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和三明治
石頭和三明治
陸先琴大學的時候看言情小說，說女孩子第一次會很痛，生孩子會很痛，被渣男辜負了心會很痛。
她和虐文里的女主角感同身受，看到女主角被男主角一次又一次的辜負時，恨不得穿進書里替窩囊的女主角把男主角按在地上爆錘一頓，並且發誓，以後如果遇上這種男人二話不說直接一記少林腳教他做太監，而且不到新婚之夜，絕不會輕易地獻出自己的除夜，並且就算結婚以後，也要當一個丁克族，永遠都不生孩子。
而她的這些想法，在遇上了徐先生以後通通改變了。
她畢業沒多久就遇上了徐先生，兩個人相處的極好，別說是誰渣了誰，就是架都很少吵，她也根本沒處施展她的少林腳。
第一次的時候，徐先生極致耐心，充分的照顧了她的感受，她也沒體驗到書里說的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現在談論到生孩子這個問題，陸先琴竟然意外的不排斥，反而覺得，如果是她和徐先生的孩子，那麼一定很招人喜歡。
「唔，這又不是說有就能有的。」
陸先琴有些苦惱。
徐廷舟勾唇：「小姑娘，你自己還是個孩子呢，怎麼生孩子？」
陸先琴打開了他放在她頭上的手，面色不虞：「你耍我？」
「我沒耍你。」
徐廷舟目光溫柔，「我也很期待孩子，但是你現在還在念書，不能因為孩子的事情耽誤你的學業，當初你說考研，不就是想彌補之前的遺憾嗎？」
陸先琴低頭思索了片刻，贊同的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是，還是讀書為重，孩子等以後再說。」
她還真的認真的考慮了，徐廷舟咳了一聲，捏了捏她的臉蛋：「要是你懷孕了，你怎麼和你同學交待？」
陸先琴眨眼：「怎麼交待？
就說是你的啊，難道還隨便找個人喜當爹嗎？」
徐廷舟一時語塞，竟然無法反駁。
陸先琴也不談關於孩子的事了，跟他隨便聊起了別的：「徐先生，你覺得，這一次出來旅遊，和上一次咱們去法國，哪一次好玩一些？」
面對陸先琴的這個問題，徐廷舟卻給出了她所給定條件外的另一個答案：「九寨溝那次。」
車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十月的傍晚已是帶著些許涼意，天空呈現出漂亮的紅色，照亮了陸先琴白皙明秀的側臉，徐廷舟想起來了，那時也是傍晚時分，她走在溪邊，一步一履朵朵生蓮，腳丫踩在軟泥上，夕陽的餘暉照映著她如秋水般清亮的眸子，他就在不遠處看著她，將她的頭髮絲兒都繪進了心底最柔軟的那個地方。
……
去往九寨溝的大巴上，陸先琴原本是和李濤則一起坐的，不知道什麼原因，她現在旁邊坐著的卻是徐先生。
不安的用腳摩擦著地面，陸先琴將雙手放在膝蓋上，儼然一副乖乖學生的樣子，連動都不敢動。
他竟然真的來了！
明明在他上車之前，大家都是有說有笑的，他一上車，誰都不敢出聲了，氣氛嚴肅的跟領導開會似的，陸先琴看向車窗外，一輛黑色的敞篷跑車正停在大巴旁邊，陳總戴著一副黑色墨鏡，耳朵里塞著藍牙耳機，正搖頭晃腦的沉迷在歌曲當中。
幾天前陳總很嚴肅的宣布，為了拉近老闆和員工之間的關係，他臨時決定，和徐總一起加入這次九寨溝之旅。
眾人嘩然，沒一個人敢反駁。
似乎感受到有人在看他，陳總的目光往她這邊一看，嘴邊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沖她招了招手。
