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重嗎?

  「你不回答,就當你同意啦。」花傾顏直接忽略墨熙宸猶豫,得意的點了點頭。 

  「顏兒,我不是那個意思。」墨熙宸抽了抽嘴角,連忙拒絕。 

  「外面那麼多的宮人看著呢,難道說讓天下都知道,朕被你拋棄了!」花傾顏神色一凜,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墨熙宸,不怒自威。 

  墨熙宸微微一愣,為難的看著花傾顏,「那總不能——」 

  「放心,我不會亂來的,你睡這裡,我睡在地上就好。」說著,花傾顏抱起一床被子,想地上走去。 

  墨熙宸突然抓住的花傾顏的手臂,嘴角動了動,似乎要說什麼。 

  「你腳腿不好,就睡在這裡吧。」不等墨熙宸把話說完,花傾顏已經把被子扔到地上,彎著腰,一邊鋪著被子,一邊說著,「我身子強壯,沒事的。」 

  墨熙宸看著地上認真鋪被的紅色身影,喉嚨哽咽,眼中複雜,酸楚,不安,還有莫名心疼,久久凝望,就連墨熙宸自己都沒發覺。 

  「時辰不早了,早些睡吧。」背對著墨熙宸,花傾顏慵懶的聲音淡淡傳來。 

  「好,」墨熙宸答應一聲,拉起被子躺下,「燁兒去哪兒了。」 

  「放心,我是不會虧待我兒子的。」慵懶空靈的聲音那樣不在意,眼角的淚水莫名流淌。 

  不知怎地,墨熙宸這一睡,睡得格外香,在外漂泊的八年裡,從沒有哪一晚,睡得這麼沉,墨熙宸愕然看了看窗外的已近晌午的天色,自己也愣住—— 

  難道這裡真是他的家,回家了,就安心了? 

  「宸皇,你醒了嗎?」 

  小雲子小心翼翼的問道。 

  「恩。」 

  「奴才小雲子,伺候宸皇梳洗。」小雲子一招手,幾個收納洗漱用具的小太監便魚貫而進,乾淨的衣袍,清澈的水,一切,都是自己的喜好。 

  「你以前伺候過我?」墨熙宸突然問道。 

  「自宸皇登基之後,一直是奴才照看的。」小雲子如實回答。 

  「顏兒呢?」 

  「陛下去早朝了,估計這個時辰也快回來了。」 

  「宸皇,您真的忘了陛下了嗎?」糾結了半天,小雲子終於把這句話問出來了。 

  墨熙宸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我和燁兒在外面遊歷了六年,聽了六年我們的故事,只是……」潑墨般的濃眉一凝,單手揉著頭,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皇上駕到。」 

  隨著一聲通報,一身紅色朝服的花傾顏走了進來,「不舒服嗎?小雲子,快去宣御醫。」 

  「不用了,」墨熙宸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沒事。 

  「還是看看吧。」花傾顏搖了搖頭,堅決讓小雲子去找御醫。 

  聽說給昨日才回來的宸皇問診,御醫們不管是見過宸皇的還是沒見過宸皇,全都打起精神,容光煥發,腳底生風,所以這邊並沒等太長時間,一連五位御醫一起來到傾鳳宮。 

  「陛下請借一步說話。」 

  五個御醫商量了一會兒之後,為首的御醫示意花傾顏出去。 

  「張御醫,有話直說。」花傾顏做好了一切不好的準備。 

  「陛下不必如此緊張,」張御醫安慰花傾顏道:「宸皇是不是忘記很多事情?」 

  花傾顏點了點頭,「可有恢復記憶的可能?」 

  「有是有,不過——」 

  「直說便是。」 

  「現在只能事在人為了,」微微嘆了口氣,看到花傾顏落寞的神情,張御醫識趣的轉移話題,「另外宸皇身上的餘毒未清,大多集中於雙腿,也不知是何等高人,竟能讓毒素集中在腿部這麼多年,竟然還沒複發。」 

  「那以後會不會……」花傾顏咽了咽口水,強裝鎮定,「可有複發的可能?」 

  「應該沒有。」 

  「那宸頭疼是怎麼回事?」花傾顏又問,想想剛剛墨熙宸的痛苦的,花傾顏心裡就悶悶的。 

  「可能是觸及到記憶深處的人或事刺激所致,也許是個好現象。」張御醫望著殿里的白色身影,如實說道,宸皇和陛下都是可憐,蒼天為何還要如此折磨。 

  「去開些安神的葯吧,張御醫,你另外在去御膳房一趟,你配合御廚做些葯膳,他應該不會吃藥的吧。」 

  「微臣遵旨。」 

  張御醫領旨退了出去。 

  花傾顏一揮手,大殿里除了墨熙宸,全都退了出去。 

  「你還想我是墨熙宸嗎?」 

  輪椅嘎吱嘎吱的聲音由遠及近,墨熙宸淡淡問道,嘴角帶著似有若無的冷笑,任何女人都會嫌棄一個身有殘疾的男人吧,更何況花傾顏還是雲澤大地上第一位女帝。 

  花傾顏茫然看著墨熙宸,黛眉微微一凝,撩起垂在胸前的一縷銀絲,嫣然一笑,恰似千朵萬朵桃花開。 

  「你還是在意的吧。」見花傾顏久久不回答,墨熙宸淡淡開口,不知何時,漫漫的低落感,早已襲遍全身,「不如就說認錯人好了,我們兩不相欠。」 

  「呵呵呵,」聽到這樣的話,花傾顏不由得低低笑出了聲,緩緩走過來,做到墨熙宸懷裡,霸道強勢的勾住墨熙宸的脖子,空靈的聲音威嚴不容任何人質疑,「朕乃天朝女帝,想得到什麼樣的男人得不到,墨熙宸,不管記得我也好,不記得我也罷,你這輩子,註定是朕的男人,誰也改變不了。」 

