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姐控

  死姐控

  陸先樺原本是他們那村裡,最受歡迎的孩子。

  這男娃娃剛落地的時候,因為是陸家長子的第一個兒子,全家都高興的不行,他周歲的時候特地在後面的院子那辦了幾桌宴席,那時候全村的人都知道,陸家新添的那個孫子,長得白白凈凈,特別招人愛。

  因此被寵的無法無天,幾歲大就已經混成了混世魔王,又偏偏因為一張小臉嫩到不行,誰也沒法狠下心來教訓他。

  然後這一切都在他三歲那年,隔壁老李頭家的兒子出生了以後結束了。

  老李頭快四十了才生下這麼一個獨生子,剛落地就擺了酒,每年生日都給全村人發糖,那小子長得也不錯,性格又很乖巧,他陸先樺就這麼悲哀的被全村人遺忘了。

  那小子明明是獨生子,天天跟在陸先琴屁股後面,小琴姐長小琴姐短的,叫姐叫的比他這個親弟弟還順溜,偏偏他那個完蛋姐姐又喜歡得不行,天天帶著他滿地亂跑。

  陸先樺天天祈禱這小子趕緊從村子里滾出去,好了,人高考一飛衝天瞬間成為全村的新驕傲,然後不顧家人反對到清河市來讀大學,繼續在他那完蛋姐姐屁股後面當便宜弟弟。

  李書棋坐在陸先琴旁邊,語氣似有不滿:「你來這幹什麼?

  又想惹小琴姐不高興?」

  陸先樺氣的鼻孔冒煙:「喲喲喲,我怎麼不能來這了啊?

  我和陸先琴一個媽的肚子里鑽出來的,我和她親姐弟,我來怎麼了?」

  氣焰極其囂張。

  李書棋沒再理他。

  「小琴姐,我寒假找了份實習工作,打算過年的時候再回去。」

  李書棋今天也打了糖醋排骨,他沒動,都原封不動的夾到了陸先琴的盤子里,「實習的地方離你家挺近的,在我租到房子之前,能先去你家住兩天嗎?」

  「不行!」

  「沒問題。」

  陸先琴不滿的看了眼陸先樺:「你說什麼不行?

  那是你家嗎?」

  「就兩張床,他來了也得睡沙發。」

  陸先樺非常不講理。

  陸先琴十分淡定:「你們都是男生,睡一間房也沒什麼吧。」

  「不行!」

  「不行。」

  這回兩個人倒是出奇的有默契,見對方跟自己異口同聲,看了一眼又趕緊瞥了回去。

  「小琴姐,既然沒地方了,我就去找顧逸聞吧。」

  李書棋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略帶惆悵的補了一句,「就是他家住郊區,搭地鐵得兩個小時。」

  陸先琴拍拍他的肩:「我是你姐啊,跟我客氣什麼,來我家。」

  「陸先琴。」

  陸先樺臉很臭,「你讓我們兩個大男人擠一張床?」

  李書棋看著清瘦,其實塊頭也不小,再加上有一米八多,陸先樺比他還高點壯點,擠一張床是有點說不過去。

  陸先琴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陸先樺滿意的點頭,看來孺子可教。

  「那你就睡沙發,書棋睡客房好了,兩全其美。」

  「兩全其美你個大西瓜!」

  最後陸先琴還是一錘定音,絲毫不給陸先樺反駁的機會,她和李書棋吃完了飯以後就商量著一起去圖書館,陸先樺理所應當的要跟在他們後面,卻被李書棋攔了下來。

  「進圖書館要刷一卡通,外校的是進不去的。」

  陸先樺指了指陸先琴:「我跟我姐用一張就行了。」

  「不行。」

  陸先琴毫不留情面的就拒絕了他,「你太鬧了,圖書館是看書學習的地方。」

  陸先樺咬牙看著那兩個不是姐弟勝似姐弟的混蛋拋下他走遠了。

  他憋著口氣,直接去了謹言樓找徐廷舟。

  快到期末,老師們比學生也好不到哪去,忙得天昏地暗的,陸先樺去找他那會兒,他還沒吃飯,正在辦公室寫材料,這個學期他同時教了兩個專業,且教的都是重點考試科目,光是教案就足夠他焦頭爛額了。

