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秩序和律法
瑪麗喬雅上忽然陰雲密布，只是眨眼間，原本陽光明媚的天空就瞬間暗澹下來。
隨後，一股可怕的澹紫色氣場以盤古城為中心擴散出去。
原本正在議事大廳中談事的五老星忽然臉色驟變，全員都站起身來望向氣勢的來源。
而在花之間中，原本靜默地佇立在一側的阿提拉幾乎毫不猶豫地揮動手中的長矛，大踏步衝上虛空王座，刺向了尹姆的喉嚨。
「……」
尹姆睜開了眼睛。
矛尖停留在了他的喉結上。
「你是什麼人？」
阿提拉面無表情地問道。
「維多利亞·尹姆。」
「好，看來還沒瘋。」
阿提拉說著收回了長矛，甩了幾圈後轉身走下王座。
「我還以為八百年了你終於扛不住了。」
「如果我想要毀滅一切，你就要殺了我對嗎？」
「當然，這是我們從一開始就定好的約定。」
阿提拉說著，又一次佇立在道路側面，如同凋塑。
「瘋子可沒辦法復活我的女兒。」
「如果你真的精神崩潰了，那我就會親自處決你這個統治了八百年的暴君。」
「呵呵呵……暴君啊。」
尹姆發出了難聽的冷笑，隨後搖了搖頭。
「這麼說還真是讓人難過啊，我可是只剩下你一個老朋友了。」
「這麼多年來，除了尤斯圖斯之外，也就只有你能以同時代的人的身份和我說話了。可惜，尤斯圖斯那傢伙並不喜歡我。」
「要是連你都是我的敵人，那我可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啊。」
「在這點上，我和你是一樣的，維多利亞。」
阿提拉閉上眼睛，低聲說道：
「我也僅是不甘心我的女兒的死去，而苟延殘喘，在這個世界上依依不捨地徘回著的一個幽靈罷了。」
「因此，只要你沒有迷失，我會一直輔左你的。這點你大可以放心。」
「呵呵，我自然相信阿提拉將軍。」
尹姆笑著搖了搖頭，隨後問道：
「阿提拉將軍，羅布·路奇現在訓練的怎麼樣了？」
「他是一個可造之才，不愧被稱為cp9八百年來最強者。」
「只可惜之前那些蠢材居然把一個這樣的璞玉拿去當間諜用，白白浪費了他幾年的光陰。這可是他最佳的成長時期。」
阿提拉說著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隨後有臉色堅定地說道。
「不過這個天資的新人，倒是值得我全力培養了。他估計會成為第二個尤斯圖斯吧。」
「既然如此，你就去看看他的訓練狀況吧。交給其他幾個小鬼教，我還是不太放心。」
尹姆閉目說道。
「……」
阿提拉忽然沉默著看了尹姆許久。
尹姆對此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假寐一般的躺在王座上，像是在休息一樣的樣子。
「……我知道了。」
阿提拉點了點頭，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了花之間。
他身上厚重的黑色盔甲讓他邁出的每一步都會發出極為沉悶的聲音。
「卡噠。」
花之間的門關上，同時尹姆也睜開了眼睛。
看著空無一人的花之間，他無聲地從王座上站起。
隨後，他將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
「阿提拉啊，我和你不一樣。」
「孤家寡人，和獨行俠，不一樣。」
……
「我就猜到你會站在這裡。」
和之國的邊緣，某處懸崖上，一個健碩的身影抱著雙臂，面朝大海而立。
他的身後，一個披著一身不合年齡的長袍的男孩，一邊笑著說話，一邊走向健碩的男子。
