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2章 人的既定印象,很恐怖
柳拭眉診脈結束,放開了皇甫權的手。
隆安立即上前,收回了用來隔開直接觸碰的絲帕。
柳拭眉退開一步,站在龍榻面前,低眉順耳地道:「聖上言之過重了。自從懷了孩子后,臣媳情緒十分不穩定。見到做母親的,為了使兒子屈服納側妃,連自己的兒子都算計。這脾氣沒能忍住,意氣用事了。」
母親算計自己的兒子……
這話,像是一根尖針,刺入了皇甫權的心臟!
她豈非在說:你這個父親,也不遑多讓!
柳拭眉又道:「后位、儲位空虛,終究不是辦法。聖上,為了安定四方,立后立儲當是燃眉之急呀!」
她拐著彎提醒:這一切禍亂,都是因你而起!
後宮有中宮主位、東宮有主的情況下,大家就算有野心,也會相對安分一些。
很多東西明面上都不敢表露,也不會逼急蕭妃。
正因為皇甫權沒有選人,給了不少人「虛位以待」的錯覺,激發了這些人的野心。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流,他們想要往上爬,沒毛病!
皇甫權眯起眼眸,沒有接她的話茬,而是問:「朕後半夜咳嗽很是厲害,是何緣故?」
轉移了話題。
也是沒去計較柳拭眉在棲霞宮的所作所為了。
柳拭眉也沒有多話,順著話題答道:「大部分的熱咳,後來都會變成了寒咳,乃正常現象。少會兒,讓小徒為聖上下針,暫時緩解一下。」
於是,開始進行針陣。
結束后,柳拭眉告退。
長安宮內,一片靜默。
隆安送走敦愚王夫妻之後,回來皇甫權身邊伺候。
皇甫權忽然問:「隆安,在你看來,這個柳氏,是個什麼樣的人?」
在皇甫權的印象里,柳拭眉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很久以前,柳拭眉隨著柳賦昀進宮赴宴,皇甫權也是見過她的。
長相妍麗,滿臉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
她是曲映蓉給皇甫賀選的太子妃,皇甫權權衡過各方面,覺得也就還行,便同意了。
再後來,上元節夜她失身於皇甫令堯。
漏夜進宮,極盡卑微地跪在皇甫權面前,求旨入敦愚王府為奴為婢、不求名分。
從那時候起,皇甫權就有了那麼一些看輕她的心思。
再後來……
發生的各種事,也無非是仗著皇甫令堯胡鬧,還有梁家那群滾刀肉護著她。
在皇甫權的眼裡,她就是驕縱、胡攪蠻纏。
懷了孩子后,中了毒,避走萬蝶谷,弱得差點孩子都保不住。
倘使沒有這幫男人護著她,她成得了什麼氣候?
人的既定印象,很恐怖。
幾乎限制了這個人對某些人、某些事的看法,以至於沒能看穿事物的本質!
可如今,柳拭眉一再刷新了皇甫權對她的認知:能夠收服這麼一大群男人為她前赴後繼,這已經是一個女人的巔峰了。
男人征服天下,女人征服男人,亦可獲得天下!
皇甫權對柳拭眉,開始心存忌憚。
為之晚矣!
隆安應道:「奴才以為,敦愚王妃冰雪聰明,非尋常女子可比。她與人為善,慣會拉攏人心。奴才瞧著,三皇子被她收服了,而六皇子那邊,怕不是亦是如此吧?」
「這老六,也是不爭氣!」皇甫權嘆了一口氣。
他本是想把皇甫曄調回來,頂上皇甫賀的位置,撐住這格局的。
誰知道,一回來就朝皇甫令堯那邊倒戈!
想了想,他說道:「京畿衛的位置,不能給老六了。」
倘若皇甫曄扶持皇甫令堯,京畿衛重地的兵符在皇甫曄手裡,直接逼近宮廷,立刻就能掀翻他的龍椅!
他想了想,道:「南吳朝局也在混亂之中,未免他們波及大蜀,派老六去南境守衛!」
隆安微微抬眼,不是太贊同地道:「聖上,如此怕是不妥。六皇子惦念何妃娘娘……」
皇甫權一頓猛咳,他的話被迫打斷。
好不容易咳嗽完了,隆安的話也就堵死了。
皇甫權做出了決定:「那就允他把何妃帶去!」
隆安還想說「讓一介宮妃去邊境,更是不妥。而且,對北齊那邊也不好交代」,但在皇甫權惡劣的心情下,還是沒敢吭聲。
皇甫權平日里冷靜到冷漠的程度,他也很少生病。
但每次一生病,心情一煩躁,就容易上頭。
脾氣上頭,有些難以自控。
這麼些皇子中,除了皇甫賀是被曲映蓉強力壓制,其他的成年皇子脾氣都不怎麼樣,不是沒有原因的。
而事實證明,皇甫賀也不是個沒脾氣的主,發起狂來能把苗家嫡繫上下、連無辜的人都殺死!
伴君如伴虎,跟在皇帝身邊伺候,隆安非常明白:自己要做的不是忠臣良將,只是個侍奉君王的大太監!
因為皇甫權的病,柳拭眉被迫困在宮中。
但除了不能出宮之外,其他並不受控。
皇甫令堯怕她在宮裡生活不方便也不習慣,每日都會出宮去給她搬運東西。
柳拭眉都叫他不要麻煩了,但他振振有詞:「任何東西,都是用習慣的好,別的東西再好,也不是你最順手的那個,對吧?」
她不禁好笑地挑了挑眉:「我怎麼感覺你話裡有話?」
她家狗子笑嘻嘻的,道:「那當然是有的!我是告訴你呀,夫妻肯定是原配的好,咱們不換新的!」
「搞得好像我什麼時候想過要換新的一樣。」柳拭眉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皇甫令堯瞥了她一眼,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倘使我讓你不滿意了,指不定真有想換人的心思。」
主要是,她這具軀殼內,住著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芯子,可以肯定的是:她的想法與時下女子大有不同。
一般女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可她不是這麼想的!
因此,給他一種危機感:媳婦兒不會永遠是我媳婦兒,一個不好可能要跑的!
柳拭眉更加無語了:「行了你,搬這麼多東西,是巴不得我住到孩子生下來還是怎麼的?」
皇甫令堯一怔。
笑容逐漸在他臉上消失,他看了一眼外頭,默了一會兒,忽然道:「這也未必,不是么?」
柳拭眉也愣了下。
很快的,就明白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