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戰士
「——」
「不要太小看我了……阿提拉。」
龍記得阿提拉之前對自己的名字一帶而過，當時他怎麼也沒想到對方居然能強到這種地步。
「你很強，非常強，是我見過最強的人之一。」
「我甚至覺得，你比我曾經見過的巔峰時期的羅傑還強。」
「但是……」
「我是龍。」
阿提拉感到一陣站立不穩，一陣輕飄飄的感覺從腳底板傳來。
風在慢慢地吹拂，帶動著大地一起流動。
現在的風沒有剛才那麼狂暴……但是有時候，溫柔的侵蝕反而更加棘手。
整座島嶼的地皮在平等的覆蓋在整片白土之島的風盤的推動下，緩緩浮起。
「我向同伴許諾，和同志締約，與世界為敵。」
「我很早就知道我遲早要面對你這樣強大的敵人，我也不知道世界政府有沒有比你更加強大的存在，有沒有可以輕易碾碎我的人。」
「但是我是革命軍的鬥士，更是沙漠聯合的鬥士，更是千千萬萬人的鬥士。」
龍的雙手猛地抬起，阿提拉的身形不受控制地一飛衝天。
到了現在，阿提拉還是沒能克服龍對他體內流體的操控，血液的流動依舊緩慢，凝滯。
對抗龍在他體內留下的力量，就已經讓他廢了不少功夫。
對於此時龍吹飛他的動作，阿提拉做不出有效的反抗。
當阿提拉被龍用風吹到離地千米高的時候，阿提拉的上行終於停下。
而此時，數十頭半徑上百的風之蒼龍從島嶼的邊緣湧出，從四面八方包圍了阿提拉，夾雜著無數的土石，恍如活物一樣，盯著他。
陰雲匯聚在白土之島上空，電閃雷鳴間暴雨落下。
「我放棄海軍的正義，只因為海軍不能給予實現理想的道路，而未來不一定能等來下一個破局的機會。」
「在世界政府掌權的世界，一個追求平等的人該去何處容身？」
「所以我創建了革命軍，為生命而戰。而我的風把我的信念吹向了全世界，讓志同道合的人與我並肩前行。」
「直到現在，正義的血液終於在大海上浴火重生。」
數十頭蒼龍咆哮起來，暴風呼嘯，大海環繞著白土之島形成了一個數十公里巨大的漩渦。
天地驚變，空氣在超越極限的風速下朝著這座甚至沒有在地圖上標示的小島源源不斷地匯聚，讓小島的空氣漸漸變得令人窒息。
青色的霸王色不斷地擴散，隨著風吹動，吹進阿提拉的腦海。
他彷彿聽到了來自遠古的龍吟聲。
「風已經吹起來了。」
「流動是不可能停止的，一如追尋歷史的微光在八百年來從未斷絕，一如爭取正義的人們在八百年來前仆後繼。」
「風是會說話的，我能感覺到——如今我這裡匯聚了多少人的責任和希冀。」
「所以，至少，在看到世界政府毀滅的曙光之前——」
「我不會輸。」
龍雙手緩緩合攏。
數十頭巨龍立刻從四面八方湧向阿提拉，迎頭和他撞在一起。
從數十個不同方向匯聚在一起的劇烈風潮使得整片空間的流動徹底混亂，變得不可預測。這些亂竄的風形成了一個不斷暴動的球體，混雜著的土石摩擦產生了烈火，讓白土之島的上空出現了第二個太陽。
「群龍葬儀——」
「在暴風中湮滅吧，阿提拉！」
光和空間彷彿圍繞著那一點坍縮，扭曲，世界像是圍繞著那一點形成了一個漩渦一樣。
這是龍的流動之力。
他在讓周遭的萬物都向阿提拉壓去，試圖以這樣的方式，徹底終結對方的性命。
很長很長的時間，龍都聽不到其他聲音。
他只聽得到風的呼嘯聲，耳畔隆隆作響，土石摩擦，火焰燃燒的聲音。
直到一聲心跳聲響起。
龍，臉色驟變。
「這……」
「咚。」
「這樣的體魄……」
「咚。」
「這樣的霸氣……」
「咚。」
「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絕對不是……」
「轟！！！」
巨大的爆炸聲響起，龍費儘力氣鑄造的風之領域被阿提拉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從內部生生轟破。
他試圖繼續操控阿提拉體內的體液流動，但強大至極的武裝色霸氣不容許任何人觸碰這具身體。