  辦公室的老師們也都各自埋頭苦幹,有的老師直接帶了保溫飯盒過來,一邊做一邊吃。

  徐廷舟感覺到有人走了過來,他以為還是那些來要重點的學生,頭都沒抬就直接說道:「重點就是那些,再簡略就沒有了,好好複習,加油考試。」

  「姐夫,是我啊。」

  徐廷舟抬起頭看他:「你怎麼來學校了?」

  「來蹭課。」

  陸先樺嘴角一咧,「下午沒事做,把你一卡通借我唄,我想去圖書館溜達溜達。」

  小舅子只是借一卡通,他沒有不借的理由,但還是問道:「你姐姐呢?」

  陸先樺撇嘴:「她啊,和李書棋去圖書館了,胳膊肘往外拐,狼心狗肺。」

  這會子陸先樺當著姐夫的面罵他姐姐,他姐夫非但不生氣,反倒乾脆的拿出了自己的一卡通遞給他:「去找你姐吧,圖書館最近剛來了一批非專業書籍,小說雜誌都有,你可以去看一下。」

  他們圖書館有一層樓專門命名為娛樂區,裡面還有一個小型的咖啡廳和露天陽台,那一層樓基本上都是各種小說雜誌和異聞錄,專門用來給學生老師們放鬆的,現在天氣變冷了,露天陽台關了,但還是有不少學生喜歡去那層樓買一杯熱乎乎的咖啡坐著看書。

  陸先樺接過一卡通,沖徐廷舟敬了個禮:「謝謝姐夫,不過姐夫,我姐說,寒假要讓李書棋來你們家住幾天,讓他睡沙發,我覺得這不太好,不是待客之道。」

  「來我們家?」

  徐廷舟眯起了眼睛。

  「是啊,他放寒假不回家,說是找了個實習工作。」

  「我知道了,我會幫他安排的,你去忙你的吧。」

  徐廷舟說完,就把目光轉回電腦屏幕,忙自己的了。

  陸先樺心中暗笑,這對夫妻還真是沒默契啊。

  他心情頗好的走出辦公室,恰好又碰上了一個面熟的人。

  「哎,小姐姐,好久不見啊,還記得我嗎?」

  錢伊敏看著面前這個一臉痞相的男人,像是自言自語,但聲音又不小的說道:「我今天出門又踩狗屎了。」

  「是啊,走狗屎運了,不然你哪能遇見我啊?」

  錢伊敏翻了個白眼,繞過他走了。

  「小姐姐,來找我姐夫?」

  陸先樺挑了挑眉,「我對你們學校人生地不熟的,要不我等會你,你待會帶我到處逛逛吧。」

  「找你姐姐去,我沒空。」

  「巧了,我姐姐也沒空,你待會要去哪啊?

  和男朋友約會?」

  錢伊敏冷笑一聲:「圖書館,你省省力氣吧,你沒一卡通進不去的。」

  說完就進了辦公室,沒再理他。

  陸先樺想起陸先琴語重心長跟他說的那些話,他上高中的時候,就天天被女生圍著,等去讀專科了,那些女生會打扮會玩,比高中的順眼多了,但還是喜歡圍在他身邊,想盡了辦法要跟他處朋友。

  他被香水味嗆了一鼻子,更看不上那群女人了,還是網吧里的汗臭味比較適合他。

  這女的看著挺文靜的,沒想到這麼彪悍,一見他不是翻白眼就是諷刺,好像他真欠了這女的多少錢似的。

  過了十幾分鐘,錢伊敏捧著書又出來了,發現陸先樺正雙手插兜靠在牆上,雙腿交疊著,痞里痞氣的讓人看了十分不舒服。

  「你怎麼還在這啊?」

  「我等你帶我一起去圖書館啊。」

  「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我說了圖書館要刷卡進,你進不去的。」

  錢伊敏氣得咬牙,覺得自己在對牛彈琴。

  陸先樺看見她咬牙的,想打人又不敢動手的樣子就好笑,順勢從兜里拿了張卡在她眼前晃了兩下:「一卡通。」

  她滿臉不可思議,一把奪過那張卡,卻發現和學生卡顏色不一樣,上面寫著教師卡三個大字,署名是新聞與傳播學院教師,徐廷舟。

  白襯衫,戴著眼鏡,確實不是眼前這個二流子。

  「你拿徐老師的卡幹什麼?」

  「去圖書館啊。」

  她氣的要死,轉身就走,結果人腿長,兩三步就追上了他,完了還在她耳邊叨叨:「小姐姐,今天上課怎麼沒看到你啊?

  你跟我姐不是一個班的嗎?」

  「閉嘴!」

  男人眨了眨眼睛,顯得十分無辜,他愣了幾秒,隨即又露出了那個招牌的壞笑。

  「遵命。」

  ……

  李書棋忍了好久,最後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他到底為什麼來了?」

  「來幫我的。」

  「幫你?

