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3章 勸君惜取少年時
皇甫令堯站起來,伸手拍了拍衣裳上沾到的灰塵,又恢復了平時光鮮的樣子。
彷彿,先前給兒女當大狗騎的男人並不是他似的。
柳拭眉朝他走過去,道:「國師說,這隻小羅盤是我們念念的了。」
太過複雜的,就不與他說了。
不是皇甫令堯信不過,是需要費唇舌解釋太多。
而且,泄露天機,確實容易出亂子。
這件事,荊天命知道、她知道,到此為止。
柳拭眉敢肯定,倘若不是荊天命很清楚,如果不告訴她她能翻天,不然也不會告訴她的。
「哦。」皇甫令堯也不太清楚,為何見念念抓著小羅盤玩,柳拭眉反應會這麼大。
立刻就去找國師了!
按說,皇甫念既然拜入國師門下、成為國師的徒弟,國師送她一些法器、她以後踏上修到之路,那不是很正常嗎?
顯而易見,柳拭眉並不是這麼想的。
她好像……
不太想讓念念修道?
但他沒有立即去詢問,而是繼續陪著妻兒,一起度過了大半日。
下晌,依依不捨辭別了閨女回到宮裡。
原本很開心的二狗子,肉眼可見的不開心。
但他們兩人還要帶著太子,接受朝臣的拜年。
好不容易忙完了,用晚膳的時候,也沒見他臉上多雲轉晴,柳拭眉尋思著:該不會是因為他發現我瞞著他什麼事了吧?
「你在想什麼呢?」柳拭眉見他不開心,自然要哄。
她給他夾菜到碗里。
皇甫令堯無動於衷,把菜吃了,但還是一臉的悶悶不樂。
柳拭眉夾著一塊冬筍,咬了一口,見他還是神情倦倦的樣兒。
說真的,她已經好久、好久沒見過他這副耍性子的模樣了!
她想也不想,把自己吃過的冬筍送他嘴裡,道:「這筍子很鮮脆,你也吃。」
皇甫令堯一愣,張口把媳婦兒送來的食物給吃了,笑道:「這不是還有嗎?你喜歡吃多吃點。」
「那怎麼一樣呢?」柳拭眉挑眉,眸光中帶著挑釁,道:「碟子里再多、再好吃的筍子,也不是我吃過的這塊!」
皇甫令堯:「……」
他的不快樂好像瞬間被掃空了,噗呲笑了出來。
「是是是,我媳婦兒才是最美味的!」
一語雙關。
柳拭眉也不在意他話里吃自己豆腐,詢問:「你這一下午情緒都拐得很,說吧,你這腦迴路拐哪兒去了?」
皇甫令堯悶悶不樂了一個下晌,也不意外他家媳婦兒能看出來——
她要是看不出來,可能他還要不高興更長時間!
他也沒有要遮掩的意思,說道:「也沒想什麼,我就是覺得,我女兒不能在身邊,很難受。」
誇張地嘆了一口氣,他憂愁地道:「我能給她一切最好的安排,卻不能給她陪伴。想想就覺得好揪心。」
柳拭眉感覺他這情緒有點後知後覺?
女兒都差不多半歲了,他才開始惆悵?
皇甫令堯又道:「以前啊,我可能真的是太年輕了,不懂這種感覺。總覺得,還有以後。」
「但是……」
「外公走了的事,讓我發現,很多事其實沒有以後了。」
「人生在世,就應該把握當前。不能什麼事都想著以後、以後……」
「我們想著,以後天下平定了,能讓外公好好享受天倫之樂。」
「那時候他給我送別,我心裡一陣難過,便想著,等那些麻煩事搞定了,回來我好好陪外公去下下棋、釣釣魚……什麼都行啊!」
「可誰知道,他竟等不及,說走就走了。」
話說到這裡的時候,柳拭眉的眼圈忍不住就紅了。
皇甫令堯的心情也很低沉,但見不得媳婦兒哭,他連忙拿出帕子來給她擦眼淚。
一邊擦,一邊道:「你瞧瞧你,我要不告訴你我在想什麼,你可能要胡思亂想。我和你說了,你又難過!」
他的鼻子,都是酸的。
但他還是把話說完:「所以我就在想,咱們現在不能讓閨女在身邊,等著等著,她就長大了。等她十六歲可以離開欽天監,以後可能就不需要我們了。」
他重重嘆了一口氣:「所以,我這一下晌,心裡都難受得緊。」
柳拭眉放下了筷子,喉嚨是梗的,哪裡還吃得下。
他說的,確實是這個道理!
人啊,總是不知道,眼前的每一瞬間,才是最值得抓住的。
總會想著,還有以後。
但很多事,真的沒有以後了!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
把握當下,才是最好的狀態!
皇甫令堯見她這個樣子,感覺有些愧疚:「你看看,我就不該給你說這些。都是我的鍋!」
他將一旁的甜湯給盛了一碗,舀起一勺送柳拭眉唇邊,道:「喏,不是你說的嗎?心情不好的時候,喝口甜的就能好起來!」
柳拭眉沒有拒絕,張口把他喂的湯給喝了下去,這才感覺喉嚨順暢了一些。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你說的對,所以我們能抓住的一切,都要牢牢抓住。」
對上他的眼眸,她認真地道:「過幾日你又要走,這幾天,我好好陪著你!」
皇甫令堯的目的不是這個,沒想到還能得到這樣的回應,他驚喜地問:「十二個時辰瞬間不離?」
他精緻的眉眼含笑的時候,多好看啊。
深愛的人之間,悲傷是共通的,快樂也是共通的。
他的笑容感染了柳拭眉,她不由破泣為笑,道:「你這多誇張啊!」
「嘿嘿!」皇甫令堯笑了笑,道:「我也就發發牢騷。每一次離開欽天監,我心裡都有一種衝動,想要把咱閨女帶回家!」
柳拭眉生怕他什麼都做得出來,趕忙說道:「那是不行的,念念離開國師的結界,會活不下去!」
「我以為,這就是國師的一個說法。」皇甫令堯斜眼看她,道:「媳婦兒,你肯定知道一些秘密,不告訴我,嗯?」
柳拭眉看著他,一臉無辜地道:「你要把我心裡藏著的所有心思,全都扒拉乾淨嗎?」
要說呢,人與人之間,內心深處是一定要自我保留的。
即便是再親密的人,也不可能完全坦白。
彷彿刺蝟的刺、河蚌的殼。
皇甫令堯沒想真的刨根問底,也就那麼一說。
聽言,他笑了,道:「比起扒拉你的心思,我更想……扒拉你的衣裳!」
柳拭眉:「……」
吃著飯呢,一不小心就上高速了?
她白了他一眼,說道:「念念的事只能如此,如今危險,暫且只能這樣。待戰事都結束后,我可以經常去看她。」
至少,荊天命給了她一個「贏」字!
這就是她勇往直前的底氣!
皇甫令堯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年初二,人們互相拜年。
女帝召喚張懷進宮,秘密談了些什麼,除了女帝、皇夫、張二,無人知曉。
年初三,張府和梁府的門外,都準備好了車隊。
該出發了!
——
8.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