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因為受了某人的刺激，路容嘉接下來進入狀態的速度非常快，尤其順利地完成了今日的拍攝任務。
隨著導演一句“收工”，大家就一批批地相繼離開，有更甚的一些人早早就開溜了，隻留下一些比較重要的工作人員處理後續。
日落時分，路容嘉走出攝影棚，仰頭看見了被籠罩在綺麗景色之下的天空。
暫時拋下那一堆破事，不算應景的，他想起了《滕王閣序》裏被譽為千古名句的一句詩。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確實不太應景。米國處在幹旱地區，是一個充滿了異域風情的沙漠國家，與湖和海離得不是一點點兒遠，甚至現在天邊也沒有鳥兒在飛。但這並不妨礙路容嘉突如其來的的文藝範作祟，一躍成為一名矯情的事兒逼“文藝青年”，並且抬頭欣賞此刻頭頂上的光景。
“文藝青年”在心裏矯情地想:咱看的是意境。
宋鬱走出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路容嘉獨自站在攝影棚外的黃泥牆邊上，仰頭看著天空如烈火一般的晚霞，宛若遺世獨立，又添了幾分境意。
路容嘉看著天空的確有些失神了，甚至想更矯情地吟詩幾句。然而就在他“漸入佳境”的時候，被一陣逐漸靠近的腳步聲拉了回來。
那腳步聲的主人在他身側站定。清冷又性感的聲音在路容嘉耳邊響起:“很漂亮。”
也不知是指人還是指景。
路容嘉:“……”
路容嘉光是聽腳步聲都知道來人是宋鬱。這人不僅是個煩人精，連讚美之詞都如此匱乏。他回過頭來幹瞪了宋鬱一眼，還小小聲地嘟囔了幾句“沒文化真可怕”。
宋鬱聽了也不生氣，反而和他一起站著欣賞此刻的景色。他們兩個顏值都很出眾，就算是在娛樂圈裏，相貌也絕對是佼佼者;此刻一起並排站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養眼和般配。
過了一會兒，路容嘉先忍不住了。
“ 你還不回去？ ”
“先不走。”宋鬱偏過頭來，很自然地衝他笑了笑，“等你一起。”
路容嘉一臉警惕地看著他。
一片橙光下，宋鬱揚手指了指攝影棚裏的劉文，“文哥有點事兒要留下來處理，車子給他。”他對路容嘉說:“所以，能不能請小路先生賞個臉——載我一程？”
路容嘉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還在和導演交流的劉文。幾乎是不用思考的，路容嘉斬釘截鐵地道:“不能! ”
“不能什麽？ ” 王珞楠從不遠處走過來，恰好聽見了路容嘉的這句話，略帶疑惑地問道。
路容嘉:“……”
王珞楠也隻是隨口問問而已，並不是真的想知道什麽，她朝那兩位站在一起看夕陽的男人招招手，說道:“走吧，回酒店了。”
拒絕的結果就是:宋鬱和他的小助理黃傑都坐上了他的車。
路容嘉突然就有點兒不爽了。敢情兒剛剛宋鬱並不是在詢問，而是在通知自己:我已經和你經紀人說好了一起坐車回去，你有沒有意見呀？應該沒意見吧？什麽，你有意見？! !
那也沒辦法了，你還是忍著吧。
路容嘉有點兒鬱結，尤其是那個讓他不高興的人此刻就定定地坐在他旁邊，兩隻腿還優雅地疊在一起，一副沒事人兒的樣子。
簡直氣兒不打一處來。
好在一路上有黃傑這個話癆，車上的氣氛不算太尷尬。
黃傑:“路哥，我最近又上分啦嘻嘻嘻!!”
路容嘉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著手指，回道:“那挺好。”
黃傑:“照這樣下去，俯衝百星不是夢想啊!”
路容嘉:“……”
王珞楠適時接話:“你們說的是《映月》嗎？”
黃傑:“？!”