  幫你什麼?」

  陸先琴微微嘆了口氣:「也許,之前我們倆之間有一些誤會。」

  李書棋聽得雲里霧裡的:「小琴姐,你說的我不太明白。」

  陸先樺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混,不愛念書,不愛做事,天天就在家裡當二世祖,十幾歲就學著大人去髮廊染了一頭黃毛到處溜達,屁股後面成天跟著一堆不學好的小弟,那群流子遇見個女孩子就吹口哨,表情和語氣都極其猥瑣。

  陸先琴也被這樣騷擾過,第二天他也不管父母反對,陪著她一直到下了晚自習跟她一起回家,結果就看見陸先琴那個弟弟坐在路燈下面,嘴裡叼著根煙,那些小弟用打火機給他點。

  他一時氣結,沖了上去,對著他的鼻子就把他罵了一通,陸先琴拚命按住他讓他別說了,李書棋一個還在讀小學的毛孩子,哪裡乾的過這幫流子,陸先琴生怕他被那群小混混給揍了。

  陸先樺的臉色在燈光下也不那麼清晰,戾氣逼人,眼睛里全是不耐,他扔了煙站了起來,沒理他,倒是沉著聲音問陸先琴,你被騷擾了?

  他那時不過也才十四歲,可是個子已經比她高了,插著兜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在夜色里像極了一隻渾身獠牙的小狼。

  她沒回答,拉著李書棋趕緊跑了,背後突然響起了叫罵聲,生怕陸先樺追上來,她帶著李書棋跑得更快了。

  自那以後,陸先樺和陸先琴的關係就更差了,有時候姐弟倆擦肩而過,他都不帶理的。

  「我也不太明白,一種直覺吧。」

  陸先琴笑了笑,轉移話題,「我請你喝杯咖啡吧?」

  「好啊,等我拿了工資,請你和姐夫吃飯。」

  兩個人都沒發現,暗處里正有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們,暗自咬牙。

  「搞了半天,你來圖書館就是為了跟蹤你姐?」

  錢伊敏蹲在他身邊,滿臉的不耐煩,「而且你為什麼要拉著我跟你一起當狗仔啊?」

  兩個人躲在書架後面,隱蔽的很。

  「你是活雷鋒咯,哎,你說,那李書棋有什麼好的?」

  陸先樺拿了本書拚命地翻,都快把書給翻爛了。

  錢伊敏奪過書:「你生氣就生氣,別糟蹋書行嗎?

  我看你姐和李書棋才像是親姐弟,你倒是像從垃圾桶里撿回來的。」

  「他們像親姐弟?」

  陸先樺指了指自己,一副你眼瞎了的樣子看著錢伊敏。

  他猛地把臉湊了過去,錢伊敏嚇了一大跳,捂著胸口低吼了一聲:「幹什麼!嚇死我了!」

  「你眼睛沒毛病吧?

  我和她長那麼像你都看不出我們是姐弟?」

  「這是長相問題嗎?

  這是氣質問題行嗎?」

  錢伊敏瞥了一眼他的打扮,「你看你,剪了個爛大街的偶像頭,李書棋總比你看著清爽吧,還有你看人家打扮,你再看看你,你這牛仔褲這裡是拴了根狗鏈子嗎?

  狗呢?

  人在新聞學院年年拿國獎,你呢?

  天天就知道跟在你姐背後diss別人。」

  陸先樺猝了一口:「跟在陸先琴後面的一直是李書棋好不好?

  大爺我闖蕩江湖的時候他還在穿尿布呢!」

  錢伊敏斜眼看他,語氣戲謔:「那你躲在這吃什麼飛醋啊?」

  「誰吃醋了!誰吃醋了!」

  陸先樺矢口否認,「我吃李書棋的醋?

  開玩笑,我吃他的醋,呵呵。」

  「姐控。」

  錢伊敏做出總結。

  陸先樺卻忽然冷靜了下來,目光深沉,幽幽說道:「我只是在用我的方法保護她。」

  錢伊敏沒聽清:「你說什麼?」

  他卻忽然笑了,這回笑的很正經:「小姐姐,今天謝了,你去學習吧,我先走了。」

  一本正經的時候,那張臉竟也莫名的英俊了起來,錢伊敏躲開他的目光,語氣不太自然:

  「趕緊走吧。」

  陸先樺像是一陣風一般,來的匆匆,離開的也匆匆。

  他被慣著長大,學不會換位思考,學不會關心他人,僅僅只用那內心深處的本能,來保護著那個,連看他一眼都覺得多餘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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