陸先琴也招了招手，咬著唇瓣，也不敢轉頭，就那麼小聲地問她旁邊的徐廷舟：「徐先生，為什麼你不坐小車啊？」
徐廷舟語氣平靜；「我的車拿去保養了。」
「陳總車上還有個副駕駛……」
「我不坐他的車，怕跟他一起同歸於盡。」
陸先琴哦了一聲，低頭不說話了，搓著手指發獃。
徐廷舟看著她低垂的睫毛，輕聲問道：「我坐你旁邊你是不是覺得不自在？」
陸先琴猛地抬頭，然後拚命點頭。
他眼波流轉，嘴角是平著的，似乎有些不太高興了，陸先琴剛想說點什麼挽回一下這尷尬的局面，就聽見他用開會時候的語氣，堅定有力的說：「你不自在我也坐這裡了。」
「……」
大巴開動，陳總的車一下子就飆到了大巴的前面，得意的沖大巴司機行了個禮表示先走一步，陸先琴一直把頭看向窗外，表面在欣賞窗外的風景，實際上是在避免看徐廷舟。
他今天穿的很好看，和平時上班的時候不一樣，穿了一身衝鋒衣，黑色牛仔褲加馬丁靴，看著比平時精神幹練一些，也褪去了一絲不容靠近的氣場。
旁的坐一起的人都有說有笑的，偏偏他們兩個無話可說，也不知道聊些什麼，陸先琴今天起了個大早，連早餐都沒有吃，肚子實在是餓的不行，最後還是忍不住從自己的小包包里掏出一袋零食打算充充饑。
正要撕開包裝袋，就看見徐廷舟遞過來了一個迷你小藤籃。
陸先琴愣住了，看著藤籃發獃，徐廷舟抿唇，把藤籃放在了她的腿上。
「你吃這個。」
「這是？」
「三明治。」
她用一種近乎虔誠的姿勢打開了蓋子，發現裡面躺著一個小小的三明治，三明治的旁邊還站著一杯小酸奶。
她怎麼也不太相信，徐廷舟會帶這種小女孩一般的東西出來，但這東西又確確實實是他遞給她的，陸先琴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放心的問道：「這是徐先生你的早餐嗎？」
「不是，我吃過了。」
陸先琴在這個時候很該死的眼圈一紅，感動了。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徐先生特意為她帶的早餐，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就這麼恰好知道她沒吃早餐，就算這只是老闆對員工的普通關心，她也必須承認此時心裡一陣熱流，十分感動。
「你怎麼知道，我沒吃早餐？」
「猜的。」
她讀高中時，學校離家裡遠，為了趕早讀時間，偶爾會不吃早餐，後來媽媽所幸也不給她做了，直接給她幾塊錢讓她出去買早餐，她省下錢，終於買到了人生中第一本村上春樹的書，如獲至寶，而給她推薦這本書的實習老師，沒過幾天就回城裡了，她捧著書，找不到人與她相談書中的文字。
後來讀了大學，幾乎每天都是安排的滿滿當當的行程表，陸先琴同時干著多份的兼職，吃早餐這寶貴的幾分鐘，足夠她擠上公交或地鐵，提前到達工作地點。
一杯豆漿，兩個肉包，三塊五毛錢，就是她幾年如一日，不變的早餐。
陸先琴拿出三明治，裡頭夾著雞蛋和生菜火腿，雞蛋金黃，生菜翠綠，唯獨火腿，好像有一點點燒焦了。
「咦？
火腿焦了。」
她喃喃說道。
早餐店的師傅都是做了好多年的早餐了，應該不會連烤火腿都烤焦。
徐廷舟神色有些古怪，扶了扶眼鏡，輕咳一聲：「雖然焦了，但是味道應該不錯。」
她咬了一口三明治，麵包的濃香和生菜的脆嫩，以及雞蛋和火腿那特有的香味徹底征服了她的舌頭，滿足的一口咽下，陸先琴笑著看他，語氣歡愉；「超好吃！」
他看著她滿足的笑臉，也跟著笑了，剎那間眼中的欣喜與繾綣就像杯中溢出來的釀酒，牢牢地將她的視線鎖在他的眸中，讓她無法挪開視線。
