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爹不讓我說
「不是那樣是那樣,都把人家姑娘得到家裡來住了,你小子還要裝清白了?」斜斜的撇了自家兒子一眼,那眼光,就像看著一個騙了人家姑娘的壞男人,惡狠狠,犀利狠辣,「姑娘,你不用害怕,我給你做主。」
「伯母,您真是誤會了。」
眼角和嘴角一起抽了抽,蕭月萱連忙解釋,面前這個薛錫仁的母親,曾經炎國的皇後娘娘,真的母儀天下過呢,怎麼比她這個現代還開放……
「韻兒,你別把人家姑娘嚇著。」薛恆無奈的搖了搖頭,看著南靈韻的眼中儘是寵溺。
「恆,我這不是著急嘛,你看看這個不爭氣的小子,都把人家姑娘帶到家裡來了,還不承認,這就是對人家姑娘不負責,對得起你一輩子仁義天下的美名嗎?這小子這麼做就是給列祖列宗抹黑的!」南靈韻說得義正言辭,就連薛恆也從反駁了,薛恆無奈只好給了兒子一個自己解決的眼神,看得薛錫仁叫苦不迭。
「蕭姑娘,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喜歡就直說嘛,扭扭捏捏的,這可不是我們薛家的規矩。」不待蕭月萱解釋,南靈韻似乎就認定了自己的想法,拉著蕭月萱的手,左瞧瞧右看看,怎麼看這個兒媳婦,那是越看越滿意。
「仁兒,你見到熙宸了?」薛恆撇過頭去,不忍直視犯抽的小妻子,看向自家兒子。
「見到了。」薛錫仁如實回答。
「熙宸可還好?」
「哎,」薛錫仁微微嘆了一口氣,道:「頭髮白了,雙腿殘了,就連記憶也不全了。」
一旁的南靈韻一聽這話,拉著蕭月萱的手鬆開了,與薛恆對視一眼,長長一嘆,「可憐我家顏兒,年輕時受那麼苦,才和熙宸在一起的,顏兒心地善良,熙宸更是解救了天下黎民百姓,他們憑什麼要受這樣的罪!」
「韻兒,你別激動。」拉住南靈韻的一隻玉手,薛恆淡然安慰著,「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熙宸和三妹如此,也算是宿命吧。所幸,熙宸又回來了,仁兒,燁兒的身上的毒,可有解了?」
「應該是解了,只是——」薛錫仁說著突然一頓,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說的好。
「仁兒,你快說燁兒怎麼了,別讓娘著急。」南靈韻忍不住催促道。
「纖燁也什麼都記不得。」
薛恆和南靈韻全都愣住了。
「忘了也好,最起碼,現在熙宸和燁兒父子深情。」良久,南靈韻方才悠悠開口。
「仁兒,你派人去宮裡送帖子,就說我和韻兒明日會進宮去看他們。」
「我這就派人去。」薛錫仁應了一聲,走到門外叫來管家,和管家寒暄了幾句之後,管家離開,薛錫仁又坐回原位。
而聽了一家人對話的蕭月萱,即使是再傻,聽到往宮裡送消息的時候,也該猜得出墨熙宸的真實身份了,猛然想起,府里曾經有個丫鬟對她說過,以為宸皇的名字中有個「宸」字,所以女帝顏帝登基的時候,改國號為「宸」,墨熙宸,姓墨,名字中有個「宸」字的,又說了墨熙宸夫妻住在皇宮裡,墨熙宸的真實身份呼之欲出。
只是,蕭月萱不願意接受罷了。
腦海里不斷掙扎著剛剛一家三口的對話,蕭月萱直愣愣的坐在那裡,目光獃滯,一言不發。
「聽下人說,姑娘你叫蕭月萱吧,我叫你萱兒可以嗎?」南靈韻再次向蕭月萱靠近。
「啊?」聽到南靈韻的聲音,蕭月萱猛然一愣,不知南靈韻和她說了什麼,「伯母你說什麼了嗎?」
「我叫你萱兒可以嗎?」南靈韻再次問了一遍。
「當然可以。」
「看到你這丫頭就覺得親切,明日和我們一起進宮吧,讓你見見世面。萱兒,你想不想去?」南靈韻倒是自來熟,一口一個萱兒叫得無比親切。
蕭月萱抽了抽嘴角,越發懷疑薛錫仁有這樣的娘,性子為什麼那麼沉穩哩。
「也好。」
蕭月萱心一狠,該面對的遲早都要面對的,早死早超生,她堂堂二十一世紀的新新人類還怕了古人,女帝怎麼了,不過是個人人而已。
蕭月萱在心裡自我安慰著。
花傾顏和墨熙宸帶著孩子們和墨浣蓮一起用完了晚飯之後,墨浣蓮就把墨熙宸單獨留了下來,而花傾顏也把纖燁拽到了傾鳳宮,屏蔽了大殿中的所有侍衛。
「娘,你有什麼事嗎?」
纖燁看著一臉凝重的母親,不由得開口問道。
「燁兒,你和娘說實話,你爹身上的毒,真的全都解了嗎?」