黃傑十分高興:“王姐，原來你也玩嗎？!要不要加個好友？!!”說罷，就要興衝衝地拿出手機來了。
《映月》是這幾年才火起來的MOBA類遊戲，尤得廣大青少年青睞。
王珞楠笑著擺手，說道:“我可不玩，不過平時看嘉嘉玩的多了，就知道一點兒。你們倆不是經常組隊嗎？ ”
黃傑這才收起了想加對方遊戲好友的衝動，他很興奮地眨眼:“對呀對呀，路哥打遊戲很厲害的，每次都帶我躺哈哈哈……”
坐在前排的宋鬱聽到這話眉頭微微皺起。
黃傑一拍頭，眼裏亮亮的像是有光，對路容嘉說道:“路哥，你覺得我要是單排有上分的希望嗎？ ”
路容嘉看著他期待又緊張的表情，莫名想到了等待老師褒獎的小學生。他斟酌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那恐怕……不行。”
其實黃傑壓根就沒聽清路容嘉說什麽，他迷之自信:“唉，我也覺得我行耶～”然後一轉頭，又興致勃勃地和旁邊的王珞楠說道:“王姐你不知道，路哥打遊戲真的很厲害啊，要不你也加入我們吧，我們一起上分啊 ! !”
王珞楠笑著推辭。
黃傑還在滔滔不絕:“而且路哥真的是個好人啊!我每次上微信問他有沒有空打遊戲他都會秒回我，還不嫌棄我菜哈哈哈哈哈哈……”
宋鬱感覺自己好像抓住了關鍵點，“等等——
你們倆加了微信？”
此話一出，剛才熱烈討論的車廂莫名地安靜了下來。
黃傑一卡殼，有點兒不明所以:“對……對呀。上次路哥去參加海選的時候就加上了。”
宋鬱:“……”
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小助理好像不那麽簡單，看著他的眼神都冷淡了不少。
專業馬屁精黃傑立刻就感受到了自家老板的細微變化，他十分狗腿又小心地問道:“……老板，怎麽了嗎？”
“沒有。”宋鬱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就輕輕地笑了，“隻是突然有點兒羨慕你，我都沒有嘉嘉的微信呢。”
王珞楠有些愣:“工作群上有的，你們倆沒有加上好友嗎？ ”
這話一出，車裏就更安靜了。
路容嘉神情霎時變得有點兒古怪，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一件事情來。
宋鬱好像，在上一次的麵基聚餐後加過他的微信。
當時他們麵對麵建了工作群，回家沒多久路容嘉就收到了好幾條好友申請。也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是怎麽想的，盯著宋鬱那條好友申請看了好久，硬是沒有點同意。
到現在，那條申請可能已經過期了。
路容嘉有點兒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決定保持沉默。
而坐在後排的黃傑不小心地咬了一下舌頭，內心慌亂起來。
怎麽辦？! !連他老板都沒有路哥的微信，他這不是擺明地胳膊肘子往外拐嗎，老板會不會以為自己是不想幹了想跳槽，然後辭退自己？ ! !
黃傑一臉淚汪汪的委屈，立馬向宋鬱表忠心:“不是啊老板，我絕對是你最忠實的助理，我是不會跳槽的! ! ”
宋鬱:“……”
路容嘉:“……”
宋鬱的助理，好像不太聰明的亞子。
眼見氣氛快要往詭異的方向跑，王珞楠適時出來打圓場。
“嗐，這都是小事情——其實嘉嘉也很想加您微信的，之前還老和我說起這件事來著，不過我們怕打擾到宋先生才一直沒加……”
“對吧嘉嘉？”王珞楠在後麵給他使眼色。
黃傑也像條大尾巴狼似的瘋狂地衝他點頭，就差把“路哥你快救救我”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宋鬱聞言也動了動，轉回來看著身側的人兒，像是求證一般，他眨了一下眼，“是嗎？”
…… !
