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8章 哀生如夏花,嘆死如秋葉!
「你可算是回來了。」
見柳拭眉被扶著進來,杜若鬆了一口氣似的。
快步朝她走過去,低聲道:「我有件事要與你說。」
她湊過來,在柳拭眉耳邊低聲說了句話。
柳拭眉心神一凜,急急忙忙地問:「果真?」
杜若鄭重點頭:「果真!」
「人呢?」柳拭眉很是著急。
杜若答道:「在後門外的巷子,對面那棟小樓。」
王府後門外的巷子里,住著的是「內城的貧困戶」。
當然,並非真的貧困。
只是皇親國戚、達官貴人都住在正街,後巷難免也有一些升斗小民蝸居。
大多數都是在內城做買賣的小販、店鋪的夥計之類的。
而皇甫令堯這人裝傻多年,為了方便他做事,王府後巷所有的小院,他都秘密給包圓了。
所以,這邊現在都是柳拭眉的地盤。
與杜若一同過來,兩個孕婦走路都不快。
進入小樓,杜若才道:「因為怕引人耳目,不敢將他送進王府里。是黎信說,可將人安置在這裡。」
今日有粟威與慕將離跟著一起去天牢,黎信並沒有跟隨,正巧在杜若六神無主的時候,越過主子先做了安排。
皇甫玥與皇甫瑾也在裡頭,看見柳拭眉來了,皇甫瑾趕忙道:「二皇嫂,你快給我哥哥看看,他這個樣子,還能不能好了?」
有了皇甫賀的消息之後,他們立刻過來了。
柳拭眉過去,問:「我師父呢?」
黎信答道:「因為大皇子這邊不需要他了,他心情也有些不好,留了話說要雲遊一段時日,緩和緩和心情。算準王妃產期前二十日,他就會回來。」
「嗯。」柳拭眉也能理解。
祁陽這個人,活了一輩子在醫道這條路上,雖然以用毒為醫,但底線很強。
答應了皇甫賀這件事,對他來說心理壓力也是很大的。
需要去散心,很正常。
她朝內室走進去。
床榻上躺著的人,正是皇甫賀!
人是昏睡著的,比起前段時日養起來略有好氣色,此時他比從敦愚王府地下密室里出來的時候,還要差很多。
渾身散發著死氣沉沉!
形銷骨立,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狀態。
非要用一個精準的詞來形容,應是:奄奄一息!
柳拭眉上前坐在圓凳上,給他診脈。
半晌,她放開了皇甫賀的手。
面色沉凝,垂下了頭。
皇甫玥十分著急,問:「二皇嫂,他怎麼樣?」
杜若沒問,但雙眸也是盯著柳拭眉這邊,等著她的審判。
柳拭眉伸手,讓墨兒扶著自己站起來。
她閉了閉眼睛,嘆了一口氣,道:「準備後事吧。」
杜若的身子晃了晃!
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知曉必有這麼一日,她依然無法承受。
淚水奪眶而出!
皇甫玥也是,瞬間泣不成聲。
皇甫瑾看上去有些獃滯,但他雖然年紀小,這陣子經歷了這麼多,已經不是那個懵懂男孩了。
他問:「二皇嫂,真的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了嗎?」
眼裡都是期望。
柳拭眉沒敢對上這三人的眼睛,轉頭移開視線看向別處,道:「讓舒君過來,給他施一套針陣,你們與他說說話,送他最後一程吧!」
已無回天之力!
「你不是神醫嗎?」皇甫瑾急了。
墨兒扶著柳拭眉,發覺柳拭眉攥著自己的手挺用力的,沒忍住說了句:「九皇子,話可不能這麼說!神醫也不是神仙,醫術不是法術啊!」
柳拭眉倒並不是為皇甫賀難過,而是……
換做任何一個病人,到了要交代後事的時候,為醫者都會心裡難受的。
救死扶傷,面對的死亡太多、太多了!
但每一次送走一個病人,每一次都依舊會難過。
哀生如夏花,嘆死如秋葉!
尤其是,她在猶豫:要不要去哥哥那裡,磨他把葯拿出來?
因為怕她會把葯拿出來救皇甫賀,慕將離把葯給沒收了!
「你們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柳拭眉沒去看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臉色,望著窗欞上的已經枯萎的藤蔓,又道:「我最多只能用強心針,讓他再有點精神。你們好好與他說說話吧。」
說完,她轉身往外走。
但,沒有立刻離去。
如果回去叫慕將離給葯,她肯定出不來了!
怎麼辦?
黎信已經快速去叫舒君了,輕功帶人,很快把少年帶了過來。
柳拭眉與他說了針陣,讓他去給皇甫賀下針。
皇甫賀面容枯槁,一雙眼眶深深地凹陷進去。
舒君看了,慣常的面無表情,都浮現出惋惜的眼神。
柳拭眉在外頭坐著,等著針陣形成的效果起來。
約摸小半個時辰后,皇甫賀醒了。
內室傳來皇甫玥哽咽的聲音:「皇兄,你感覺怎麼樣?」
皇甫賀本就生機盡斷,後來又讓祁陽用了禁藥,讓他得以看上去像正常人一樣。
就好比木柴,星星之火不會瞬間燃燒完全。
但加了一把大火,轉瞬即逝!
九九攝魂針陣的神奇,傳說中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能夠將人救活。
但那也只是傳說。
從祁陽這裡學過來的,柳拭眉已經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卻因為時間還很短,並沒有達到那種程度。
所以,最多也只能讓皇甫賀不會直接絕氣,而是給了他最後一點時間。
皇甫賀睜開眼睛,看見自己親自送走的人,又重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他苦笑道:「人算不如天算。」
他的聲音干啞,已然氣若遊絲。
強心針陣還沒有拔除,維持著他最後一點兒生氣。
杜若沒有說話,到了他的絕境,她也不想告訴他:因為你親爹不把我們當人看,一路追殺,逼得我們不得不回來。
什麼話,都不必多說了。
該交代的後事,其實皇甫賀已經都交代完全。
這最後一面,只是讓最親的人給他收屍而已!
皇甫玥的眼淚嘩啦啦地流,背過身去。
她倒是想說,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皇甫瑾也在掉眼淚,他倒是有話要問:「哥哥,安國公那邊,是你下的手,對嗎?」
「對。」他承認了。
閉了閉眼睛,他又道:「我聽說了二皇弟替我背了鍋。」
因為這樣,也因為知曉杜若他們回來了,他才會命跟隨在自己身邊的福祿現身,上敦愚王府來。
有些事,總要處理乾淨。
既然他們回來了,那就見上最後一面。
他又道:「我昏迷了幾日,今日早晨才忽然醒過來。」
醒過來的時候,他自己心裡很清楚,這也是迴光返照了。
從福祿嘴裡聽說了事情后,便立即趕過來。
杜若用帕子擦去眼淚,道:「敦愚王妃在外頭。」
皇甫賀看了她一眼,道:「我想單獨見她一面。」
杜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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