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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行香子「32」

  啟元元年,六月上旬,東涼城,東涼河岸。

  ——

  東涼河發源於唐古拉山,流經洵國首都東涼城,這裡不僅僅地勢平坦,水而且草茂盛適合居住,故而牧民們喜於東涼河兩側沿岸定居,依靠牧羊牛等過日子。

  白衣衛隊浩浩蕩蕩地走到了這東涼河沿岸,又於某段河流止步。傅蘊玉隨眾人下馬,只望見周圍有數十面旌旗插於草地中,每處旌旗下均有帶刀兵卒守衛。又轉過頭來,她又瞧見前方熙熙攘攘,全是身著圓領便袍或翻領襖子之人,再仔細觀望這些人之衣著,有的綾羅綢緞,有的卻是棉麻布衣。

  他們都手牽駿馬,腰掛袖箭,看這裝備,他們應該便是來參與圍獵的達官顯貴與伸手不凡之獵民。

  「今年仍按照舊例,獵物最多者為勝,獎黃金十兩!」衛溫牽著馬領著身後衛隊步步靠近這些人,洪亮的聲音,響徹四方。

  衛溫說罷,周圍所有人斤數單膝跪地齊聲道,「多謝殿下!」

  隨後一名白衣兵卒走至東宮夫婦面前,躬身行禮后,雙手遞上一把袖箭。衛溫也雙手接過袖箭,端詳了一番,轉手又遞給了傅蘊玉。

  「給你,我們這裡多用袖箭,獵場之獵物,也不過是兔子與狐狸而已。」

  「哦,好的。」傅蘊玉仍在觀望四周,聽到衛溫同她說話,才回過神來。

  隨後傅蘊玉又轉臉對身後的靈雨及李易清二人,說道,「你們不善此技能,騎馬跟著我便好。」

  衛溫笑了笑,側首看著身旁的小姑娘,雙手抱起胸,挑眉說,「既然已經放下隔閡,希望你可以釋懷,人生若白駒過隙,應該及時行樂,以免將來抱憾。」

  傅蘊玉聽得此言,看著衛溫頓時楞住。

  見慣了這個男人油腔滑調的模樣,今日他卻說了一大句人話,著實讓傅蘊玉感到意外,莫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心想著,傅蘊玉凝眸望向西邊。

  今日的傅蘊玉已不再是之前的傅蘊玉,她回過神,看了看周圍人,又瞧瞧衛溫,點點頭,微微笑了笑。不過衛溫把傅蘊玉帶到圍場來,卻是另有打算,他希望藉此次機會,引蛇出洞;因為李成敏能從燕朝追趕傅蘊玉到洵國來,整一出假信事件,那麼他定然不會就此罷手。

  李成敏怕甚,他一定害怕傅蘊玉將他之隱秘告訴洵國,再招致殺生之禍。若是那些細作想謀划置於死地之毒計,那他們若是得知傅蘊玉也來到圍場,如此人多眼雜之時,他們應該不會放過機會。

  他們偽造書信給傅蘊玉,若是以假亂真成功,那麼傅蘊玉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燕朝皇太後衛薏也不便維護,到時傅蘊玉倘若被洵國遣送回朝,那便會步入真正的危險之中,怎麼死法,難以預料。

  所以,衛溫決定把傅蘊玉拋出來,引蛇出洞。

  衛溫瞧了一眼他另一側的曲禮,對上視線,兩人不動聲色地同時瞥了瞥傅蘊玉。

  一陣陣號角聲響起來,木門被兵卒們緩緩推開,眾人前赴後繼的,湧入了圍場。這圍場由拼接的彩條圍出,周遭搭建塔樓又由控弦兵卒值守,周遭錦旗飄揚於和風中,氣氛頗為嚴肅。

  傅蘊玉瞧著這行獵場面,不亞於長安上林苑行獵之勢。

  「我們這裡沒什麼規矩,一進圍場,狩獵便已開始。」

  衛溫看著並肩而行的小姑娘,側過頭來平常聲說話,但他的目光卻向周遭暗暗掃視著。

  說罷,衛溫便一手揚鞭,離開傅蘊玉策馬而去。

  周遭兵卒一看太子舉動,便將事先準備在鐵籠中的獵物,頃刻間盡數放了出來,各色絨兔與狐狸紛紛在圍場中亂跑開來,其他參與圍獵之人,見狀也紛紛一手勒住韁繩,一手亮出袖箭,向四周獵物跑去。

  傅蘊玉見狀後知後覺,在人群里呆住一會,方才領著靈雨與李易清,策馬在人群里跑起來。

  盡百人在圍場之中疾馳,這景觀雄壯無比。

  傅蘊玉在騎馬人群中奔走,又忽然想起身後兩人,便關切道,「人多手雜,你們一定要跟緊我,尤其是易清,你年紀小,騎馬恐怕不熟練,跟好我,小心一點。」

  「多謝殿下關心。」靈雨和李易清互相對視一眼,又抓好韁繩,隨這淺黃駿馬的少女,緊緊跟著。

  就在這時,天上忽然一陣鷹唳傳來,眾人紛紛抬起眸子,向天空仰視而去。原來眾人馬上還懸挂著弓箭,他們想將獵物變為這隻正在翱翔的蒼鷹。

  若是射中圍場意料之外的獵物,便可以一舉奪彩。

  隨即李易清騎著馬走過來,將一把弓遞給了太子妃。

  李易清微笑,「太子殿下說您力拔山兮氣蓋世,也能彎弓射大雕。」

  傅蘊玉瞧了瞧李易清雙手奉上的大弓,眉頭一皺。力拔山兮氣蓋世?也能彎弓射大雕?

