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0:太爺爺x太奶奶(2)
番外10:太爺爺x太奶奶(2)
徐家的少爺撿回來一個小乞丐。
鄰裡間誰都誇讚一聲,這徐家少爺不愧是念過書當警察的,真是菩薩心腸。
那小乞丐竟然是個姑娘,而且洗過澡換過衣服后,還是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鄰裡間的誇讚聲漸漸變成了背地裡的茶后閑談,徐家少爺不愧是念過書的,這思想就是不同於常人,徐老爺介紹多少同僚家的好姑娘給他,他非要自己撿一個小乞丐回家。
「不過我見過那姑娘一眼,確實漂亮,那雙眼睛好看極了,像鹿一樣。」
「喲,那怪不得徐家少爺會看上她了,這真是飛上枝頭變鳳凰咯。」
而此時的徐家,徐老爺正吹鬍子瞪眼的看著眼前這個畢恭畢敬的不孝子。
「你個混賬東西,我給你介紹那麼多好姑娘,你一個都看不上!你撿回來這個,頂多也就十四五的樣子,你也下得去手!書都白念了!」
徐君廷皺眉:「誰說我撿她回來是那個意思?」
徐老爺冷笑一聲:「你不是那個意思?
滿大街那麼多小乞丐,你偏偏撿了這一個,又是個姑娘,模樣也出挑,你倒也是會選,不挑年紀大的,專挑漂亮的。」
「她換衣服前,我是不知道她長何樣的。」
雖然能看清臉,但穿的破破爛爛,臉上又都是凍傷的痕迹,任誰看了,也只會覺得這就是個風餐露宿的小乞丐罷了。
徐老爺懶得和他繼續說,起身關上了書房門,再回過身看他時,表情更加凝重了幾分。
他壓低了聲音說道:「現在眼線正里裡外外的盯著咱們徐家,你帶一個身份不明的姑娘,這不擺明了惹人嫌疑嗎?
你是不是覺得他們肯定懷疑不到你頭上,所以有恃無恐啊?」
「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而已。」
「那也不行!現在日方那邊查的嚴,你一個不留神就有可能被摘出去,到時候組織是保不了你的!」
面對徐老爺的怒火,徐君廷也只是微微一笑:「我從進了警察廳那一刻,就沒打算活著逃出來。」
徐老爺一時啞口,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既然他們收到了警察廳有內奸的消息,那麼就勢必會查個水落石出。」
徐君廷的言語中不見絲毫擔憂,「只要能在被發現前,把資料都順利交給組織,徹底毀滅偽滿洲,我生死與否,並不重要。」
徐老爺重重的捏著他的肩,語氣有些更咽:「你是徐家的最後的香火,我不希望你有任何事,早知你會義無反顧的潛入滿洲政府,我當初就該送你出國。」
「若能用我一人換日滿合作計劃徹底粉碎,是值得的。」
他輕輕笑了,「何況我的背後還有那麼多同志,還有父親你,我並不孤單。」
徐老爺重重嘆了口氣:「我說不過你,那個你撿回來的姑娘,為避免連累她,還是儘早讓她離開。」
「我知道了。」
「還有賀既明,不要跟他走的太近,小心引火自焚。」
「……好。」
走出書房后的徐君廷,抬頭望著這院子上頭四方的天,灰白色的,沒有陽光,沒有溫度。
一如現在的這片土地。
他來到小姑娘的客房門口,門關著,剛想伸手敲門,房門就從裡面被打開了。
「君廷?」
母親有些驚訝的看著他。
徐君廷輕咳一聲:「我來看看小姑娘。」
母親笑眯眯的,拉著他的胳膊:「來,進來看,我給小寶打扮了一下,漂亮極了。」
「小寶?」
「哦,我問她叫什麼名字,她說她叫小寶,是她爺爺給她取的,還挺可愛的。」
他進去時,小寶正坐在西式梳妝鏡前,徐君廷透過鏡子,看到了她乾乾淨淨的一張臉。
也不知是不是母親給她撲了點粉,那臉上的凍傷竟然都不見了,穿著白色的洋裙,踩著黑色皮鞋,一頭亂糟糟的頭髮也剪掉了,變成了清爽的學生頭,略有些局促的低著頭坐在那。
若不是那手還是胡蘿蔔,他幾乎以為眼前這個人不是那日的小乞丐。
女子素愛點唇打扮,果然並不是沒有道理可言的。
是個很漂亮的小姑娘。
他竟有些想笑,父親說他會挑,說那麼多乞丐,他偏生撿了這麼一個回來。
現在看,他是真的很會挑。
小寶站了起來,面對著徐君廷和徐母,正在二人有些怔愣之間,她卻忽然跪了下來。
頭重重的磕在地板上,發出一陣悶響。
「哎喲,你這是做什麼,趕緊起來。」
徐母連忙去扶她。
小寶抬起頭,眸子里全是水光,波光瀲灧:「謝謝恩人。」
「好孩子,就算是謝,也值不得跪下,男兒膝下有黃金,女兒膝下也有啊。」
她的聲音細儂,口音也不像是東北這邊的,倒像是江南那一帶的吳儂軟語。
徐君廷問她:「你是哪裡人?」
小寶憋了憋,輕聲說道:「南京。」
徐君廷和徐母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去年的十二月,南京一夜間成了夢魘之城,無數條人命死於側刀和槍械之下,她居然能逃到哈市來。
「那幫該死的畜生!」
徐母忍不住破口大罵,語氣激怒。
徐君廷皺緊了眉,沉聲道:「母親慎言!」
「我如何慎言!首都淪陷,所謂的領袖棄城而逃,置幾十萬南京城的普通百姓不顧,放任那幫侵略者肆意燒殺搶劫,奸淫擄掠,我光是看著電報,就能吐出血來!」
徐母指著緊閉的房門,「而現在呢?
