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緋木村（九）
鷲津是維繫緋木村脆弱秩序的最後一把鎖。
然而在今天，這把鎖卻失蹤了。
起初，村民們還沒察覺到什麼，但隨著祟神感染的加重，緋木村失去理智的村民也越來越多。
「當繁星位置正確之時，神罰便會降下。而當祂降臨之時，令人絕望的恐懼便會四處蔓延；曾經欣欣向榮的大地將是哀嚎一片，這位至高存在擁有一百張口和一百雙眼……」
自稱聽到神言的村民趴在地窖的鐵門前說著奇奇怪怪的話。
「我們都是蛇神的使徒，蛇神的使徒不應該落到如此境地！我會還你們自由！」
那人打開了地窖的閘門。
「讚美銜尾之蛇！」
那些掙脫束縛的村民聚集起來，舉著燃燒著油脂的火把和鋤頭在村子中遊行。
浩浩蕩蕩的隊伍中央，有三個被麻繩捆綁的嚴嚴實實的人。
他們是村民獻給蛇神的祭品。
「外面怎麼回事？為什麼這麼吵？」
保本從藥房中走出。
「不清楚，好像是在舉行什麼儀式吧？我看著挺新奇的，沒想到緋木村還有這麼多人存活。」
蘇恆站在窗子前眺望不遠處的人群。
「儀式？該不會是活祭吧！」
保本臉色劇變，放下醫書就想往外沖。
「活祭？什麼活祭？現在還有人敢弄活祭？」
影也走了出來。
「不是獻給鳴神的，是那些被祟神折磨的精神失常的人企圖用活祭的方式取悅邪神。」
保本搖了搖頭。
「我們必須阻止他們！活祭根本沒有效果反而會將整個緋木村推下深淵！鷲津村長去哪了！我們必須將這事通知他！」
「鷲津去鳴神大社求鎮物了，現在應該快到了吧！」
今天是鷲津離開后的第五天。
「怎麼會這樣…村長不在誰來維持緋木村的秩序！不行，我們必須阻止他們！」
保本推開門沖了出去。
「這事不是你乾的吧！」
在影懷疑的目光中，蘇恆搖了搖頭。
「我只是將帶有我刻印的信物給了鷲津，並且告訴他鳴神大社的大宮司有鎮壓祟神的辦法。這些村民想要靠活祭取悅祟神完全是自發的！我在怎麼混蛋也不會教唆凡人用活祭的方法取悅邪神。」
「不過，倒是你。」
蘇恆盯著影的眸子。
「你自認為是永恆法則的維繫者，既然是以維繫者的身份自居，就應該漠視這一切，因為這本就是你永恆閉環中的一幕。」
「你是想讓我看著我的子民在我的眼皮底下用活祭的方法取悅曾經的敵人？」
「啊哈哈，這話說的。」
蘇恆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靜和嚴肅。
「一旦你插手這件事，也就意味著你否認了過去的信仰。你的永恆是一成不變的，而這場活祭，本就是註定會發生的事情。」
「你…應該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一旦你出手改變了原本的結局，也意味著徹底否定了過去的自己。」
「這就不用你管了！我自有判斷！」
「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
蘇恆讓開一條道。
影帶著千風奪門而出。
保本的出現並沒有阻擋早已癲狂的村民，反而被村民控制。
「很好，獻給蛇神的祭品又多了一個。」
五花大綁的保本也被人抬了起來，隊伍向著蛇神之首的方位走去。
巨大的蛇首骸骨上，蘇恆與影並立。
蛇首下方，村民們在鼓聲中擺動著軀體跳著怪誕而扭曲的舞蹈。
「愚昧和無知是這個世界最可怕的東西。你看，那些人自詡得到了神啟，事實上他們的神就站在他們身旁，而他們卻不知道。有趣的是，這樣的事情在稻妻比比皆是。」
影沒有說話，一雙眸子死死的盯著下方的人。
祭祀之舞已經接近尾聲，在女人恐懼的目光與嗚咽，保本憤怒的掙扎以及村民癲狂的叫喊聲中，祭司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而後刨開了男人的胸口。
昏迷中的男人身體不停的抽搐，祭司將手探了進去，取出一顆冒著熱氣的心臟。
「讚美蛇神！」
祭祀高舉手中的心臟，像是將最寶貴的東西展示給眾人看。
「讚美蛇神！」
村民們紛紛舉手高呼。
祭祀還未結束。
將心臟放在一個木製托盤上，祭司走向女人。
在對方驚恐的目光中，匕首刺入。
又是一顆冒著熱氣的心臟被取出。
血液混著雨水將大地染成一片妖異的紅。
遙遠的天際有閃電劃過，而後便是巨大的雷鳴。
就像是鳴神察覺到了這裡的悲劇，在憤怒。
祭司向著小孩走去。
影的手搭在千風的劍柄上，身體微微顫抖。
「你…是想否認過去嗎？」
一心凈土中的將軍睜開了雙眼。
「我想要的永恆不應該是這樣的！將軍！你看看這些人！都變成什麼了！他們已經不是人了！他們是披著人皮的怪物！」
