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囈(3)
第三夢(8)
「怎麼樣了?」於溪對著電話那頭問道。
「什麼都查不出來啊,我動用越權的能力查你所說的那個人的資料已經是一個錯誤了,要是被上面的人知道我侵犯用戶的隱私權,我一定會出事的。」電話那頭回答:「我說小溪,你到底想查到些什麼?一個連實名認證都沒有的網站賬號,本來就沒什麼可能查到什麼信息嘛。」
「好,我知道了。」於溪回答:「麻煩你了,改天請你吃飯。」
掛了電話之後,她的心緒再次亂了起來。
本來這幾日肖昀看她狀態不好,就帶她來城區的這家咖啡廳來散散心,結果剛到咖啡廳她就收到了她拜託一個讓她幫忙查那個寫南國浮生的賬號的,一個在她所在的那個小說網站管理數據的一個朋友的電話。而結果,依然是一無所獲。好不容易讓自己不再想這件事,跟肖昀來這家咖啡廳走走的她又不自覺地陷入這件事情之中。她把手機重又塞進褲兜,身旁的肖昀輕輕地拍了她一下,問道:「怎麼樣,關於你想找的那個小說的作者,查到一點線索沒有?」
「沒。」她搖了搖頭:「我差不多動用了所有能找到他的方法,然而對這個小說的作者的了解目前依然是一片空白。」
「你們主編不是說讓你不用管這個了,去審核別的小說嗎?」肖昀問道:「沒必要對這個還不算穩定的工作那麼上心吧,你看你現在,總是心不在焉的。」
「可是這個小說的情節很像之前的我和我的一個朋友。」於溪說:「真的,特別特別像。」
「那你怎麼不去問問你的那個朋友呢?」肖昀說道:「說不定,」
於溪搖了搖頭:「我的那個朋友已經因故去世了。」
「呀,」肖昀有點驚慌的道著歉:「對不起對不起,提起了你的傷心事。」
「沒事的。」於溪笑了笑:「好了,不想這個事了,我們還是去這家咖啡廳吧,你說這家咖啡廳的特點是什麼來著?」
「這家咖啡廳可是在這裡開了十餘年了,店裡面的生意據說一直都處於那種平平淡淡的感覺。」肖昀說:「久而久之,這家咖啡店不知不覺地就慢慢有了名氣。」
他們走進這家咖啡店。「兩杯奶茶。」肖昀朝服務生招呼了一句,就和於溪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現在甜品店也開始賣咖啡,咖啡廳也開始賣奶茶了。」於溪突然說了這一句,笑道。
「是啊。」肖昀說道:「你們女孩子不都更喜歡奶茶一點嘛。」
「因為奶茶甜甜的,咖啡其實喝起來也還好,就是不放糖的話苦了一點。」於溪問:「你呢?你更喜歡哪一個?」
肖昀笑了,白色的襯衫在橘黃色的陽光照耀下,一時間讓於溪有點失神。他說道:「我覺得吧,有時候喝咖啡更好,有時候喝奶茶更好些,看心情和場景咯。」
兩個人正小聲地說著話,突然聽見有鋼琴的聲音響了起來。
於溪循著聲音望過去,她看到從她和肖昀進門時還空蕩蕩的那一架鋼琴面前坐著一個人。看上去是一個中年男子,那人的鬍子修的很乾凈,看起來顯得很年輕,即便如此,看上去也有點略略的顯得有些老態。這個年紀估計孩子都差不多和我一樣大了。於溪這樣想道。這時候她注意到肖昀的心緒也被那個中年男子吸引過去了,不過,吸引他的似乎是這鋼琴彈出的曲子。
當於溪也集中精力去聽這首曲子的時候,她才發現這個曲子不太簡單:每個音符之間銜接地行雲流水,同時,每一段的聲音都很是讓人遐想。
輕輕的,柔軟又疏鬆。
這是鋼琴上連續的幾個高低音轉換給她的印象。她平時審稿子的時候喜歡在耳邊放一些純音樂,久而久之,卡農,莫扎特,肖邦全都被她聽了個遍,可她聽這首鋼琴曲的時候,風格卻感到了許久沒感覺到過的陌生。這首曲子,她似乎感覺跟那些外國的名家相比,多了一種天生的親和力。
鋼琴曲慢慢地進入了尾聲,隨著最後一個音調的落下,本來小聲說話的咖啡廳變得一片寂靜。
於溪看到最後一個音符是那個中年男子敲下的鋼琴上面最靠右的一個鍵。
那個聲音,像戛然而止的掉落在地上的一盞晶瑩剔透的琉璃。
「這是什麼曲子,」肖昀說道:「他彈得可真好聽。」
「是啊。」於溪點了點頭:「我也不知道什麼曲子,不過我覺得我可以去問一問他。」
那個中年鋼琴師彈完一曲之後,靜悄悄地站起身,朝門外走去,就像他不聲不響地進來時一樣。他剛準備掩上身後的門,卻發現有一個小姑娘跟他一起走了出來。
「先生,您彈得真好。」於溪說道:「可是您為什麼只彈了這一支曲子就走了。」
「我早已不是這裡的鋼琴師了,好多年前我就不在這裡幹活了,不過每年的這個時節我都會來店裡幾天。」這個中年男子說道:「這個店之前的老店主是第一個認可我的人。」
「不在這裡幹活?那您是在哪裡的?」於溪接著追問,感覺到這樣的追問有點不太禮貌了,她又急忙給自己辯解了一句:「要是不方便的話先生可以不用回答的。」
「去哪?」那個男子笑了笑:「哪都有可能吧,我是一個消防工程師,我自己也不知道接下來回去哪裡。」
「消防工程師?」於溪有點詫異地念著這個從沒聽說過的職業名字,而她是無論如何也沒法將這個彈琴行雲流水的男子跟那個職業聯繫到一塊去:「我以為,您是一個專業的鋼琴師呢。」
「從前我也想過這樣,」那個男子說道:「鋼琴是我這大半生從未斷絕過的夢想。但現在,我對我現在的生活已經很滿意了。」
「可是您剛剛彈那首曲子的時候真的讓人感覺,特別特別好。」於溪真誠地說道:「您怎麼看也不像一個業餘的鋼琴師。我可以知道那首曲子叫什麼名字嗎,我想下載下來聽。」
「你在網上是找不到的。」那人說道:「現在這首曲子只有我自己知道,它的譜子我還從沒告訴過任何人。」
「您是說,這曲子,」於溪看著眼前的這個人,目光逐漸變得難以置信:「是您的原創?!」
「鋼琴的話,大概是吧。」那個人撓了撓頭。
「您這首曲子真的太棒了,一定會有很多很多的人喜歡您的曲子。」於溪激動地說:「我相信您憑藉這一首曲子一定會被所有人欣賞的,真的!」
「我本人並不想這首曲子傳播出去。」那個男子說:「因為種種的原因吧,我反而更想當一個不太喜歡的消防工程師,也不太希望靠這首曲子成名。」
於溪還想說些什麼,卻被他打斷了:「好了,小姑娘,你回去吧,你的男朋友都等急了。」他指著坐在咖啡廳朝這邊望去的肖昀。
言罷,他轉過身走去,在他的身後,那個小姑娘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那,你彈的那首曲子有名字嗎?」
這時節柳絮已經快要散盡了,只剩不多的一小團一小團,散落在人們平時踏足不到的角落裡。輕輕的,柔軟又疏鬆。
他沒有回頭,回答說:
「含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