他這樣笑的時候，真的好好看。
陸先琴把他給的早餐全部一掃而空，然後滿足的摸了摸肚子，靠在椅背上回味剛剛的美味。
一個三明治和一杯酸奶成功的讓他們之間的距離拉近了。
「徐先生，你以前去過九寨溝嗎？」
「沒有。」
「恩？
你也是第一次去？」
陸先琴興奮了，「我查了九寨溝的圖片，特別好看，如果你也是第一次看的話，肯定也會覺得驚艷的。」
徐廷舟垂眸看她：「那我要好好期待一下了。」
「恩，那徐先生去過什麼地方？
哪裡最好玩？
我長這麼大都沒出過省，這是第一次，你肯定不一樣，跟我說說好嗎？」
「去什麼地方不重要。」
徐廷舟輕聲說道。
陸先琴獃獃的問；「那什麼重要？」
徐廷舟沒有回答她，而只是說道：「如果你日後問我，哪一次讓我難忘，我會說這一次。」
他們第一次這樣並排坐著，她毫無防備，和他暢談著第一次出行時的激動和興奮，這種感覺比看見任何碧海藍天，山巒雄峰都要讓他留戀。
後來他們一行人踩水玩兒，陸先琴不知道從哪裡撿來了一塊透明的石頭，像是獻寶一樣的交給他。
「徐先生，這是三明治和酸奶的謝禮。」
四五點鐘的太陽已不似正午時熱烈，她仰起頭看著他，額間小小的汗珠就像那荷葉上的清露一般，襯得她目光盈盈，嬌俏動人。
「陸先琴，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送你早餐嗎？」
他目光沉沉的看著她。
她沒有聽見他低沉的嗓音中夾雜著的一絲緊張。
她咬著唇低下了頭：「你想，潛規則我……」
陸先琴似乎對潛規則這三個字情有獨鍾，一直放在嘴邊。
徐廷舟終於破功，深深嘆了口氣，無奈卻又拿她毫無辦法：「陸先琴，我在追你。」
她的臉幾乎是瞬間就紅了，比那西邊的落日還要再紅一點。
「所以你覺得這塊石頭就能打發我了嗎？」
「那，那要怎麼辦……」
他從她手心裡拿過石頭，指尖在碰到她手心的時候，明顯感覺她瑟縮了一下，徐廷舟拿著那塊石頭，往她嘴巴上一碰。
唇上的涼意讓她腦子稍稍清醒了一些，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抬頭卻發現他將石頭收進了口袋，笑著對她說：「這樣就夠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臉有多紅，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趕緊跑，剛邁出一隻腿要開溜，徐廷舟就叫住了她，陸先琴乖乖的停下，但沒有轉身。
「你一直覺得我要潛規則你，那你為什麼還要送我石頭？」
「送石頭就送石頭！關潛規則什麼事！」
她第一次大聲反駁了自己的老闆，跌跌撞撞的逃走了。
她光顧著害羞，沒看到他通紅的耳根和滿是汗的手心，徐廷舟看她的背影漸漸變小，最後不見，隔著口袋摸著那塊涼涼的石頭，平復著心跳。
……
劇場：
徐廷舟的淘寶購物車裡是空的，他習慣了線下買，即使是淘寶剛剛火起來的那幾年，所有人都摩拳擦掌想要體驗一把線上購物時，他依舊不為所動，活的像一個老考究。
陳敘拿著文件不打一聲招呼就闖進了他的辦公室，剛進去就看見他正專心致志的看著電腦屏幕，連他來了都沒發現。
在工作？
陳敘雙手把玩著文件夾，長腿一邁，悄無聲息的繞到他的背後。
「適合送女孩的盒子？」
陳敘看著電腦屏幕，一個字不落的念出了徐廷舟正在研究的網頁標題。
徐廷舟身子震了一下，迅速關上頁面，偏過頭面色不虞的盯著他：「你怎麼不打一聲招呼就進來了？」
陳敘無辜的眨了眨眼睛：「我敲了門的，你沒聽見嗎？」
