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奧莉維亞的故事
「迎親的隊伍經過南山，祝英台下轎來到梁山伯的墓前。就在她放下給予逝者的祭品時，忽然狂風大作，烏雲密布，梁山伯的墓忽然裂開了一道碩大的裂口……」
「見此，祝英台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而那道地裂般的豁口也瞬間閉上。人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就在人群結束爭吵，正打算離開南山時，梁山伯與祝英台合葬的墓里，忽然飛出了一對形影相隨的蝴蝶。這就是『化蝶』，也是《梁祝》最後的一個樂章所講述的故事.……」
一段故事講完，卡特懷裡抱著的小傢伙已經沉沉睡去。而身邊的奧莉維亞，則久久不語，瞳孔有些閃動，彷彿從梁祝的故事中，聽到了自己，也彷彿是在思考傳說故事與音樂表達之間的關係。
卡特默默地將麗薩輕輕放到床上，再給她蓋上屬於小傢伙的那床小被子.……俞麗拿版本的《梁祝》旋律，幽幽地回蕩著……
對比奧莉維亞，卡特已經過了那個聞聲觸情的階段。對比這些老外，本就知道梁山伯與祝英台的卡特，第一次聽到《梁祝》時，反應比奧莉維亞好不到哪裡去。
誰不希望自己的愛情，能像梁山伯與祝英台那般堅定且深情呢.……
「謝特.……」
「禮法，禮法，祝英台為什麼要傻傻地守那個什麼禮法.……中國的那個必須聽父母決定的婚姻的法律，就該和我們的禁止墮胎法一樣，全部廢除！」
「你……咳咳……」
奧莉維亞的眼眶紅了，臉也紅了……
「哈哈哈……噓.……我們下去聊吧，麗薩睡了。」
頭一回聽見奧莉維亞爆粗口，也是頭一回見到奧莉維亞露出小女兒姿態般的臉紅，卡特忽然感到有點好笑。
這樣才像個人嘛.……
「好……」
奧莉維亞那略帶一些抽鼻聲的回應在卡特聽來，忽然變得有些溫柔。對比以往的那種淡漠，第一次，有了些許的溫度.……
「卡特，中國……現在還是禁止自由婚姻嗎？」
「當然不是，梁祝這是歷史上的民間故事。故事背景的年代距離今天已經有一千七百多年了，現在的中國……雖然父母的意見依舊重要，但最終的決定權，卻在當事人自己手裡。」
「真好.……」
在餐桌邊，相對落座后，奧莉維亞的情緒依舊處於不穩定的狀態：
「卡特，你是南方人吧？」
「是的。」
卡特點點頭，自己的口音很明顯。同樣，在美國生活了這麼久，卡特也能聽出來，奧莉維亞身上也有點南方口音.……
「你的聲音像南卡那邊的人……」
「差不多，我是喬治亞人。」
「我是德克薩斯人……」
「哈哈哈，巧啊！都是老迪克西！我是不是應該和你握個手？女士？」
卡特俏皮一笑，試圖緩和些壓抑的氣氛。
「去你的！我是老迪克西蘭！」
「你不是德州人嗎？」
「我家.……我曾經的家，在傑弗遜縣，步行往東走兩步就是路易斯安那的卡梅倫堂區了！我說我是迪克西蘭，有問題嗎？」
啊這.……
卡特有點尷尬，這可是南方佬中的南方佬啊！
尤其是，自己好像還提到了一個令奧莉維亞心痛的話題.……
結合前面好像聽到的，奧莉維亞呢喃中提到的「abortio
」，卡特虎軀一震.……
作為緊靠路易斯安那這個老迪克西發源地的德州人，奧莉維亞曾經可能經歷過什麼，卡特這個半德州人，好像猜到了.……
禁止墮胎……
尤其是德州，全面禁止墮胎，包括強姦、亂倫的受害者被迫懷孕，也不允許墮胎，否則就是犯法！
保守的美國南方，並不像一般人想得那麼自由。
在某些方面，甚至比傳統的中國禮教更加變態！
就比如.……
「卡特.……你覺得我這個家怎麼樣？」
「啊……挺好的，雖然……雖然不那麼華麗，但很溫馨。」
「你體貼得不像一個南方男人.……」
奧莉維亞自嘲地笑了笑：
「你完全可以直接一點，我能看出你臉上的不適應。該死的有錢人.……」
「嘿！你這個人，金錢和溫馨並不對等。如果不考慮孩子的活動空間，我反而更喜歡小房子，簡單……」
「你喜歡的小房子不會是我這樣，沙發都不能坐的小破屋！」
奧莉維亞的一句后，頓時讓卡特閉上了嘴。這話，沒法反駁啊……
而下一瞬，更加令卡特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奧莉維亞忽然側過身子，一把抱住了卡特，腦袋埋在卡特的胸口裡，聲音有些哽咽地道：
「卡特.……以後，晚上.……我私下給你上課，你.……你.……」
磕磕絆絆好幾遍，奧莉維亞都沒能完整地說出自己的意圖.……
「然後我付錢，對吧？」
卡特嘆了口氣，輕輕地將手搭在奧莉維亞的後背上。
「你今年多大了？」
「22……」
「我知道了.……」
一切的疑惑全部解開了！
德州人、老迪克西蘭的家庭、22歲的年紀、一個四歲近五歲的孩子、還有這個地處拉丁裔……垃圾社區的小破屋……
一個故事已經在卡特的腦海內形成：2年前，一個美麗的小女孩在美國南方的小城裡誕生。她熱愛音樂，努力學習，直到一次「意外」的懷孕。受迫於禁止墮胎法，還有當地保守到有些變態的思想……
她不得不生下那個胎兒，不得不接受自己被趕出家門的命運。開始自己求學、打工、照顧孩子的辛路……一直到現在……
娘倆有了一個破落，但卻屬於自己的家。
只是這個家，卻拖垮了她的經濟.……
奧莉維亞的意外到底是什麼.……
是強姦的受害者，還是年少無知被渣男騙去了身子……
卡特沒有問。
這不好問，也沒必要問……
從個人情感上說，奧莉維亞的教學，比曾經卡特的那個老師教得更好，更認真。並且，對於這個.……早早就成了母親的女孩……
卡特是同情的。
德州的法律禁止的是墮胎，但沒有禁止遺棄嬰兒不是？或者說，真把那個沉重負擔般的孩子丟了，警察們也沒那個功夫真的去跟她較真，頂多就是往福利院一送，拉倒.……
然而，她沒有.……
幫助奧莉維亞討回公道，卡特沒那個心情，也沒那個本事。abortio
，這可是美國國本問題一般的「3G1A」問題之一啊，這種問題是自己這種小蝦米能碰的嗎？
再說了，兩人的感情也沒到那一步。
可如果只是報一個家教班，從經濟上支援一些奧莉維亞，卡特還是樂意的。
自己在其中，也有收穫不是嗎？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