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風雅

  荒郊野林,寒風呼嘯,深夜子時。

  月光揮灑而下,卻被隨風漂泊的煙雲遮擋了一角,夜黑風高,一隻手掌穿過鬆軟的泥土緩緩竟是緩緩從地底伸了出來,緊隨之後,那隻沾滿了泥土,略顯乾癟的手掌扒住了旁邊插得極深的墓碑,一個裹著草席渾身破破爛爛,沾滿泥土的身影從地下爬了出來。

  先前落下的幾隻烏鴉受驚啼叫著飛走。

  月光下,能朦朦朧朧看清,那是一個頭髮花白,身形略顯岣嶁的老者,老者站在墳地之中,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站在寒風之中好似風卷殘燭,小老頭罵罵咧咧:「臭小子,把老夫埋得這麼深。」

  心中暗罵,他知道先前到他家中來的應該是哪個勢力的殺手,暗探。

  不過,那個殺手應該不太聰明,被他假死逃過一劫,只是他不懂究竟是哪個勢力培養出來的殺手,這麼好心還幫忙把人葬了?!

  想到這裡,半夜詐屍的老頭子氣憤的將手中的木板往地上一甩,只是這一摔之下,便借著月光看清了墓碑之上刻得潦草的幾個字。

  「於嶧山野雀林梁翁之墓。」

  頓時,小老頭更暴躁了幾分:「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

  再看一眼旁側方才受驚,落在遠處樹杈上不斷啼叫的烏鴉:「叫什麼叫?啊?晦氣晦氣。」

  「老夫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就沒見過這麼沒腦子的殺手,不都說殺手無情嗎?怎麼還有愛管閑事的,哪家生產的?這麼別類?」

  小老頭呸了一聲,拍了拍身上塵土,罵罵咧咧的離開了此地,看著天上的煙雲,小老頭輕嘆一聲:「看來,這野雀林是不能久留了。」

  他那小庭院,以防萬一也是不能回去了。

  「小老頭要換那個地方繼續玩,這次取個什麼名字?」

  小老頭嘟嘟囔囔下了山,嘴裡叼著一根不知從哪裡折來的枯草。

  「這次就叫逍遙吧,白頭小老兒,逍遙人世間。」

  聲音漸行漸遠,消失在了山林之間。

  ……

  翌日,清晨。

  天色剛亮,剛剛醒來,濮陽輕禮便看到了等在窗邊的鴻雁。

  其又帶來了一份消息。

  不出所料,心思敏銳的邀月仙子的確發現了康樂小姐身上的異樣,前去探查被夜棠攔下,想來夜棠應該也知道素衿身份了。

  只是她想不明白,以夜棠的實力手持假寐劍應該能與邀月仙子交手,如果真的是因為後來出現的那人妨礙了夜棠。

  她也想不通,昨夜與邀月仙子一同出現的那女子究竟是誰,實力在邀月之上,但整個三千無道,邀月這個級別的殺手,便只有與她齊名的三人。

  而這三人都是男子,所以說,與三千無道一路的應該還有其他勢力。

  邀月仙子此行入皇城,是為了刺殺太子而來,而山雨公子給她的信中提到過,江湖人鮮少參與朝堂紛爭,縱是三千無道也有江湖人不入朝堂的原則,而這次邀月入朝刺殺太子,身後就是因為擁有一個來自江南的,無法拒絕的買家。

  昨夜那個與邀月一同出現的女子,很有可能就是太子性命背後的買家。

  而所謂江南勢力,她覺得應該是偽造,能在發現康樂小姐身份異樣的當夜,便有一個實力高強的人到場,這背後真正的買家,興許是在皇城之中。

  只是暫且想不到,具體是哪一家勢力。

  畢竟如今的朝堂之上,已有大半權臣傾向於太子,故而這些人,不可能取太子性命。

  而剩下一些一部分保持中立,一部分按兵不動。

  這其中,便包括丞相,沈昭明,以及四位異姓王中,手握禁軍兵權的肅宸王,但這幾人都不可能去買太子性命。

  除此以外,灼夜還彙報了一事。

  夜棠重回皇朝,受丞相引薦之日已經定在了新春國宴當天,已經安排好了,而此後的一段時間,他們應該還需要一些牌,至少當下可以對抗皇帝,太子。

  夜棠並非沒有野心,在這變幻莫測的皇朝之中,明哲保身只是一時之計。

  ……

  思慮間,掀開了與信封放在一起的一張冊子,掀開,書卷之上是對於十三個人身份背景的調查。

  素衿中毒,是蕙蘭所為,蕙蘭是先前小舅從江南送來的。

  小舅送來的人自然可靠,但小舅手下的十三位掌柜,雖然小舅對他們頗有信任,但終歸也有二心之人。

  就是不知道加害素衿背後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十三人的信息,被記錄的甚是明確,這其中有六人出自江南,是虞自矜離家之後收納的江南人士,有四位出自皇城,是自幼跟在虞自矜身邊的僕人,還有三位來自他地。

  而如今,這十三人只有一位在皇城之中。

  濮陽輕禮垂眸,目光落在了書冊的一個名字之上。

  「李喆。」京城人,之前是涇陽侯府的僕人,一直跟隨小舅。

  「就從此人查起吧。」

  收回目光,將信封與書冊扔在了旁邊的火盆之中,焚燒殆盡,方才,看過幾遍,便已經記住了之中的內容。

  ……

  小雪落下,風聲簌簌,天色蒙蒙亮,坐在銅鏡前,居蘭挽起了濮陽輕禮的長發。

  「小姐真是越來越好看了。」小丫鬟開口,現在的小姐身上莫名間總會有一些英氣,壓迫很強,不似之前的溫婉如玉。

  濮陽輕禮只是回之一笑,未曾多言,靜靜看著銅鏡中這張已經與原來的她有了三分相像的容貌。

  這些時日,她不竟懷疑,容貌變化上的問題,應該就是移花接木帶來的副作用。

  梳妝之後,居蘭為濮陽輕禮披上了狐裘,撐著油紙傘離開了扶風榭。

  今日沒有早朝,濮陽輕禮便也按著素衿常有的習慣,每隔幾日,就去陪姨父下棋。

  尚安侯府之中有一張以整塊青玉雕刻的棋盤,甚重,便一直放在正堂之中,有時接待客人會用以下棋。

  因此,這位尚安侯爺,也總說自己是個附庸風雅之人。

  但卻忘了,戰場如棋盤,皇城如棋盤,朝堂如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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