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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行香子「2」

  自從皇帝宣布要將愛女成年後嫁於冠軍伯家的二公子李懷珠后,整個長安城都沸騰了。

  紈絝公子們妒忌李懷珠深藏不露,不過入宮給太子作伴讀一天,便把公主給佔有了。於是,這些公子們便紛紛私下裡口出惡言,簡言之便是詆毀李懷珠表裡不一,更有甚者胡說是他把公主睡了,才迫使皇帝將愛女下嫁冠軍伯府。

  而那些覬覦李懷珠的大家閨秀們,自然見不得別人構陷他,便也絞盡腦汁予以反駁。在同樣的嫉妒與怨氣中,這些閨秀亦編排起玉環公主,說是公主為人輕浮,見色起意才強迫李懷珠與他結親,李懷珠從始至終便是無辜之人。

  反正對於這兩人如何走在一起,長安城之人眾說紛紜,有些人甚至套用《飛燕外傳》的內容指點玉環公主和李懷珠如何不堪,敗壞皇家清譽,也敗壞了燕朝禮儀之邦的清譽。

  傅蘊玉身在宮禁之內,又有皇帝父親保護所以倒也不怕這些無稽之談,大不了仗勢欺人,把這些人抓了毒打一頓解解氣。

  可李懷珠卻遇上了麻煩:冠軍伯府為此遭了許多人背後非議,那些平時不滿國舅李成敏外戚專權之人乘機火上澆油,說這一切是冠軍伯處心積慮操控兒子與公主邂逅,為了日後方便『更上一層樓』做鋪墊。

  昔日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李懷珠亦因此生怕再行事不慎落下口舌,再把他父母家人給逼死了;如此過了些日子,他見坊間還在胡言亂語,一氣之下斷絕了除皇宮伯府外一切關係,全是為了挽回冠軍伯府的體面,可他根本無法扭轉乾坤。

  最後李懷珠寫了奏表托太子傳給宮裡,請求皇帝出面擺平一切,為此他在奏表裡還提出自己可不做駙馬,日後也可不入仕,只求皇帝還李家一份清凈。

  可傅定武,只回了李懷珠一句話:汝毋憂,清者自清。

  看見皇帝無動於衷,李懷珠心灰意冷之際,冠軍伯夫人想到了玉環公主傅蘊玉或許有辦法,遂叫兒子入宮借著至浴德堂伴讀機會與玉環公主交涉,李懷珠走投無路,便只好主動到玉環公主面前…

  傅蘊玉住在長安後宮靠近前朝甘露殿處的鑾台,是皇宮裡除了帝后寢宮及東宮之外,佔地最多之處。這裡到處櫻樹亭台環繞,假山怪石嶙峋,還有一片池塘將鸞台分割為兩部分,池塘前面是臨江館,池塘後面是絳仙殿。這樣想出別出心裁的江南式園林宮殿,正是體現了燕朝對這位公主無盡的溺愛。

  傅蘊玉對於李懷珠的突然拜訪,立馬心裡欣喜若狂,不能自已。

  可她怕暴露自己沒規矩,便只好裝作平淡,正經坐在墊子上,吩咐左右宮女斟茶上糕點,舉手投足之間,都抑制著情緒。

  又動作矜持地捧著手中竹簡裝作看書模樣,涼了李懷珠一會,才抬眸,難得正經說話:「宮外的流言我聽宮人們說過一些,委實不堪入目。抱歉,這都怪我,平添了你與表舅這多麻煩。」

  「公主能否出面,哪怕只是綿薄之力,總比隨它惡劣好些……」李懷珠面色羞愧難當,若不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他早就顧不得身份場合哭出來了。

  傅蘊玉瞥向李懷珠,看著他沒了昔日的風采,也壓低了聲音,慚愧道,「可陛下說流言在口中,沒有真憑實據,是無法坐其罪的。」

  這日上午天色不好,陰雨綿綿,雨聲嘩嘩落個不停。又李懷珠聽著雨聲,心裡更難受,便道,「世間好男兒數不勝數,為何公主就執著於小人,小人無功無祿怎是駙馬人選,不如公主另選他人罷。」

