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2章

  長歌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比起剛剛知道梁五爺的死訊的時候,她那副傷心的樣子,經過了這麼一陣子之後,她已經沉澱了情緒,將哀痛都藏在心裡。

  他們武人,都很清楚自己的使命。

  她的親生父親如此、義父義母如此、她亦然。

  故而,天大的難過也會藏於心中,不會輕易露於人前。

  因為心中的信念是:頂天立地,絕不倒下!

  但黎信看著她這副堅強隱忍的樣子,心裡難受得不行,道:「我替你跪,你歇會兒吧。」

  長歌:「……」

  她匪夷所思地看著他,道:「你憑什麼替我?」

  黎信張口,啞然。

  對啊,他是什麼身份,憑什麼替她守孝?

  但架不住黎信老實啊,他唇一撇,弱弱地說了句:「你這一路來回勞累,我這不是擔心你身子撐不住嗎?」

  不但勞累,還心裡難過。

  但這句話,他聰明地不說,不然那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見他這麼慫的樣子,長歌在心裡笑了笑。

  這人,怕不是被她揍怕了。

  成天不知道搞的什麼事,她一惱火就直接上手。

  也是老實,揍多久也不還手。

  揍多了,自然慫。

  見他一臉對自己關心的樣子,她也斂去了冷漠,道:「不用,這是我該盡的孝道。我義母和我娘經過旅途勞頓,去歇下了。我要再跑去一旁,像什麼話?」

  「行吧,那我在這裡陪你。」黎信也沒有走的打算。

  畢竟,他是被皇甫令堯趕出來的!

  「隨你。」長歌沒有趕人,吐出兩個字。

  有賓客來弔唁,身為孝女,她向人鞠躬行禮。

  清靜的時候,她才抽了個空,問:「陛下身子可好?」

  「不好不壞吧。」黎信看了一眼四周,湊到她耳邊低聲道:「王爺在呢。」

  長歌抿了抿唇,沒再說話。

  有皇甫令堯在,那她就放心一些了。

  皇甫令堯配合西征軍一起攻打紫雲城的時候,長歌人也在西疆,倒是聽說了這件事。

  但她竟不知道,終究還是放不下,回來了。

  戀愛腦果然是戀愛腦!

  長歌思緒有些散漫,想想——

  我爹會是這樣的人嗎?他不會!

  義父會這樣嗎?他不會!

  兩位義弟,也不會!

  但皇甫令堯就是這種人啊,為了柳拭眉什麼都可以不管不顧,天崩地裂都沒有柳拭眉一個人重要!

  比起武將的信仰來說,皇甫令堯這種態度,本該是為他們所不能容的。

  可生而為人,作為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誰不期盼?

  心裡這麼想,她鬼使神差地問:「黎信,倘使將來你的妻子生產的時候需要你陪著,你卻要守在主子身邊隨身保護。你怎麼辦?」

  這個類比,很是貼切了。

  自古忠義不能兩全,皇甫令堯拼了老命,老天還算眷顧他,成全了他。

  但不是每個人、任何時候,都有這樣的福氣的!

  黎信愣了愣。

  難得長歌會主動找話題,他得認真回答。

  思索片刻,他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事情沒有臨頭,我也不知道到時候會做什麼選擇。」

  他伸手將燒紙錢的盆子飄出來的火焰紙張給彈了回去,道:「按理,我應該守住主子。但我心裡肯定很難受。」

  長歌看了他一會兒,道:「行了,不用說了。」

  黎信茫然。

  他說錯話了嗎?

  是不是回答錯了,長歌就要在心裡給他打個叉叉了?

  這不能不當一回事兒,他趕忙道:「為何不用說了?咱們這話不是還沒說完么?」

  不等長歌回答,他焦急地道:「不是啊長歌,話才說一半。你要是不滿意,可以告訴我。我……」

  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最後,弱弱地來了一句:「我改還不行嗎?」

  長歌:「……」

  還別說,差點就要被他逗笑了!

  在義父的靈堂上笑出聲來,那可是大不敬!

  她忍住了,道:「沒有。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

  長歌嘆了一口氣,道:「人跟人是不一樣的,王爺他自小受到的教養,與我們不同。」

  皇甫令堯是皇子出身,小時候是天之驕子,後來被人嫌棄嘲笑,但不管怎麼說,他這個人經歷了那麼多之後,忠義兩全這種東西,根本不需要猶豫、不需要糾結、不需要割捨,很輕易就能做出選擇——

  他能選出來更重要的那個: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

  說句不好聽的,天下負我,唯有她不負我。那我要這天下作甚?沒有她,我要這天下何用?

  可長歌和黎信不一樣。

  他們從小接受的培養,信條就是:忠君愛國!

  所以,長歌能理解黎信說的「事到臨頭才會知道自己會做什麼選擇」,也不責怪。

  黎信總算鬆了一口氣,道:「你別話說一半啊!」

  整得他怕死了。

  長歌斜睨他一眼,問:「你現在不在宮裡守護,跑到這裡來,主子不用保護了?」

  「這不是……」黎信說了實話:「王爺見我擔心你,就放我出來了么。」

  真是老實!

  長歌看著他,眸中帶著隱隱笑意,道:「我沒事。等義父的殯葬事宜辦完,就回陛下身邊去了。」

  黎信點點頭:「哦,那我今晚陪你一起守靈,明日我再回去陛下那邊。」

  怕她阻止,趕忙又道:「王爺讓我這麼做的!」

  頓了頓,又道:「若陛下的意思,肯定也會允許我這麼做的!」

  長歌反問:「那若王爺不讓你這麼做,你就不來了?」

  黎信:「……」

  他要怎麼說?

  其實說真的,皇甫令堯若不允許他來,他還真的來不了。

  沒辦法,這是他的使命,從小到大接受的教養便是如此。

  幾乎是浸入骨血的信仰!

  「獃頭鵝沒跑了。」長歌看著他那樣子,無奈嘆了一口氣,道:「那你待著吧。」

  黎信點點頭,又道:「我還有一件事,待會兒要問問五夫人。」

  長歌明白:「是要問義父當時的遭遇,對吧?」

  「嗯。」談及正事,黎信沒有那慫樣,臉色沉凝,道:「陛下一直懷疑幕後推手,故而想知道五爺的事,究竟是魏良派人乾的,還是……」

  長歌對上他的眼睛,道:「也可能另有其人?」

  ——

  4.20打卡,更新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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