「但…不管怎麼說，這都是永恆閉環中的一幕。既然是永恆閉環中會發生的事情，你…就不應該阻止。」
將軍是沒有感情的人偶。
「此身，曾許諾予臣民一夢，即是千秋萬代不變的永恆。但我許諾的永恆不是這樣的！活祭，祟神，飢荒，戰亂，瘟疫……這不是永恆，這是毀滅！」
「……」
將軍沉默片刻。
「好吧，既然你認為現在的永恆不是你想要的永恆，我尊重你的決定。我會在一心凈土中等你！等你給我給我們的永恆一個交代！」
影閉上了眼睛。
「那些村民還能救嗎？」
影說道。
「祟神已經和他們的靈魂融為一體了，如果再早上幾天，我還有辦法救他們。」
蘇恆搖了搖頭。
「好吧。」
影睜開眼睛。
閃電將漆黑的蒼穹一分為二，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千風出鞘，影縱身從蛇首跳下。
「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將軍！」
與此同時，祭司已經走到小孩面前。
「容納一切的歸一者啊！請接納我的祭品！請吞噬我的祭品！請拯救我們吧！」
祭司嘴裡念叨著不明意義的話，手中的匕首已經抵在對方胸前。
「你的歸一者祂沒機會了！」
影的聲音在對方背後響起，千風掠過對方的脖子。
斗大頭顱從脖子上跌落。
「殺了他！殺了他！他為祂所喜！是祭品！是上好的祭品！」
瘋狂的村民們撲了上來。
影面若寒霜，千風一甩將村民手中的農具連同他們的身體一同斬碎。
就算不動用鳴神的權柄，人偶自身的力量也不是村民們所能抗衡的。
參與活祭的村民不少於300人，幾乎是整個緋木村的村民了。
這些人悍不畏死的沖向影，然後在千風的劍刃下一分為二。
這些人已經徹底瘋狂了。
他們甚至連恐懼是什麼都不知道。
青壯，小孩，男人，女人。
鮮血將整個蛇首下的空地染紅，如山的屍體中央，持劍的影低下了頭。
「將這些屍體處理好，我要回一趟鳴神大社。」
將千風扔給蘇恆，一道閃電劃過，影已經消失不見。
「啊這……」
蘇恆四下張望著。
目光所及之處只有保本和那個不知名的小孩還活著。
「你們沒事吧？」
替保本鬆綁后，蘇恆打了個響指，比夜色更深邃的黑暗以蘇恆腳下的影子為中心，向著四周蔓延。
一隻只黑手出現，拖拽著碎塊沉入黑暗中。
「沒…沒…嘔~」
保本話還沒說完已經開始吐了起來。
「這小孩你認識嗎？我記得應該是秀一家的那個小鬼吧？所以剛才被獻祭的是秀一和井上？」
蘇恆走到已經被嚇暈過去的小孩面前，千風一揮切開束縛他的繩子。
「我，我不知道，我並非緋木村的人。」
將晚餐全部吐出來后，保本的狀態算是恢復了一些。
「我不喜歡小孩，所以他就交給你照顧了。走吧，回村子看看。之前那批喝過葯的村民應該沒有加入這次的活祭。」
黑影已經消失，與其一同消失的還有地面的殘肢。
「你們到底是什麼來頭？也沒見二少爺使用元素力，只是靠著普通的揮砍就解決了這些村民。」
保本扛著小鬼追了上來。
「我和你說二少爺是御建鳴神主尊大御所殿下你信嗎？」
「就他？怎麼可能！如果是鳴神的話只要打個響指那些村民就沒了吧！我可是看見他在剛才的戰鬥中被打了好幾悶棍。」
「是嗎？那一定是你看錯了。即使是我也不敢說能打贏二少爺……」
…………
那些被祟神感染的村民雖然都被處決了，但這也只是治標不治本罷了。
村中尚且正常的村民還有70餘人，這些人都喝過蘇恆調製的葯，短時間內還不會受到祟神的威脅。
影在第二天中午回到了緋木村。
「我還以為你和將軍決裂了。」
影搖了搖頭，將手上的東西放在桌子上。
「這是我讓神子連夜繪製的鎮符，一共有13張，能鎮壓八醞島的怨念嗎？」
「修好神龕當然可以鎮壓大神的怨念，那些在外面遊盪的祟神我也有辦法將其關押。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什麼？你還想讓僅存的這些村民死在祟神的折磨下嗎！」
影一拍桌子瞪著他。
「不不不，那些人我自有辦法讓他們免疫祟神的侵擾，但如果現在鎮壓八醞島的怨念，會影響我後續的行動。」
「八醞島遍地是墓碑，唯有將造成這一切之人絞死在蛇神之首下才能平息死者的怨念。這些業障太重了，會影響到你身上的磨損，就算是鳴神也背負不起！」
「相信我，我會將造成這一切的元兇揪出來，當著所有人的面宣布他的罪行，然後將其絞死在蛇首之下。在這之前，還請你稍安勿躁跟我再去一個地方。」
「等看完那的一切后，你才會理解真曾經的信念。」
「去哪？不會又是祟神肆虐之地吧！」
「當然不是！我們要去揭開被迷霧遮蔽的真相，這件事可比你在緋木村乾的這些有意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