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6、最後的饋贈

  被這龐然巨龍的目光注視，葉青羽頓覺好像是被一股沛然莫御的浩瀚之力鎖定一般，周身的聖境法則領域力場隱隱有趨於崩潰的架勢，這令他心中震驚，不由得再退，退出了五六百米之外，才堪堪穩住。 

  「人類？」 

  一個滄桑古老的音節，在空間里響起。 

  巨龍開口，呼吸之間，又是一道道颶風形成，捲起了無數橙色流漿，這是自然氣息的流露，而不是刻意為之，這頭巨大的古老真龍，似是因為剛剛從蘇醒沉睡狀態之中醒來，所以竟是有些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量。 

  而從它口中發出的那個古老音節，晦澀怪異，換做一般人，根本聽不懂，還會以為是一聲無意義的巨龍咆哮而已，但葉青羽卻恰好有段時間精研過上古什麼歐時代的文字和語言，所以分辨得出來，那正是『人類』二字，且還帶著一種疑惑和驚訝。 

  然後，還沒有等葉青羽做出回答，巨龍再次開口說話了。 

  「你不是天龍宗的弟子？你……是什麼人？」同樣晦澀的音節，從巨龍的口中，以一種近乎於咆哮的方式說出來，葉青羽能夠感受到巨龍話語之中濃濃的疑惑。 

  葉青羽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巨龍並沒有太大的惡意，葉青羽頓了頓，道：「晚輩天荒界葉青羽……」 

  話還沒有說完，巨龍龐大的身軀，微微動了動，似是想要騰躍而起，但最終也只是動了動而已，流漿之海一片翻騰，最終它並沒有真的騰躍而起，口鼻之間的氣息變得厚重了起來，顯然是極度疲憊的樣子，道：「如今是神龍厲那一年了……不對，為什麼……我感覺到了生靈的哀嚎，我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還有界域毀滅的徵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巨龍顯得極為震驚。 

  它龐大的身軀，再度掙扎，想要起來，卻依舊失敗。 

  「我的力量，流逝太嚴重了，為什麼會這樣……」巨龍劇烈地喘息著，一呼一吸之間，風暴形成，空間里元素之力混亂了起來，猶如混沌風暴一樣，極為可怕，巨龍的表情，似是極度迷惑，他的目光，終於重新落在了葉青羽的身上。 

  「人類，到底發生了什麼？」它氣喘吁吁地問。 

  葉青羽可以清晰地感覺到，眼前這頭龐然大物的氣息，已經虛弱到了極點——當然，這種虛弱是相對他龐大的身軀和神話一般的種族傳說來說的，很顯然它並不知道天龍古界中發生了什麼，也並不知道黑蛇妖物設置了陣法在吞噬他的力量。 

  頓了頓，葉青羽釋放出一道神念，其中包含了天龍古界之中，發生的一切。 

  巨龍接納了葉青羽的神念。 

  半晌之後。 

  「這一日，終於還是要到來嗎？」 

  它似乎終於消化了這個界域里發生的一切，喃喃自語，語氣之中，有著難以形容的蕭瑟和落寞，還有一種淺淺的絕望，但顯然並未表現的太過於震驚。 

  聽這巨龍的口吻，它似乎是知道一些什麼。 

  虛空之中，瀰漫著一種濃郁的哀傷。 

  連遠處的葉青羽，都被這種情感所感染，心情莫名變得低落了起來。 

  但他很快就意識到不對，立刻運轉無名心法，抱元守一，微微一咬舌尖，一陣劇痛，才讓他整個人都清醒過來，立刻擺脫了這種悲哀的情緒。 

  「好可怕，不愧是古老的生物，情緒竟然可以感染干擾聖者。」 

  葉青羽心中，也不由得有些駭然。 

  巨龍自然而然的情緒波動，竟然堪比許多精神類的神功秘法，差一點讓他陷入其中，果然真龍這種古老的生物，不愧是生而永恆堪比神魔的存在，這還是它在無比虛弱的狀態下，如果是在巔峰全盛之時，只怕自己瞬間就徹底迷失在這種悲哀氣氛之中徹底迷亂了。 

  葉青羽一退再退。 

  下方。 

  「我終究是還沒有等到那一天啊，父親，我讓您失望了……」巨龍嘆息，充滿了哀傷：「沒想到那種魔物又現身了，我大意了，竟然被一個小魔物算計……新的輪迴，又要開始了啊，這一次，誰來支撐這片天與地？」 