硝煙散去的那一刻，龍瞪大了眼睛。
——
那是一雙翅膀，一雙殘缺的翅膀。
一雙黑色的翅膀在阿提拉的身後緩緩張開。
他破碎的鎧甲下鮮血淋漓，剛才龍的攻擊並非是毫無作用。
但對於眼前的展示來說，這些也只是無傷大雅的輕傷罷了。
一雙黑色的羽翼扇動著，讓他懸浮在了和龍差不多的高度，抬起頭來。
頭盔已經碎裂，一副滄桑的面龐映入龍的眼帘。
「……原來如此，你能把果實開發到這種地步，的確有一定的道理。」
「有這種信念的人，輔以一定的天資，走到這一步並不出奇。」
「但是……」
「也就只是這樣了。」
阿提拉冷漠地說道。
「……什麼？」
龍睜大了眼睛，看著平靜的阿提拉。
「為眾人抱薪救火者，從不缺乏。」
「而你，只是我漫長的人生中見到的又一個罷了。」
「八百年來這樣的人我已經見過了不少，你也只是其中之一。你又能帶來什麼樣的希望呢？」
「你的實力不夠，還不夠。僅憑這樣的實力，你什麼都做不了。」
阿提拉半合上眼瞼，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
而龍卻從這些話中聽出來了一個了不得的訊息。
「八百年來——」
他瞳孔驟縮，死死地盯住了阿提拉。
「你來自八百年前！？」
「更古老。九百年前，或者一千年前，我已經記不得了。露娜利亞族本就長壽。」
阿提拉漠然道。
「我說過了，我是巨大王國的將軍。」
「世界政府之前，統治世界的，就是巨大王國。」
「……」
這可怕的信息量讓龍的大腦宕機了片刻。
沉默許久，他才忍不住說道：
「就算是露娜利亞族，活這麼久也未免太過份了。」
龍是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長生的手段的，比如手術果實的不老手術，純金保持生命力的能力。
但是憑直覺來說，他覺得人都是會死的，所謂的長生不死更多的只是一種傳說。不然到了他這個地位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世界上存在長生者。
甚至於之前他也沒有把世界政府站在五老星背後的最高統治者往這方向想過。
但現在，一個說自己是從八百年前甚至更古老的年代活到現在的人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而且龍對於這句話的真實性也沒有多大異議，這種實力的強者沒必要開這種玩笑。
露娜利亞族他知道，世界政府曾經大規模的撲殺這個種族，據說凱多的手下燼就是這個種族的孑遺。現在他又見到了一個。
難道這個稀有種族之所以會被撲殺……就是因為他們的長壽導致他們可能會知道很多世界政府不想為人所知的秘密嗎？
「一般的露娜利亞族，雖然長壽，但活不久。」
阿提拉開口說道：「每一個露娜利亞人自出生開始就要面臨無窮無盡的戰火，直到死去。我只是一個特例而已。」
「就算是我，也是會死的，只是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死，會在什麼地方死，是否是在現在死。」
阿提拉這句話並不是假話，純金雖然能維持生命力，大大減緩生命力的流逝，但一個機器，保養的再好，也總有報廢的一天。
阿提拉就算繼續活，也總有一天會走到生命的盡頭。只是他種族的血脈和強悍的肉體賦予了他更多的時間。
「死亡總會到來，但事在人為。」
「我的目的並沒有達成，所以，即使你背負著所謂的眾多希望，所謂正義，所謂信仰……」
「即使你覺得你命中注定可以戰勝我，即使你覺得，正義總會到來，這是註定的未來……」
「我也不相信。」
他橫過長矛，擦掉自己臉上飛濺的血跡，然後用漠然的目光看向龍。
「想要殺死我，你還不夠。」
「你們加起來，都不夠。」
龍不知道這個所謂的【你們】指的是誰，是革命軍？是沙漠聯合？是包括瑪麗在內的海軍？還是其他的什麼……