「有什麼事嗎？」
「咱們看中的那塊地開始招標了，我拿點資料過來給你看。」
陳敘似笑非笑的把文件交給他，等徐廷舟接過文件翻看裡面的具體內容時，他就好整以暇的看著他，眼睛里全是戲謔探索的神情，似乎要把他的心看穿。
徐廷舟微微皺眉，鏡片擋住了眼睛，顯得捉摸不透：「你盯著我做什麼？」
陳敘一個抬腳就坐在了徐廷舟的辦公桌上，翹著二郎腿弔兒郎當的開始對他進行逼供：「說吧，徐總這一顆紅鸞究竟是為誰星動啊？」
徐廷舟垂眸沒看他，語氣鎮定：「你瞎說什麼？」
「好啊，你還不承認了是不是？
那你淘寶關鍵詞搜什麼呢，當我瞎啊？
我猜猜，是咱們貌美如花的大堂經理，還是上次一起吃飯的優速的盛總？
或者是一直對你窮追不捨的那個千金小姐？」
陳敘一個個的猜過去，但是沒猜一個就反駁一個，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可能。
「快說快說，到底是誰？」
平日里那個總是撲克臉的徐廷舟，面上竟泛出一絲詭異的潮紅：「你沒必要知道。」
「我怎麼沒必要知道，我還能給你出主意呢。」
「你能出得出什麼好主意來？」
「你小看我了，那我的感情經歷……」陳敘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用手捂著嘴咳了咳，嚴肅說道，「雖然我二十年如一日的愛著我們家伊伊，但是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而且我這好歹還算有一次經驗，你這個紙上談兵的光桿司令，我總比你強啊。」
徐廷舟默不作聲的半晌，最終還是認輸了：「好吧，那你幫我挑一個。」
「好嘞，你這買盒子要裝什麼？」
「裝三明治。」
陳敘眨眨眼：「按理來說應該是珠寶首飾來一套，你什麼時候這麼小氣了？
就送一個三明治？」
「你不懂。」
徐廷舟一副只有我了解的樣子，陳敘撇撇嘴，給他挑選：「裝三明治，用那種編織的小籃子比較好吧，電視里都是這麼演的。」
「那你看看買哪種。」
「這個帶玫瑰花的，不好，太土了，這個插著水仙花的，不好，太清淡了。」
否決了一個又一個，兩個鋼鐵直男最後選中了一款金絲鑲邊，看上去尊貴奢華，八星八鑽鑲嵌的馬蘭坡限量款小藤籃。
等陳敘走了以後，徐廷舟還是有些不放心，叫來了自己的秘書。
「徐總，有事嗎？」
「這個籃子，你們女孩子會喜歡嗎？」
秘書拚命維持著表情管理，抽搐著嘴角說道：「徐總，您這是要拿來，供奉神明嗎？」
「……送人，女孩子。」
老闆一副什麼都不懂的樣子，秘書充分發揮了她的作用，替徐廷舟重新挑選了一款清新可愛，小巧迷你的小藤籃，最後看著徐總下單成功，終於欣慰的笑了笑。
秘書大著膽子問道；「徐總您買這個，是要送人嗎？」
她原本沒指望徐總會回答她，卻看見他竟然真的點了點頭。
徐總眼含笑意，唇角微勾：「用來追人。」
秘書被美貌亮瞎了眼，連忙低頭不與他對視，真心實意的羨慕那個女孩：「真羨慕那位小姐。」
「不用羨慕。」
徐廷舟自嘲的笑了笑，語氣中夾雜著一絲不確定，「我，並沒有什麼經驗，也許會給人帶來不愉快的感受。」
不可能！您就是什麼都不做一張臉對著那位小姐！那位小姐也會拜倒在您的石榴褲下的！
秘書頭一次為自家老闆加油鼓勁：「徐總，您一定可以成功的。」
徐廷舟低頭一陣笑，再抬頭時，眼角的笑意還未散去，倏爾間像是三月帶著暖意的春風。
「那就借你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