  巨龍喃喃自語。 

  他似乎是放棄了站起來的打算，靜靜地盤曲在原地。 

  葉青羽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 

  就此離開？ 

  還是…… 

  他有些猶豫。 

  就在這時，那巨龍微微抬頭，目光再次落在了葉青羽的身上，上下打量，有些疑惑地道：「人類，你不是天龍古宗的弟子，但你的身上，有一絲令我感覺到熟悉的氣息……怎麼回事？那是……真龍的氣息？這怎麼可能？」 

  葉青羽微微一怔。 

  龍的氣息？ 

  莫非是因為龍血戰戟的原因？這戰戟是龍人族的祖器，應該是有一絲真龍氣息吧？葉青羽在心裡這麼想著，開口解釋了一下。 

  「不，不對，龍人族嗎？我知道，但是他們絕非真龍……你只是一個普通的人族，為什麼竟然會……」說起龍人族，巨龍顯然是有些不屑，它看著葉青羽，眼睛里光芒越來越亮，越來越亮，它顯得很疑惑，但似是又有些興奮的樣子。 

  葉青羽聽它這麼說，心中猛然一動。 

  他身上如果說還有和龍族有關的氣息的話，那應該就是【天龍真意】功法了，這是百萬年前神秘神魂傳授給自己的煉體法門，可以化身為龍，難道於此有關？ 

  略微猶豫，葉青羽將這個猜測，說了出來。 

  「天龍真意？」巨龍有些震驚，道：「這是什麼法門，竟然可以化身為龍，是什麼人傳授與你？簡直不可思議，你……能施展一下嗎？」 

  葉青羽點點頭，【天龍真意】運轉，下一瞬間，整個人化作了一條千米左右的銀色天龍，在虛空之中盤桓，亦有陣陣龍威瀰漫，當然身軀和氣勢，卻是無法和下方長達數十里的巨龍相比。 

  巨龍震驚了。 

  「天龍……這是真正的天龍氣息……世間竟然還有如此高明的功法？」它無比震驚地看著化身為龍的葉青羽，難以相信這一切，過了許久，才似是想到了什麼，愈發震驚，道：「父親曾言，昔年世間，的確有化身為龍的無上真法，但這真法是那個宗門的秘法，從不外傳，洪荒流轉，那個可怕的宗門，據聞早就已經寂滅，為何……」 

  它似是想到了很可怕的事情，不敢再往下說。 

  虛空中，葉青羽恢復了人族的樣貌。 

  巨龍盯著他，又似是有所發現，道：「不對，你的身上，還有真凰氣息，雖然很微弱……你似乎已經煉化了真凰之力……咦？不對，你涅槃過？你竟然涅槃過？怎麼可能，你……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可能同時具有真凰和真龍的氣息，這不應該……你竟然是一個命格虛無之人？你……到底是什麼怪物？」 

  葉青羽聞言，心中巨震。 

  這巨龍的眼力和感知未免也太恐怖了，這都能看出來，鳳凰之力已經在衝擊聖境的時候被自己徹底煉化消耗，它竟然還是能夠感知出來。 

  葉青羽卻不知道，龍族對於鳳凰一族氣息的感知，向來都是無比敏銳，這是一種天賦直覺，與實力高低關係不大。 

  巨龍喃喃自語，神情顯得無比的激動。 

  它看著葉青羽的眼神，也彷彿是逐漸燃燒起來的火焰一樣熾熱炙烈。 

  然後，巨龍突然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這是天意，上天將這樣一個機會，送到了我的面前，我雖難活，但我族的血脈和意志，卻可以藉助這人類的身軀，傳承下去，怪不得……哈，怪不得，竟然是命格虛無的怪物，所以才能同時身具真龍和真凰之力的人族，讓我想起了那個古老的預言……也許，這就是冥冥之中唯一的契機啊，哈哈哈，我……死而無憾。」 

  它大笑著，狀若癲狂。 

  葉青羽聽到它的自言自語，隱約感知到了一些什麼。 

  但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突然之間，下方的巨龍停止了狂笑，它那磅礴巍峨如遠古山嶽峰巒一般的巨大身軀上，一片片的龍鱗，突然像是燃燒起來了一樣，火焰一般的顏色灼灼生輝，一個個神秘無比的龍族符文紋絡密密麻麻地在巨龍的體表閃爍起來，整個虛空之中，充滿了一種神聖的真龍氣息，空間似是被封鎖一樣，葉青羽被直接凝固在半空之中，怎麼用力都動不了了，聖境的法則之力也凝固無法驅動。 

