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巫師與學徒
「你知道的，這讓我想起來了一場比賽。」
主席台側面的貴賓包廂里，一個中年男人掰了掰指關節，把看向比分牌的視線收了回來。
沒有讓太多人看出來他究竟使用了什麼神鬼秘法，蘭逸飛先是牢牢把握住了破發點，隨即再度順利保發。
在先發球的增益之下，他竟然取得了5-2這般看上去非常可觀的領先優勢。任誰初次看到這個比分，大概都會把二位球員的所處位置猜反。
「2006年，也就是在今年剛過去的澳網決賽上。來自塞普勒斯的世界54位、賽會非種子選手巴格達蒂斯一路殺進決賽，挑戰天王費德勒。」
「還記得墨爾本時代報在決賽前的報道標題叫：巫師與學徒。」
在他身旁，一個留著長發的男子輕輕笑道：「呵呵，然後任誰也沒想到，黑馬竟然7-5贏了第一盤？」
「可是話又說回來，你這麼看好這位小將？那何不安排你的手下為他宣傳一下，乾脆效仿墨爾本那家報社？」
中年男人微微搖頭，卻不似否認：「這不是決賽，更不是合適的時機。」
「不過，以後必然會有機會的。」 ……
首盤一定要拿下！成功運用信息差取得優勢，但如此良機可不會出現第二次！
蘭逸飛非常明白自己剛才的破發依靠了什麼，那並不是費雷羅的狀態突然出現波動，只是他再次請求系統全力分析對手的發球。
不過，這又和他面對西里奇那時候有所不同。
一樣是為更有效的接發而服務，他在第二輪時的目的是把球平穩拖進相持階段；而這一輪，蘭逸飛只想偷襲對手的發球。只要有機會儘快下分，他不惜冒點風險。
一方面，費雷羅略顯平庸的發球給了他機會；另一方面，純打底線，蘭逸飛也剛不太過.……
或許這就像是所謂的「巫師與學徒」吧。學徒並非無法打敗巫師，但那憑藉的是縝密的算計、穩定的發揮以及一點點的運氣。
不僅以上環節缺一不可，但凡走錯一步，都很可能面臨萬劫不復的境地。
第一盤末尾，蘭逸飛保持住了「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氣勢，以6-3拿下比賽。
盤間休息，環繞場館的數片大屏幕上放起贊助商的廣告，有外出需求的觀眾有序離場，更多的球迷則開始為蘭逸飛吶喊助威。
一切的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得順利，唯有蘭逸飛仍然壓力滿滿——不得不說，觀眾的感官總是後知後覺了一些。
開始，蘭逸飛找到了一些辦法，但看在球迷眼中他敗局已定；現在，蘭逸飛不再能憑空掏出什麼錦囊妙計了，球迷反而認為他逐漸掌控了比賽。
抓緊每一分時間休息，蘭逸飛先是放空了自己的大腦片刻，隨即簡單分析起局勢。系統的輔助次數已經被他消耗光了，從現在現在開始，只能靠自己。
思來想去，蘭逸飛發現有兩點非常難辦。只有兩點，卻相當致命。
第一，費雷羅在丟掉那一局后便開始轉變發球姿勢、調整球路。在系統無法幫他即時更新的情況下，蘭逸飛已經再度喪失了可以促進他破發對手的基礎。
第二，費雷羅的體力或許在快速消耗，但是他的競技狀態反而早一步達到了頂峰。說實在的，蘭逸飛面對的壓力實在過大，快要突破閾值了。
只要他不能把後面的比賽拖入搶七，那麼估計耗盡費雷羅體力這麼一個計劃，就很難實現。
蘭逸飛把華網唯一指定用水一口氣喝光，隨手扔進了身旁的大圓筒內：這是真得拼了！ ……
不同的正手天賦型球員有不同的天賦側重點。
岡薩雷斯擅正手暴力抽擊，費德勒擅正手技術變換，阿加西擅正手角度控制……
費雷羅則擅長正手施壓與抗壓（之前提到過的，侵略性與進攻性之差異）。
好吧，簡單來說就是，費雷羅這一技術特點可以概括為：
「遇強則不穩，遇弱則穩」、「上限不足，下限夠高」。
很遺憾的是，蘭逸飛還不夠強。在第二盤內，他不可避免地給了費雷羅打上風球的機會。
蘭逸飛首個發球局就再度被對手逼出一個破發點。雖然最終艱難抗下，但是等到比分達到2-1，終於可以休息片刻之時，蘭逸飛已然是氣喘吁吁。
不.……不太行了！
他意識到自己好像還是犯了經驗主義與理想主義的錯誤。
沒錯，看上去有關耐力的數值二者相差不大，對手還有傷病削弱的debuff。
可費雷羅終究是經歷了6~7個完整賽季，頗有經驗的體能管理專家。
在這一個方面上，蘭逸飛作為職業賽場小白與之相比，在開場的第一口氣用盡之後就有些不夠看了。
比如此時此刻，蘭逸飛努力在椅子上保持坐姿，費雷羅竟然還有精力站起來做拉伸。
隨後的第4與第5局，蘭逸飛仍然未能再次摸透對手的發球，而且終於在費雷羅拿到本場比賽的第5個破發點后丟掉了一局。
觀眾們終於看出了不對勁，此刻紛紛又遺憾，又讚賞地鼓起掌來。
蘭逸飛也罕見地在賽場上流露出情感。他頗顯無奈地攤了攤手，然後就把球拍隨手往地上一豎。
或許他已經做得夠好了：在面對費雷羅這種層次的選手時連續逃過4個破發點，反過來卻把握住了他曾拿到的唯一一個破發點。
用破發效率來對比甚至更加直觀——20%vs100%，這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數據。
然而比賽已經徹底傾斜向了前世界第一。
蘭逸飛在之後的比賽里仍然完全體現出了他的頑強，拚死救球，勇敢進攻。
他也的確打出了一些好球。然而在體力的快速消耗之下，失誤也隨之增多。
如若不是費雷羅的巔峰狀態也轉瞬即逝，蘭逸飛自覺很可能會被破發不止一局。
但是第二盤就這樣結束了，費雷羅用一個6-3還以顏色。
第三盤，蘭逸飛依舊掙扎於自己發球局的防守、與突破對手發球局這兩大泥沼之中。
最後，他被破了兩局。整個第三盤，恐怕唯一一個驚喜就是他在對手發球勝賽局裡逼出來的那一個破發點。
一方面，尋常球員在這種時候恐怕早已投向；另一方面，蘭逸飛的這個機會就是他鐵血無比地逼出來的，而不像第一盤那樣是用了些取巧的手段。
3-6，6-3，6-2。
胡安·卡洛斯·費雷羅挺進4強。
蘭逸飛則將帶著對手的尊重、45分ATP積分與5萬美元的獎金離去。
沒人可以說這不是場匹配8強位格的對決，也沒人認同費雷羅拿下了一場輕輕鬆鬆、猶如例行公事一般的勝利。
事實上，如果蘭逸飛之前那兩輪讓一些人記住了他的名字，那麼其今晚的表現，無疑給在場的所有人都留下了足夠深刻的印象。
諸多貴賓包廂內，沒有人提前離去。所有球迷都毫無怨氣地起身鼓掌，目送蘭逸飛率先走進球員通道。
那位長發男子若有所思地和同伴說道：「我現在倒有些明白，為什麼你如此篤定，日後一定會有好機會與蘭逸飛合作了.……」
「哦，還有，感謝你今天的邀請，不錯的比賽！」
「呵呵呵，巫師與學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