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0章
出事的那一天,是七月二十六日。
張妙蓁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八月初三了。
她腦子裡是一片混沌,頭痛欲裂,感覺自己彷彿置身在火爐上炙烤似的,熱、且燥。
張口想要說話,嗓子卻冒煙似的疼。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事,甚至不知道……
門外有人影晃動,不多時,門被推開,一股藥味傳了進來。
見她坐在床上,進來的人挑了挑眉,道:「醒了啊?醒了就好,不用灌藥這麼困難了,你自己喝吧。」
說著,將身後近侍端著的托盤上的葯碗拿了過來。
張妙蓁朝這人看去。
這男人,須得用相貌昳麗四個字來形容!
乍一看他的五官,叫人感覺他好像有一種陰柔的美麗,但再多看幾眼,卻又叫人發現,他並非那等娘里娘氣的類型。
一雙桃花眸,風情迭生,春意繚繞。
但劍眉英挺、唇線鋒利,又顯出幾分陽剛之氣來。
別樣風流、氣質狂狷。
一身錦袍,又顯出幾分貴氣來。
他的語氣熟稔,就好像相識已久的老朋友那般,然而——
張妙蓁盯著他看了許久,並沒有接過他遞過來的葯碗,而是冒出來一句:「你是誰?」
邵遠一怔。
手裡的葯碗隨著他的的驚訝,輕輕晃動,灑出來幾滴葯汁,燙著了他的手背。
他將葯碗放回托盤內,捏著帕子擦拭手背上的湯藥,眯起桃花眸,盯著她的眼睛看了許久,有些不敢置信,問:「你不記得我了?」
不等她回話,他又問:「那你還記得,你自己是誰不?」
張妙蓁秀眉緊擰,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邵遠眸色一瞪:「……」
失憶?
這麼狗血?
見張妙蓁一臉茫然,他又問:「那你還記得什麼?」
張妙蓁搖頭。她腦子裡一片空白,彷彿什麼都不記得了。
邵遠連忙轉頭,對隨從說道:「去請大夫過來。」
不多時,大夫過來了,診脈得知的不過是:「這位姑娘高熱不退,要先退熱。故而還是需要服藥。」
邵遠眼角那種天然風情的笑意,此時全無。
他問:「所以,你也不知道她什麼都不記得了,這什麼緣故?」
「慚愧。」大夫本也不是什麼神醫下凡,他能診斷尋常病症,不代表醫術通天。
但他想了想,又道:「姑娘先前後腦勺上撞了個很大的腫包,加上高熱不退有可能會影響……」
有些為難,但還是說道:「影響腦力。」
聽到這話,張妙蓁突然來了一句:「你是想說,我要麼是被撞傻了、要麼就是高熱不退燒壞了腦子?」
大夫:「……」
邵遠得出結論:「一點兒也不傻!」
這人是失憶了,但聰明還在。
暫時沒有別的辦法,邵遠說道:「你先服藥,一會兒我們再好好談談。」
張妙蓁服藥之後,感覺身上黏膩不太舒服,她不客氣地朝邵遠道:「我需要沐浴。」
邵遠挑了挑眉,也沒有拒絕,吩咐侍女為她準備沐浴用水。
當然,另外讓大夫開了一些能夠散熱的藥物煮了浴湯。
等待張妙蓁沐浴出來的時間,邵遠站在廊檐下,看著琉璃瓦片上滴落的不曾斷線的雨水,還有那毫無可見度的雨幕,擰眸沉思。
隨從問:「梁七夫人這是怎麼回事?」
邵遠回過神來,道:「興許真的是因為撞擊或者病了好幾日,損傷頭部引起的。具體如何,可能還要將她送回帝京,讓浮生閣的人看看。」
隨從看著瓢潑大雨,道:「可這雨水阻路,四處的路都被塌方、或者是泥石流阻斷了,怕是走不了。」
「對。」邵遠說道:「至少等路況好些了,才能送消息回去。但……」
他話語一轉,頓住了。
可「但」什麼,他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負手到身後,道:「先看看情況吧。」
說起來,他會找到張妙蓁,並非巧合。
雖說無巧不成書,但這世上哪來那麼多巧合!
他是接到了張妙蓁送來的書信,說是這幾日回抵達富郡,詢問他這邊能夠增大糧油的供給。
他回信同意了,但在商言商,價格要面談。
算算時間,張妙蓁應該前一日就到了。
但她沒有。
料想她被暴雨耽誤了,邵遠一開始也沒多想,但後來又收到了消息,說是張妙蓁與梁怡並沒有停留躲雨,而是依然朝富郡趕過來。
邵遠看著連綿不斷的雨簾,想到富郡的地質情況極容易塌方泥石流,有些隱憂。
派人送了消息趕去阻止,可思來想去依然覺得不安,因此,他親自從瓊郡趕往富郡。
果然不出所料——
張妙蓁等人遇上了泥石流,一群人已經走散了。
邵遠冒著大雨,飛掠在山林里搜尋他們的下落。
因為他對本地的地形氣候都很熟悉,哪裡容易泥石流、哪裡容易塌陷,他幾乎了如指掌。
這一找,果然找到了張妙蓁!
可惜,也只找到了她一人。
因為她的情況不容耽誤,他沒有想太多,立即將人帶了回來。
她一直渾渾噩噩、昏迷不醒,幾日過去終於醒來,卻竟然失憶了!
「富郡那邊如何了?」邵遠轉頭問。
隨從答道:「聽說梁家的十一公子與十二公子來了富郡,監督富郡官府挖開道路。」
邵遠垂眸,又道:「梁升沒來?」
隨從答道:「送糧去了西疆,也是一時半會兒也抽不開身吧。」
「呵!」邵遠冷笑一聲,道:「抽不開身?我當他們夫妻有多恩愛呢。」
言盡於此,多餘的話,他暫且不提。
只是下令:「暫時封鎖消息,別讓他們知道張妙蓁在我這兒。除非……梁升親自找過來!」
這是第一件,第二:「等到她身子養好了些,我們直接上路,將她送回去帝京尋找浮生閣醫治。」
隨從一愣,但想了想就知道他為何要這樣做。
這是對梁升為家為國、放自己的妻子奔走天下、置身於危難之間,所表達的不滿啊!
在他家公子的心裡大概是這樣想的:既然不那麼在乎,就讓你急個夠!
這邊話說完了,張妙蓁沐浴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