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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正濃,溪雲閣后小庭院之中,一顆破落的梧桐樹下,大雪漂泊。

  青色長衫略顯松垮,神情慵懶的少年躺在梧桐樹下的長榻之上,伸手移了移旁邊的油紙傘,遮住半片風雪。

  手中烈酒入口,略帶辛辣。

  謝余側頭,看了一眼從小閣樓過來的掌柜,後者敲了敲煙斗,微微拱手:「公子,客人到了。」

  話落,少年淡而一笑,掌柜口中的客人他自然知道是誰。

  邀月仙子半年之前接到任務,在手刃絳雪小築當家人之後,再殺其中江湖上略有名氣的高手,最後因為無人做主,四分五裂,而當時在外的絳雪小築少主就此逃過一劫。

  之後邀月應用全無,來到皇城接下刺殺太子的任務。

  而此時絳雪小築的少主來到京城,並找上了他,必然已經知道邀月仙子的行蹤。

  想到此處,謝余揮了揮手:「讓他進來吧。」

  話落,掌柜轉身出了小庭院。

  不過片刻,一道身影進了小庭院,來人一身紅衣做少年郎打扮,臉上戴著面具,看不清具體容貌,只是身形略顯消瘦,開口之時聲音似是刻意壓的很低。

  「謝公子。」來人開口。

  聽到聲音,謝余勾唇一笑,將旁邊遮擋風雪的油紙傘拋出,直直砸向來人。

  後者猛地退後一步,伸手間便直接握住了油紙傘,看著再次躺在床榻之上的身影,面具之下微微冷顏。

  「原來這就是謝公子的待客之道,真是好氣魄。」

  「謬讚謬讚,謝余愧不敢當。」少年開口,眉毛輕挑,說著指了指手邊不遠的石桌:「來者是客,請坐。」

  話落,紅衣的身影坐到石桌邊,石桌邊同樣撐著一把油紙傘,以至於之上並未堆積落雪。

  謝余收回目光,微微起身,但未離開長榻:「還不知客人尊名?」

  「江簡。」石桌邊的身影淡漠開口。

  心中不免冷笑:「呵,這傢伙站身後站著琅琊堂,擁有不落於三千無道的七閣,我的名字之前肯定已經查到了,還在此廢話。」

  江簡心中輕蔑一笑。

  謝余見之不以為意:「好名字,不知閣下來此所為何事啊?」

  「在下是為邀月仙子而來。」江簡開口。

  得知父親被殺消息,她回去為父親下葬之後,便一路追查邀月仙子的行蹤,最終到了皇城,但皇城之中魚龍混雜,大小勢力盤踞眾多,她不敢輕易調查,只能來此琅琊堂在皇城之中暗藏的勢力。

  「我想知道邀月仙子她如今身在何處,如今身在何。」

  「這個消息以什麼為籌碼交易,公子開口即可。」

  聞言,謝余淡笑,旋即少年神情嚴肅,一掃之前的放蕩不羈。

  「邀月仙子的消息,我溪雲閣的確有,但眼下無法給閣下。」

  話音落下,面具之下江簡眉頭微微蹙起,右手不竟緊握成拳:「為何?」

  只要能夠得到邀月仙子的行蹤,手刃殺夫仇人,報滅族之仇,不管什麼樣的籌碼,她都願意接受。

  謝余仰頭輕嘆一聲:「並非在下不告訴姑娘,實在是因為這個消息先前已經有人交易,雖然對方只是賣了我琅琊堂一個人情,但我琅琊堂很願意接受這個人情。」

  少年眉毛輕挑,江簡沉默,江湖之中敢說只買琅琊堂一個人情的只有……

  「蓬萊長生閣?」江簡皺眉。

  「沒錯!」聽到江簡脫口而出的五個字,謝余給予肯定的答覆,手中摺扇砸在手掌。

  「是誰要的這消息?」

  「傳聞之中那活不過十八歲的蓬萊長生閣濮陽小姐。」

  江簡微微低頭,面具之下那一雙藏在黑暗之中的眼眸微動。

  謝余看了一眼垂頭的身影,重新倚在長榻之上,摺扇搖晃不斷揮開落在身上的飛雪。

  少年的輕笑聲在江簡耳邊回想:「閣下放心就是了,濮陽小姐要這消息不過是利用邀月仙子之前做過的一些安排,並沒有取邀月仙子性命的打算。」

  「上元佳節之後,只要邀月仙子還活著,她的命就還是你的。」說到最後,少年眸光變得犀利,嘴角含笑間,摺扇指向她。

  聞言,江簡在最初的沉默之後,面具之下的緊蹙的眉頭才舒展開,微微鬆了口氣:「那就,多謝公子了。」

  江簡起身,行抱拳禮。

  「不知公子要和報酬?」

  聽到客人提及,謝余敲著下巴想了想,最後微搖摺扇:「報酬……等上元佳節之後,閣下手刃邀月仙子之時,再提起也無妨,畢竟閣下一人可敢說對付得了邀月仙子。」

  那可是,三千無道四大頂級殺手,「魑魅魍魎」只用的「魅」。

  江簡沉默,她自己一人的確做不到手刃邀月,她很清楚。

  江簡再次抱拳:「那便之後再說,多謝。」

  說著,她從腰間取下一塊玉佩放在石桌之上,入手溫潤:「這是家父留給在下的玉佩,江簡願暫時以此物做抵押,上元佳節之後來取。」

  謝余起身走過,從石桌之上拿走了玉佩:「好,在下慢等。」

  江簡一禮,面具之下的一雙眼眸最後看過玉佩一眼收回目光:「若是無事,江簡告辭。」

  話落,轉身。

  謝余收起玉佩靜靜看著,同樣微微一禮:「江姑娘,後會有期。」

  四字出口,離開的身影腳步明顯一頓,難以克制的回頭髮問:「你怎麼看出來的?」這次是響起的聲音不再似方才壓的很低,而是略顯清脆的少女聲音。

  謝余在一片大雪之中揮舞著摺扇,絲毫不覺寒冷:「習武之人會望氣啊。」

  少年笑顏,但江簡知道,這就是敷衍。

  習武之人會望氣,但如何分的清男女?簡直就是胡扯。

  只是江簡併不在意,她本就是為了避開邀月仙子,身形和聲音上未曾多做掩飾。

  江簡離開,謝余再一次回到自己的長塌邊斜倚躺下,望著那藏在一片煙雲朦朧之中的明月:「這皇城越來越亂了,真想回去,還是堂中自在。」

  不過藏於暗處,坐看風雲倒也不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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