路容嘉麵部輕微地扭曲了一下。
他扯了扯嘴角，看著後座那兩人的瘋狂暗示，隻好回道:“是啊宋老師，這不是看您這麽忙，我不好意思叨擾嘛。”
這個謊話他們倆都心知肚明。路容嘉在心裏吸了一口氣，又迅速仰起臉來給宋鬱擺了一個無比燦爛的微笑。
日光透過玻璃折射進來，他的笑臉映上了暖橘色的光彩。
“當然不打擾了。”宋鬱十分配合地假裝什麽都不知道，深邃的眼裏清晰地倒映著路容嘉的身影。他笑了笑，“我還以為是嘉嘉不願意加我呢。”
路容嘉:“當然……不是。”
宋鬱這句話說的很平常，甚至連語氣都很有分寸。路容嘉麵不改色地與他對視:“這哪兒能啊宋老師，我賊喜歡你了。”
“是嗎？”宋鬱緩慢又清晰地吐字，“我也喜歡你。”
路容嘉:“……”
後排的兩人附和著打圓場，配合著把這個話題引開，車上的氣氛逐漸回歸正常。後麵的黃森不知道講到了什麽，竟惹得向來嚴肅的王珞楠都忍俊不禁地笑起來。
宋鬱拿出手機打開微信，再一次點了添加好友。而後，他拿著手機界麵在路容嘉麵前輕輕一晃，“我加了。”
不知道為什麽，在那一刹那，路容嘉竟然覺得從他那再自然不過的語氣裏聽到了一絲得逞的意味。
他拿出手機，當著宋鬱的麵點了同意，而後眼神不善地暗暗打量起旁邊的這人兒。宋鬱也假裝沒察覺似的，任由他看。
過了一會兒，路容嘉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定格在宋鬱的手上。
不得不說，宋鬱的手是路容嘉見過的最漂亮的。他的手指很白皙修長，而且指節分明，怎麽看都是令人賞心悅目的。
路容嘉不禁地想到了幾個小時前的拍攝畫麵。在MV裏，有一個鏡頭是殺手抓著大學生的手開槍打死了一個敵人。宋鬱的手指很細長，但是和路容嘉細白柔軟的手不同，他的手很骨感，也更有力。想到幾個小時前宋鬱溫暖幹燥的手掌輕輕地覆在自己微涼的手上，溫熱的觸感瞬間傳遞四肢，他現在都覺得手背還在發燙發燙。
而且，當宋鬱帶著薄繭的拇指摩擦著路容嘉柔軟的手背時，竟然讓他覺得有些意外地……
……舒服。
路容嘉腦海裏不可抑製地浮現出幾個熟悉的香豔畫麵來，等反應了過來後他睫毛一顫，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有病，有些懊惱地拉攏了一下衣服，帶上帽子掩飾自己此刻的異樣，不自然地把頭扭到了另一邊。
宋鬱偏頭看了他一眼。
又過了一會兒，路容嘉有些懨懨地打了個哈欠，眼睛有些倦意。
宋鬱自然不知道路容嘉在想什麽的。他盯著聊天界麵那行“我已經通過了你的好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看了一會兒，而後手指動了動，點開了路容嘉的朋友圈。
路容嘉的朋友圈沒有設置時間權限，發朋友圈的頻率很高，分享的內容也是雜七雜八，但大多是有關心情和日常生活的。宋鬱耐心地都看一遍，沒有一條遺漏掉。
“閉關一個月。勿擾。”
“抬頭看星星。”
“【分享圖片】”
“寫生好累啊……”
“針對上一條南山公園的，現在補充一下，傻逼除外。”
“有人一起去南山公園嗨嗎？沒有我待會兒再來問。”
“……”
繼翻到兩條疑似幫微商推廣和好幾條水滴籌的內容之後，他竟然奇異地發現了一條，好像是在罵自己的朋友圈。
“嗬嗬嗬嗬嗬……綠茶哥哥放心飛，開水永相隨。燙死你算了! !”
看時間，是一年前發的。
宋鬱指尖停下動作，看了一會兒就收回視線，準備繼續往下滑的時候，肩膀突然一重。
宋鬱頓住了。
輕淺的呼吸聲在耳畔響起，他輕輕地偏頭，目光就正好定在了路容嘉微微嘟起的嘴上。
就像在水裏遊來遊去愛吐泡泡的小金魚。
他無聲地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