花傾顏直視纖燁深邃的眼眸,花傾顏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道。
「娘,你不相信我的醫術,還不相信師父的嘛,爹爹現在雙腿不好使,是應該當年致命的一傷,傷在腰椎骨上,才導致的下肢癱瘓。」纖燁眸光微動,很快平靜下來,看著花傾顏胸有成竹的說道。
花傾顏無奈搖了搖頭,起身,緩步行來,白髮若雪,紅妝傾城,步履攢動間,步步生蓮,在距離纖燁三步距離的地方停住腳步,「燁兒,你是我生,有些事情,你即使瞞得過天下人,也瞞不過我的眼睛。」
花傾顏突然一頓,又道:「燁兒,娘親只想聽真話,你讓為娘聽一句真話行不行!你爹的身體到底如何,你們父子為什麼總是毫無徵兆的出事,為娘只是一個母親,一個妻子,只想知道家裡親人的身體情況,這很難嗎?」
纖燁看著這樣的娘親,燦若星辰般的星眸微微閃動間,灼灼生輝時帶著幾縷幾不可察的不安,纖燁抿了抿嫣紅的薄唇,「娘,不是我不想告訴你,是爹不讓我說。」
「御醫都和我說了,你爹體內的毒素大都殘留在下肢。」花傾顏把御醫的診斷緩緩說出,一雙靈動充滿風華的鳳眸緊緊睨著神色有些許不安的兒子,緩緩開口,「燁兒,就是你不說,娘也遲早會知道的,不瞞你說,就在你和你爹回來的次日,為娘就已經得到消息,說,你爹是因為吃了忘情丹,才記不得我的,這,應該和你爹當年的傷勢有關吧。」
唇角微微一張,纖燁的頗為為難,「娘,你想我爹已經告訴你了,自從六年前的一場大病之後,我就什麼都記不得,我如何能知道,八年前,爹爹為什麼寧願選擇忘記你,也不願回來的原因,娘,您別逼我了,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有生以來,纖燁是頭一次這麼痛恨自己,什麼也記不得了,六年前,剛剛醒來的驚慌與無措,頃刻襲來,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恐懼,似乎有無邊的黑暗將自己吞沒……
後來,他聽到輪椅吱吱的聲音,一個白髮白衣的男子一邊搖著輪椅,一邊進來他當時醒來的竹屋,那男子說:他是他爹,告訴他叫墨纖燁。
那時的爹,白衣白髮傾塵絕世,就如同九天之上的謫仙,仙姿神骨,就連那話說聲,都像是從天外飛來的一樣;
那時的爹,冷清薄涼,有時候單單坐在窗口,望著窗外遠山,一望就是一天;
那時的爹,好像真是仙人,不食人間煙火,如果不是自己把飯菜送到爹爹的嘴邊,爹絕對不會說餓的;
那時的爹……
直到有一天,爹忽然說要帶自己離開,自那以後,不食人間煙火的爹爹,終於有了一點兒人情味,坐著輪椅支使著自己,天南地北,游遍宸國錦繡山河,這一來,就是整整六年的顛沛流離,大漠孤煙,長河落日,煙雨江南,小橋流水,他和爹爹一起幾乎看遍了世間的一切,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纖燁緊蹙這潑墨般的濃眉,神情痛苦,他,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燁兒,別想太多,有些事情,忘了也好。」
漫步走到窗口,看著天空中月明星稀,花傾顏悠悠開口,她竟不忍直視兒子的眼睛。
纖燁愣愣的看著眼前娘親的背影,孤單,瘦弱,纖細,明明是一身華服,一身耀眼的紅妝,頭上戴著價值連城的珠釵,只是,那一頭刺目的白髮為何如此蒼涼,淡薄到好似全世界都拋棄了她一樣。
纖燁只覺得胸口一窒,幾乎喘不過氣來,這是他的親生母親啊,血濃於水的親情,是在任何時候都無法割捨的。
「燁兒,我只是知道你爹的病情怎麼樣了,我想聽真話。」
良久之後,花傾顏才緩緩轉過身來,開口問道,空靈若天籟般的聲音中,幾許蒼白,幾許無力,幾許薄涼。
「爹爹的腿中是有未清的毒素,而且每逢陰天下雨的時候,都會很疼,但性命無憂。」纖燁如實說道:「今天我去藥鋪,就是去拿一些和藥鋪老闆定好的藥材,希望能適當緩解一下,爹爹的疼痛。」
「除了喝葯,還有什麼方法能緩解?」花傾顏凝眉問道。
「在穴位上適當按揉也會緩解,我今晚就會把具體穴位給娘親畫下來,明早就送來。」聰明如纖燁,當即明白了花傾顏的意思,主動提出要把穴位畫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