但他卻能感受到，阿提拉那種堅不可摧的意志，宛如一座大山一樣巍峨得直達天際。
看著神色肅穆、平靜的阿提拉，龍忽然鬼使神差地問道：
「……你說你是露娜利亞族，但據我所知，世界政府對露娜利亞族下達了滅殺令。」
「而你自己也自稱是巨大王國將軍……想來，你也並不認可自己是世界政府的一員。」
「既然如此，你是為何而戰？」
龍低聲詢問道：「為何要為世界政府征討沙漠聯合？」
「你所謂的目的……是什麼？」
「我在為死者而戰。」阿提拉微微壓下頭顱，「露娜利亞一族和世界政府之間的關係，並不是你腦海中的那麼簡單。用自己的見聞去想象自己不了解的事情很愚昧。」
「為死者而戰？」
龍愣了一下，腦海中心念急轉。
如果是為死者而戰……這個死者是他的家人，還是他的夥伴？
不可能是陌不相識的人。
也就是說，現在催動著對方戰鬥的是感情。
而對方並不認可世界政府，那麼世界政府又是用什麼條件來命令他的呢？
某種利益？某種有關於死者的利益？
但是……龍現在至少清楚了一點，那就是對方和世界政府的關係並不緊密。
那麼有沒有可能像埃德維德聖那樣，拉攏到革命軍的陣營來？
抱著這樣的想法，龍開口道：
「阿提拉，世界政府……」
「不用接著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龍的話一半都沒說，阿提拉便開口打斷。
沒等龍作出反應，阿提拉沙啞的聲音就再次傳來：
「九百年前，有人和我說過一樣的話。八百年前，也有人和我說過一樣的話。」
「無非就是希望我加入另一個陣營而已。」
「……世界政府可以給你什麼？也許沙漠聯合也可以。」
龍眯著眼睛說道。
「你們做不到。」
「為什麼？如果是不夠強……」
「你們做不到。」
「……資源上……」
「你們做不到。」
阿提拉連續打斷了龍三次，讓龍再也跟不出接下去的話。
面對阿提拉，龍第一次感覺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不止是實力上許久地再次感受到了難以戰勝的壓力，更是在閱歷、思想上第一次被人壓制。
「我只會相信一個人，你們都沒有那個人的信念。對於我的目的，你們不可能起到正面的效果，你們會阻止我。」
阿提拉非常確信地說道：「曾經有一個叫做喬伊波伊的人也說過類似的話，但是他最後食言了。而現在你們還遠不如他。」
「你要我拿什麼相信你們？」
「喬伊波伊……」
龍總感覺這個名字十分耳熟，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那如果我們可以戰勝世界政府，戰勝你說的【那個人】呢？」
「那就是我輸了，僅此而已。」
阿提拉搖了搖頭：「悲慘也罷，愚蠢也罷，如果你們真的能擊敗他，那我的一生也就毫無意義了。」
「所以，無需多言，要戰便戰吧。」
「你是一個純粹的戰士……雖然我不能理解，但是你的執著令人動容。」
龍嘆了口氣，看著阿提拉從一開始就從未動搖過的神色，終於明白了自己從始至終都搞錯了一件事情。
對方不是懷有理想的鬥士，也不是思前顧后的智者，他是一個純粹的戰士。
這樣的戰士最樸素也最頑固，只靠三言兩語是不可能擊敗他的。
「想必你也有很多志同道合的人……」龍壓下了身體，「那隻能恕我失敬了。」
「未來不管結果如何，我想風都會將你的意志傳承出去吧。」
「我不需要這樣的喉舌。」
直到最後，阿提拉也依舊噎了龍一句。
「如果風真的可以會說話，就讓它閉上嘴巴。」
「雖然我並不認為風會說話。」
「……罷了。」
龍想了想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再次擺好了架勢。
「還是接著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