  「你們家太子還真是會抬舉我。」傅蘊玉一聽這話尬笑起來,這個衛溫正經不了幾天,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騎馬彎弓射大雕,這是非常考驗箭術,蒼鷹於天上盤旋,人們於地面對射,卻是控弦腕力不到位,以及不能精準瞄準或是預判蒼鷹如何飛行,即便箭在弦上,也無法將這鐵箭發射出去。

  因為沒有把握,不得不發也只會放空箭,而且也考驗獵手騎術,必須騎馬跟緊這蒼鷹。

  在場其他人紛紛舉起弓箭,並同時追隨蒼鷹而去。

  結果數箭齊發,卻都落了空,鐵箭們自高空落下,扎在了遠處的草地里。

  一些人似是不甘心,又爭先恐後地控弦向蒼鷹射去,但仍是不中,這蒼鷹之速,豈是常人能比。

  一直仰視著天上這隻蒼鷹,傅蘊玉觀望許久心裡才有十足把握。

  忽然,她雙腿夾在坐騎兩側腹部,自人群里衝出,領先在人群之前追逐起蒼鷹,她聽著鷹唳,唇角不禁上揚,露出一點笑意。

  左手開弓,右手將鐵箭搭好,傅蘊玉緩緩拉起弓,待到這弓呈半圓形時,傅蘊玉瞅准千鈞一髮,立刻將鐵箭對著蒼鷹,發射而去。

  鐵箭飛速向蒼鷹射去,而傅蘊玉看著鐵箭飛行之弧度,神情之中自信滿滿,她相信自己多年來隨父親行獵所練得的箭術應當已經爐火純青,因為她七歲時,便能獵得一隻兔子,故而她的父親傅定武才說出,那句話。

  若是個男兒身,一定是個優秀的皇子。

  「快看!」

  就在傅蘊玉這鐵箭欲穿進蒼鷹身軀之中時,空中出現另一支鐵箭。眾人紛紛抬起頭,看著這兩隻鐵箭向蒼鷹頭尾飛去。

  「兩支箭,全都射中了那隻大鷹!」

  眾目睽睽之下,那兩隻鐵箭,竟然不約而同的射穿了蒼鷹,一箭射在頸部,另一箭射穿在蒼鷹身軀,傅蘊玉看著這一幕十分驚訝,當即策馬向蒼鷹落下之處而去。

  「太子妃殿下。」

  一名兵卒將落在遞的蒼鷹撿起,雙手捧到了傅蘊玉面前。

  傅蘊玉發問,「另一支箭是誰的?」

  就在這時,曲禮驅馬從人群里開道,他看著兵卒手中的蒼鷹,爽朗一笑,又將目光看向了緊跟而來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與太子妃殿下同時射中這隻大鷹,緣分天註定吶。」曲禮想著,又說道,「那太子殿下,這該怎麼算呢?」

  衛溫將目光看向傅蘊玉,不由得侃侃而談,「太子妃女中豪傑,有唐朝平陽昭烈公主之風采。」

  「嗖——」

  忽然從人群里射出一支箭飛到二人附近。

  「殿下小心!」

  正待傅蘊玉危險之時,忽然又從人群里跑出一個紅衣女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出腰間的短刀揚了起來,這箭正要射進傅蘊玉背部時,這箭已經成了兩半,掉落在地上。

  傅蘊玉正獃滯,那紅衣女郎便翻身下馬,走到太子衛溫這裡來,單膝跪地,雙手奉上了那斷箭。

  「卑職麻魁軍檢尉耶律秀寧,叩見太子殿下。」隨後小女郎又轉身面向傅蘊玉,繼續垂眸說,「卑職見過太子妃殿下。」

  傅蘊玉經歷剛剛所發生之事,有些悻悻,喘了一口氣方,看著地上的紅衣女郎和其手中短箭,臉色久久才緩和。

  「行了阿奴,別擱這裝了。」

  衛溫翻身下馬,走到這紅衣女郎身前,拎著衣領便將人提起來。

  「你不是在北境從軍呢嗎,怎麼回來了。」衛溫說著,又看向傅蘊玉,正色道,「這是我表妹,阿媽的侄女,耶律秀寧,小字阿奴,在麻魁軍里任職。」

  傅蘊玉面色緩和,也翻身下馬,那紅衣女郎耶律秀寧卻是打量她起來。

  「咦?」耶律秀寧環繞傅蘊玉一周,又站好,雙手掐腰笑眯眯起來,她想了一會,神情恍然大悟似的,突然說,「你是我的新嫂子嗎?」

  其他人一聽這話,全都驚詫起來,看著東宮夫婦與這紅衣女郎,又不知怎麼個神情是好。

  「是啊,我就是你的新嫂子,你是我的小姑子?」

  然而傅蘊玉仔細品味著,臉上對著耶律秀寧挑眉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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