  『啪——』傅蘊玉心頭一震,掉落了手裡的竹簡。

  也許李懷珠無心之言,可這番話叫傅蘊玉頓時臉紅的發燙,她打小嬌生慣養被人捧著,哪裡受過別人當面拐彎抹角說她不是。

  「你是我心裡最好的,就是跟著你吃苦,我亦樂意。」說著,傅蘊玉起身站起來,走到李懷珠身邊側身坐著。

  她情不自禁大著膽兒雙手環上其頸部,卻又惴惴不安著,「為了你,我願意拋頭露面見那些人,不用陛下出面。」

  原本李懷珠只當是敷衍他,因為公主怎麼會隨意拋頭露面去見外人。結果。他沒想到這玉環公主為他真真去換了一身戎裝,騎著匹淺黃駿馬,要隨他出宮去。

  看著這一身黃鍛對襟翻領襖子,再看著馬上的少女草草紮起的左髻,最後李懷珠才發現少女面部神情變化,嫵媚的面容里竟然還有一半青澀,很是奇妙。

  見李懷珠直直盯著自己的臉,傅蘊玉不自覺感到有些尷尬,臉頰亦跟著紅起來,「你想流言今日止住,便快快上馬,莫再耽誤光陰。」

  「上馬?」

  然而不等李懷珠疑惑,傅蘊玉便伸出手來,一把將人拽上了馬,疾馳而走。

  燕朝是從北方南下入主中原,由於漢胡雜居,根淺蒂疏,故目前不太注重男女有別。

  所以在燕朝常常出現男女並肩而行,或者女子要隨夫入伍的情況,。

  但那是坊間,傅定武定都長安建國后,就主張皇室與群臣遵循周禮,注意儀錶。李懷珠便是聽從帝意成功入鄉隨俗,可傳聞玉環公主貪玩成性,不拘小節。但居然還不避諱男女有別,這著實讓他吃了一驚。

  「那巷口的公子哥,便是御史愛子王丹,以前宮裡大宴群臣我在簾賬後邊看見過。不過聽宮人說他傳了他父親的伶牙俐齒,是這次流言里,最欠收拾之人?」

  傅蘊玉李懷珠兩人騎著馬出宮來到西市,這人畜混雜最多的地方,通常午後一開市,那些達官顯貴都會到這兒來擺闊閑逛。

  雨過天晴,站在陽光下的李懷珠聽玉環公主此話,雙眸立刻紅了起來,直勾勾看著遠處的男子,似乎恨不得過去劈了他。

  「李郎你看著,我等會收拾他,叫他一輩子不敢欺負你,也藉此叫其他誹謗我們之人,一輩子不敢胡說八道。」

  說罷,傅蘊玉便帶著李懷珠翻身下馬,她牽著馬英姿颯爽地走在人群里,引來了許多人圍觀。

  見人群湧來,傅蘊玉低下頭不懷好意地冷笑一下,心裡算盤打得飛快。稍時,她轉頭又對李懷珠眨了眨眼睛,笑容可掬。前後變化,判若兩人。

  傅蘊玉背對那王丹三尺之處駐足,隨手從腰間蹀躞帶懸著的布袋裡拿出一把石灰撒在地上,不一會又左顧右盼,大叫:「武侯何在,有人亂棄雜物於道!」

  一個女聲,「李懷珠身邊那戎裝女子是誰?看起來是挑事的。」

  一個男聲:「王丹之前在國子監讀書不如李懷珠就陷害李懷珠被趕了出來,如今他又誹謗李懷珠與公主,我看吶,他今天是要遭報應了。」

  「那可能是公主,她身上的襖子彷彿是宮裡款兒。」人群里又傳來一個女聲。

  「你這女子好生惡毒,我與你素不相識,你光天化日之下劈頭便來造謠惑眾。」王丹看見李懷珠身邊的少女滿臉挑釁,不安起來。

  然而不等王丹動手動腳,他身後便閃出幾個身著甲胄的武侯,拿出繩子將其反手幫著,其中一武侯冷漠道:「燕律,棄物於街道,鞭刑十五,罰錢三十文。」

  王丹努嘴,「你這莽夫,是她棄物!」

  武侯瞥了眼一旁的男女,嘆息一聲:「你不知罪,到了武侯衛,就要鞭刑二十。」

  看見武侯不問青紅皂白便拿了自己,王丹似乎知道了其中緣由,掙扎著面色鐵青地對眼前男女,開口道:「老子爹是御史,你們等著,皇帝陛下會秋後算賬!鞭刑之前,老子還要一句說,祝你們八字不合,相生相剋,就算皇帝賜婚,也是怨偶天成,絕不會好過,等著吧,看誰笑到最後!」

  看著王丹被武侯抓著遠走越遠,只剩下模糊的背影漸漸消失,傅蘊玉面色從容自若,隨著李懷珠在夕陽下並肩而立,狹長的雙影似乎十分和諧。

  一會又雙手環抱胸前,側顏看著李懷珠,傅蘊玉溢出笑容,「流言止於智者。」

  「謝謝。」

  雖然玉環公主這樣做貌似不好,但的確解決了流言蜚語,李懷珠還是有所動容的,「李某不才,以後請公主多多關照了。」

  可是,王丹最後的話,卻久久縈繞在傅蘊玉心頭,揮之不去,就像詛咒一樣,滲人心扉。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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