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滿牆的爬山虎

  六月的成都平原綠意盎然，出了城鎮，三三兩兩的農房散布在一片田野之間。日頭正盛，庄稼人種的早稻迎著烈日努力抽著稻穗，一片欣欣向榮。楊希突然想起小時候玩「射箭」的遊戲，她在一個稻田邊蹲下來，掐一片稻葉，沿著葉莖兩邊撕開兩道口子。右手像夾煙似的從下面夾住撕開的稻葉，左手拉住葉片使勁一扯，」咻」的一聲，葉莖便飛了出去。

  有時候，她就像沒長大的小孩似的，玩心太重。

  有時候，她又像中二來的太晚似的，多愁善感！

  她飛了好多支箭出去，一路上都是她的傑作，不一會兒，遠遠地看到國旗，她立刻扔掉手裡的「武器」，掏出學生證掛在胸上。

  門衛室只有一個大叔，年齡大約50來歲，比老爸年齡大一些。在聽了楊希簡短的介紹以後，那個大叔得意的說他的娃兒也在讀大學，還在北京呢，今年大四了，說話間臉上洋溢著滿滿地自豪。

  片刻的等待，他去學校請示之後便領著楊希進學校，告訴她校長辦公室就在前面那棟教學樓二樓轉角處第一間辦公室，還不忘補充一句：「古校長剛好有空，他在辦公室等你！」

  此刻，楊希的步伐是輕快的，但當她踏上樓梯那一刻，她的腳步逐漸沉重，越走越慢，心裡緊張到了極限。疑慮，害怕，困惑，欣喜，忐忑……總之，心跳加速，手心出汗！

  門半掩著！楊希試著敲了敲。

  」您好，請問是古校長嗎？」楊希保持好的微笑，立在門口不敢進去。

  「請進！」一個坐在椅子上的文質彬彬的老頭轉過臉來，迎上楊希焦灼的目光。

  楊希小碎步跑進去，立到老頭側邊，雙手拿著方案拘謹地遞過去：「古校長，您好，我是成都A大的學生，今年大一，今天有個事想麻煩您……」

  印有「三下鄉實踐活動方案」的一沓紙被遞到校長面前，校長也不慌接，他原本雙手握了一隻玻璃茶杯，鬆開一隻手，以為要接，結果去擰杯蓋，喝了一口茶，又擰緊，這才接過方案，擺在面前的桌子上。

  「你坐下說說……」校長不慌不忙指了指對面的沙發。

  楊希估摸著坐到沙發上，感覺坐太多，身體有點斜倒在沙發上，顯得不嚴肅，於是挪了挪，只坐了屁股尖兒。

  可即使挺直腰桿，也還是矮了半截，看校長時必須稍微抬頭，仰視著他。

  「古校長，是這樣的，我們學校每年都會有一個三下鄉的活動，學生自己組隊，主要是去到一些偏遠的山區支教，這次我們打算去貴州省黔東南的一個村上，這個村子大部分都是空巢老人和留守兒童，那個地方我們學校的學生每年都有人去，這次我們過去想帶點不一樣的禮物過去……」

  這幾句話楊希背了多少遍，一股溜兒就說出來，一邊說一邊觀察校長的表情，校長臉上掛著微笑，謎一樣的微笑。

  校長終於動手翻方案了，不過很快，隨便翻翻又蓋上。

  「我們除了上課，還買了些學慣用具帶過去。另外，那裡應該比較閉塞，所以我們想讓我們這邊的學生和那邊的學生加強交流……」沒有被拒絕，楊希趁著機會繼續講。

  「主要還是小學生和小學生之間的交流，比如寫信，做筆友，或者加QQ好友……」

  校長依然微笑。

  「我們希望貴校能不能捐一點課外書，捐書的學生可以在書中夾帶小卡片，寫點祝福語，也可以留下自己的聯繫方式……」

  「古校長，您看這樣行嗎？」楊希期盼地仰視著校長，眼睛里流轉著希望的光。

  等楊希說完，空氣突然靜默。

  許久，校長重又捏起方案一角，翻開細看：「你們這個活動挺好的，不過……」

  楊希瞪大瞳孔，不清楚「不過」什麼？

  「只是現在，我們學校的情況也不樂觀，512地震你也知道，這棟樓倒沒事，你看那棟樓，當初地震裂了口子，現在我們也還等著誰來幫扶呢？」

  順著校長的眼光，從窗戶看出去，梧桐樹掩映下的另一棟樓，牆皮斑駁脫落，爬山虎肆意爬滿一面側牆，應該有很多年了吧，不然爬山虎怎麼能長的那麼茂密呢？

  哎，楊希早已忘記地震的悲痛，怎麼這一眼又讓她想起自己的小學，自己的初中？楊希不經意間動容，眼窩裡熱乎乎的東西跳躍閃動。

  古校長是個負責任的好校長，沒有拒絕楊希進校，卻也讓楊希看到了農村學校原本真實的面貌。

  楊希不再說什麼，校長說讓她把方案留下，讓楊希先回去，有事下次再來。

  拖著沉重的身軀，楊希再一次走路回去。沿途還看見自己玩的飛箭躺在路中間，心說：「你怎麼那麼幼稚啊，楊希！笨蛋楊希，傻瓜楊希，楊希，你是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