  這是一種極為可怕的神通。 

  空間留流轉著神聖死亡的氣息。 

  就像是燃燒的火焰，巨龍龐大的身軀上，火光越來越炙烈，刺目的紅芒有一種強橫到了不可思議的力量，數萬米長的龍軀不斷地被焚燒，龍鱗化灰，灰燼噴發，露出了下面的龍骨…… 

  這個過程很震撼人心。 

  巨龍的身軀就像是燃燒過了的柴禾一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然後骨、皮、鱗都如灰燼一樣飄散…… 

  唯有那赤紅如血的神秘真龍符文紋絡，經歷燃燒，卻久久不散，密密麻麻地流轉明滅，在原地重新清晰地勾勒出來了巨龍的身形輪廓…… 

  「這是……」 

  葉青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不知道巨龍要做什麼。 

  「哈哈，人類啊，以你無雙的虛無命格，來接受最後的真龍之王的血脈力量吧，我的身軀和精神雖然會飄散如煙，但真龍之王的血脈和榮耀，將會隨著你的意志而延續，哈哈哈，如果你真的可以打破毀滅輪迴，那將會是真龍一族最嘹亮的祭歌。」 

  巨龍的聲音，無比地亢奮。 

  就像是一個失去了理智的狂熱教徒一樣。 

  燃燒的火焰，順著巨龍的身軀蔓延，最終只剩下了數千米的巨龍之首，昂著頭，如同狂熱的信徒，最後一些神秘而又深奧的晦澀音節，從這僅剩的龍首口中發出，似是某種古經聖典的結束語。 

  然後，整顆龍首也在這些深奧音節的迴音消逝之前，徹底化作了灰燼。 

  在那一瞬間，葉青羽確定，自己此生將會銘記最後的龍首消逝之前，巨龍那種奇怪的眼神，似是解脫，又似是期待，更似是一種瘋狂的嘗試。 

  龍軀在火焰中盡數消散。 

  留下的則是那些之前在龍軀表層密密麻麻瘋狂地閃爍著的真龍符文紋絡。 

  這些真龍紋絡，閃爍著詭譎的光華，非但沒有隨著龍軀焚燒化灰而逝去，反而是越發的清晰，越發地明亮，在橙色流漿之中閃爍，隱隱勾勒出了龐大龍軀的輪廓，似是畫道宗師筆下的只畫出了骨，卻未曾畫出皮，沒有添墨鍍色的未完成的化作一樣。 

  虛空之中，那種神秘神聖的力量，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清晰強橫。 

  那些閃爍著的真龍紋絡，密密麻麻足足數萬米長，在巨龍發出的最後一個音節的回聲消失在這片天地的瞬間，似是突然都活過來了一樣，猶如乳燕歸巢一般，朝著葉青羽飛射而來。 

  漫天的真龍紋絡，瞬間猶如流淌的血河。 

  第一道真龍紋絡，射到了葉青羽身上。 

  嗤！ 

  奇異的聲音響起。 

  葉青羽感覺到了難以形容的劇痛，這個真龍紋絡印在身上，彷彿是用燒紅了的烙鐵烙印在烙在自己的身體上一樣，然後手臂的皮膚上，就出現了那個真龍烙印的形狀，赤紅如血！ 

  嗤嗤嗤！ 

  連續不斷的異響聲響起。 

  連續不斷的劇痛傳來。 

  連續不斷的真龍符文紋絡出現在葉青羽的體表皮膚上，出現在他的手臂，掌心，胸膛，腰腹，大腿，雙足……甚至是葉青羽的臉上，出現在他身體的每一個位置，赤紅如血的各不相同的紋絡密密麻麻地疊加重合，葉青羽的身上就像是被雕刻了密密麻麻奇形怪狀的紋身圖案一樣。 

  巨龍的身軀猶如山脈，所以它灰化之後留下的真龍紋絡，多的簡直猶如星河一般，無窮無盡，這無窮無盡的紋絡瘋狂地烙印到葉青羽的身上，瞬間就將葉青羽整個人都淹沒。 

  每有一個紋絡烙印在葉青羽的身上，伴隨著痛楚之外，還有一種很奇特的力量，注入到了葉青羽的身體之中。 

  這樣的過程，持續了整個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