  「正如你所說,天下男子之多,我只是滄海一粟,何必——」 

  「墨熙宸,你別給朕裝聖人,你以為你穿一套白衣,你就是仙人了嗎?」還不待墨熙宸把話說完,花傾顏質問的聲音便堵住了墨熙宸的話,花傾顏趴在墨熙宸耳邊,輕輕的吹了一口氣,溫熱的空氣把墨熙宸的臉熏得紅了,有些不自在,「陛下,請自重。」 

  花傾顏似乎沒聽到墨熙宸的話一樣,不爭氣的淚水吧嗒吧嗒的打在墨熙宸的肩膀上,墨熙宸愣住了,這女人,真是陰晴不定。 

  「自重嗎?你要那樣自重?在這天下,朕說得話就是國法,朕怎樣是對的,怎樣就是對的!」花傾顏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著,不等墨熙宸說話,就在第一時間堵住了墨熙宸的嘴,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愈陷愈深,不能自拔…… 

  墨熙宸被花傾顏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愣住了,忘了反抗,只是愣愣的看著懷中不斷折騰的女人,整個人都是獃獃的…… 

  直到殿外乒乒乓乓的打鬥聲傳來,墨熙宸這才將將回過神來。 

  花傾顏沒落看了一眼神情獃滯的墨熙宸,一滴眼淚再次不爭氣的打在墨熙宸的臉頰,花傾顏整理好衣服,清了清嗓子,「咳咳,外面何人喧嘩。」 

  「回陛下,是大皇子要找宸皇,怎麼也攔不住。」嫣紅有些焦急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讓大皇子進來吧。」 

  一邊說著,一邊動作溫和的幫愣愣的墨熙宸整理好衣衫。 

  「爹,你沒事吧?」纖燁匆匆走了進來,見到墨熙宸連忙奔了過來。 

  「娘,雪兒沒用。」 

  「娘,是我沒看住大哥。」 

  比纖燁晚一步跑進來的纖雪和纖陽紛紛低下了頭,搶著承認錯誤。 

  「細雨,嫣紅,把朕的東西收拾一下,朕去書房休息。」花傾顏只淡淡看了纖雪和纖陽一眼,便吩咐細雨嫣紅說,她真的沒勇氣再看那個冷血的男人,她都這樣求全,他依舊能不動泰然,看來是真的記不得她了…… 

  原本還以為,只要能和他一起生活,他早晚會想起她的,就算想不起來,也可以重新開始,不是嗎? 

  就在剛剛,他對自己的熱情全然無動於衷的時候,花傾顏一直堅強的心靈,豁然倒塌,不是他?卻是他,真真實實的出現自己面前,唯獨對自己淡然鎮定,與他們在一起時的相愛,隔著天差地別,花傾顏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 

  一直的堅持轟然倒塌,她再搶,也是一個女子,有女子與生俱來的矜持,更何況她是一國之帝,更不能任性妄為。 

  而她,早過了任性的年紀了,她的女兒都及笄了,眼看著,就要找如意夫婿了。 

  看著鏡中的自己,容顏未老,已然白髮蒼蒼,她真的老了,累了。 

  「陛下——」 

  「陛下!」 

  細雨和嫣紅不甘心的叫了花傾顏一聲。 

  「顏兒,你要去哪兒?」 

  清泉般的聲音傳來,花傾顏愕然看向墨熙宸,明曄生輝的鳳眸中,寫滿了疑惑,不解。 

  「這麼看著為夫幹嘛,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毛毛躁躁的,說你幾句就要離家出走了?」墨熙宸微笑想花傾顏招招手,示意花傾顏過去,花傾顏愣愣的走了過去,墨熙宸對纖燁道:「燁兒,還不拜見你娘。」 

  「她她真是我娘?」纖燁看著一身龍袍的花傾顏,不敢相信事實。 

  「爹還能騙你嗎?」墨熙宸潑墨般的濃眉一蹙。 

  「纖燁拜見娘親。」 

  看爹爹認真的神情,指導爹爹說得都是真的,纖燁兩三步走到花傾顏面前,倒頭便拜。 

  「燁燁兒快起來,讓娘好好看看你。」 

  十年中,花傾顏想了無數次她和燁兒母子相見的情景,在腦中默默掩飾了多少遍想說的話,如何讓纖燁看著自己好些,可這一刻真的來臨的時候,花傾顏的還是結巴了,她等這一刻,已經等得太久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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