日滿共謀,那龍椅上被槍指著的傀儡皇帝,蒙蔽了這幫親日份子的眼睛,還真以為這滿洲國是國家最後的出路,等人死光了,這泱泱土地就進了那幫雜碎的口袋!」
「母親!」
徐母平復著心情,待回過神來,又看向小寶:「可憐的孩子,這個家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南京留不下一個國人,我這裡總是能留的。」
母親憤憤離開,徐君廷一時間也不知該聽誰的。
他看著淚眼朦朧的小姑娘,小姑娘抬手擦了擦眼淚,把粉都給擦掉了。
一塊白一塊紅的,面頰上還掛著淚痕,她還一直在擦。
徐君廷走過去按住她的胳膊,再擦一下去她這張臉都得被擦掉一層皮:「別擦了。」
小姑娘停住動作,有些怯怯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怕被他責怪,聲音細若蚊吟:「我不會一直賴著不走的。」
原來她擔心這個。
他一挑眉:「你走了回哪兒去?」
小姑娘啞口,他輕嘆一聲,剛想說什麼,就見她轉身往床邊跑去了。
等她再次跑到自己面前,攤開手,手中多了一個髮夾,是那天他沒收的紅豆髮夾。
「警官,髮夾還給你。」
她輕聲道。
徐君廷這才回過了神,看著髮夾上的兩顆紅寶石,原買這東西時就邪門,不知道心裡頭著了什麼魔,買回來了卻也不知道送誰,好不容易有個小姑娘可以送,她還不要。
賀既明話說的好聽,說什麼送姑娘,哪兒來的姑娘讓他送?
徐君廷一時間有些氣急敗壞,接過那髮夾,然後二話不說,仗著比小姑娘高,迅速的把髮夾夾在了她的頭上。
小姑娘愣了,摸著頭上的髮夾,語氣有些獃獃的:「警官,你這是?」
「送你,若你不想要,就丟了。」
他微微皺眉,似乎有些不高興。
她咬咬唇:「我是乞丐,不配戴這樣貴重的東西。」
「這個世上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你若不配,那其他人也不配了。」
小姑娘驚訝的抬頭望著他,這個世上,居然有個人和她說,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小寶的名字是你爺爺給你取的嗎?」
他被她盯著,有些難堪的乾咳了一聲,轉移了話題。
小姑娘點頭:「我沒爹媽,是爺爺把我撿回來的,我跟他姓,名字也是他幫我取的。」
「什麼姓?」
「姓陸,陸小寶。」
徐君廷噗嗤一聲終於笑了出來,小姑娘臉蛋紅紅的,低下頭沒說話。
他總是一副冷峻高傲的樣子,連眼睛里都很少帶有情緒,輕輕一笑,那抹冷淡便煙消雲散,須臾花開。
穿著羊毛衫的年輕男人含笑問她:「你想不想換個名字?」
「叫什麼都無所謂。」
她沒抬頭,「沒人在乎我叫什麼。」
他走到客房的書桌那邊,拿起一張宣紙,掏出口袋裡隨身攜帶的鋼筆。
「小姑娘,你過來。」
她聽話的走了過去,只見他在紙上寫了兩個簡單的漢字:「這是你的名字,其他人記不住,你總要記住的。」
小姑娘有些苦惱的皺起了眉:「我不認字。」
「我教你。」
他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主動攬下了這個任務。
「……謝謝警官。」
「別叫我警官。」
他對這個稱呼似有不滿。
小姑娘想了想,改口:「徐先生。」
還是生疏,不過也不可能直呼他大名,徐君廷默認了這個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