辦完之後就搬離白水鎮,可不知誰傳出一個消息,說白萬田留下了一份釀酒的秘方,被白竹偷偷藏著。有些人便對此起了歹意,加上白竹本就長得還算貌美,便有幾家人提出要娶白竹過門。可這時白竹還在為父親守孝,自然是想拒絕,可那些人哪管這些……】
啪!的一聲響,嚇了眾人一跳。是酒罈被鞭子打碎的聲音,葉冬青的表情看起來幾乎是忍無可忍,握著鞭子的手都在顫抖,冷冷地問了一句:
「若是我沒猜錯,地上躺著的這個人,便是這群人其中之一,老丈我說得對嗎?」
老丈沒有回答,面如死灰,猶豫了一陣,默默地點了點頭。葉冬青幾乎想要再給地上躺著的人打上幾鞭,被陸昭拉住了手腕攔了下來。
「哼,死不足惜。」宇文世語氣中充滿了蔑視,絲毫不顧及老丈的心情。喬義山和宇文治倒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想必這種事情並不是第一次聽聞。
「那……那位白竹姑娘……最後……」東星試探著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雖然他多半已經猜到了結局。
「……」老丈沉默了一陣,幾乎是用最後的力氣吐出幾個字,「哎,白竹她不堪其辱……最後跳井自盡了……」
「可笑。」喬義山幾乎是用戲謔的語氣丟下兩個字,轉身走出了房間,宇文治和宇文世也跟著離開了。
「這地方讓我覺得噁心。」葉冬青收起了皮鞭也隨之離開,只留下了東星和陸昭兩人,陸昭的表情也沒好到那裡去。只有東星一人,覺得此事好像還有什麼關鍵的地方沒有被眾人注意到。
所謂的女鬼復仇,這個傳聞並不是今天才流傳開的,說明這離奇命案一定不是第一次發生,白石鎮的人因為害怕女鬼的傳聞隱瞞了這些信息。既是復仇,只要仇人還沒殺完,就會一直進行下去。而這井水莫名枯竭,加上離奇的命案,以及死者驚恐的死狀,一切都過於刻意,倒像是有人故意把事情往女鬼的身上引。
「老丈……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東星在小屋內仔細詢問了許久,如果事情和自己設想的沒錯,這件事還沒完。
客棧里,喬義山正在自己房間休息,此時一陣敲門聲響起,喬義山身子都沒挪一下,直接說了聲,「進來!」
「喬兄,」東星顯得有些躊躇,畢竟自己敲遍了其他人的門,沒想到只有喬義山一人還留在客棧,「你知道其他人都上哪兒去了嗎?」
「關我何事。」喬義山甚至都沒有轉頭看東星一眼,自顧閉著眼靠在椅背上休息。
「想必是單獨行動去了吧,這些名門弟子各有各的想法,你也保不齊人家會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陸昭直接翹著腿坐在桌邊,給自己沏著茶水。
「希望葉姑娘沒忘了這還是考試之中……」東星自然知道陸昭指的是葉冬青,嘆了口氣,其實自己也能理解他們的心情。
「你們到底有何事,若是閑聊那就免了。」喬義山似是不太歡迎這倆人,態度甚是冷淡。
「是這樣,剛才回來的路上,我和昭哥整理了一下現在的線索,拿到了一份名單。」說著東星拿出一張紙遞給喬義山,上面有八個名字,六個已經劃掉了。
喬義山沒說什麼,看了一眼名單便放下了,但眼神總算是落到了東星身上。
「咳……這八個人便是當初帶頭欺凌白萬田和白竹的人,也是兇手最有可能下手的目標。」東星被盯得有點心裡發毛,忙解釋道,「其實多半是百分之百,因為劃掉的六人包括今天這個,在我們來之前就已經死了,只剩下兩人,聽聞這兩人一直把自己關在家中,我猜他倆多半會在今晚遇害。」
「我知道……我只是好奇你是如何斷定兇手會在今晚動手?」喬義山終於開口詢問此事,說明他還算有些興趣。
「這還不簡單,」陸昭指了指喬義山,又指了指自己,「咱們便是原因。」
「在我們來這裡之前,兇手多半是按計劃,有步調地在殺人,可如今我們的到來算是他計劃以外的事情,加上你今天比兇手預計的要更早發現屍體……」
「哼,直接說你的計劃。」喬義山並不想多聽這些解釋,只想聽最關鍵的部分。
「我的計劃便是……狸貓換太子。」
【此計劃需要由我們6個人共同來完成,我和喬兄負責劉二。】
夜深之後,東星和喬義山潛入了名單上白大力的家中,將其打暈后藏到了床底下。東星身形和白大力差不多,便由他換上了白大力的衣服睡在床上。喬義山則躲在暗處,屋裡並沒有開燈,兩人皆屏氣凝神,等著看是否會有人偷偷潛入。
【昭哥你去找到葉姑娘和宇文兄弟,將計劃告訴他們,然後由昭哥來扮演白老三,葉姑娘和宇文兄弟則布下陷阱埋伏。】
此時,白老三已經被捆了起來,塞住嘴巴昏睡在柜子里,陸昭也已經換上了衣服躺在木床上。宇文世埋伏在房內,另外兩人在不遠處藏身,準備圍堵兇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東星此時異常地清醒,耳中仔細聽著周圍的一切動靜,兩人一直等到了丑時,突然一個慌亂的腳步聲逐漸靠近。就在門被打開的一瞬間,東星和喬義山立刻齊上,一把將人抓住按在了地上。
「別動手,別動手,自己人,我也是藏山考試弟子。」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響起,東星本來聽腳步聲就覺得哪裡不對,點上燈一看,居然是那個瞌睡蟲??
「瞌睡蟲?你怎麼在這裡。」
「什麼蟲??我叫張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