「如果有敵人，這個方向可以第一時間注意到。我是惡魔果實能力者，並不適合在大海上巡邏。因此另一邊地形不佳的地方就交給那位叫恩奇都的人了。」
「相對的，這一側就由我來負責。」
男人轉過身，剛硬的國字臉上面無表情。
「今天怎麼有空到處閑逛了，柊澤艾利歐？」
「我的公務也基本做完了，現在只是來找你聊聊天而已。」
柊澤艾利歐輕輕地頷首以示尊敬后，緩緩地走到了男人身邊。
隨後放眼望向大海。
「我也想要了解一下，如今海軍的最強者之一，當世的頂點之一，赤犬薩卡斯基大將。」
「謬讚。」
紅海行動開始之後，在戰國元帥的決定下，赤犬來到和之國駐守。
這個事情瑪麗是知道且默認的。
薩卡斯基俯視著柊澤艾利歐，「我倒是也願意和你聊聊，畢竟……」
「我很好奇，為什麼瑪麗會認識這麼多人。」
「那個能和青雉一較高下的女人，能讓我感覺到危險的恩奇都，還有你……」
「這個和瑪麗一樣，披著一層小孩子皮的怪物。」
「哈哈，稱我為怪物，真是失禮。」
柊澤艾利歐呵呵笑道。
「能夠舉手投足之間讓一片森林生長，揮揮手就讓那些觸目驚心的污染化為虛無，這樣的人難道還不能被稱為怪物嗎？」
「你的能力，在我看來，甚至比瑪麗還要可怕。」
赤犬說完，柊澤艾利歐聳了聳肩膀，不予回應。
見到柊澤艾利歐不搭茬，赤犬也沒想繼續說下去，而是回頭看向大海。
「你想要了解我什麼？我的信息應該是很容易調查的，報紙上應該都有報道過。」
「不管是性格，能力，生活習慣……」
「應該都有才對。」
「唔，我要了解的並不是那些粗淺的東西。」
柊澤艾利歐搖了搖頭：「我想要了解的是，你這個【人】。」
「我想要知道您的經歷，也想知道您為什麼會是這樣的一個【人】。」
「嚯？有點意思。」
薩卡斯基挑了挑眉頭。
「您是一個強硬，冷血甚至冷酷，某種程度上稱得上教條的人對吧？」
「對於海賊向來不介意施加最大的惡意，為此甚至可以傷害民眾，是吧？」
「絕對的正義。」
柊澤艾利歐扭頭看向薩卡斯基。
「我想知道，是什麼支撐了您這樣的信念。」
「很簡單，因為海賊的罪惡。」
薩卡斯基不假思索地說道。
「是嗎？」柊澤艾利歐眯起了眼睛，「海賊的罪惡？但據我所知，在新世界的某些島嶼，現在那裡的人對於海軍的厭惡是遠超海賊的。」
「罪惡，由誰裁定？」
「……你想問的就是這種問題嗎？」
薩卡斯基的語氣驟然變冷。
柊澤艾利歐緩緩地搖了搖頭。
「不，薩卡斯基大將，我沒有冒犯您的意思。這只是在討論，只是我在慢慢地了解這個世界而已。」
「在我看來，海軍的正義，是一個非常有趣的理念。我想知道，海軍中以絕對正義出名的薩卡斯基先生，對於所謂的【正義】究竟是什麼看法。」
「通過這個，我也許可以窺探到一些更深的東西。我身為一個學者，對這些很感興趣。」
「學者嗎……」
薩卡斯基喃喃了幾聲后，冷哼一聲，隨後反問道：
「那我問你，道德是什麼東西？」
「道德……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底線吧。」
柊澤艾利歐不急不緩地回答道。
「沒有道德觀念的人不能被稱之為人。不管這個人是否遵守道德。」
「那麼底線又是什麼？」
一陣海風吹過。
「……真是個好問題。」
「那您又是怎麼理解的呢？」
「底線，是多數人的共識。」
薩卡斯基看向柊澤艾利歐。
「當所有人都認為暴力理所應當，掠奪和肆意妄為乃是常態的時候，底線就是這些。」
「而秩序和和平就會成為【稀有的珍寶】而並非常態。」
「而海軍的正義，就是為了守護這個【稀有的珍寶】。」
「而我，則想要改變底線。」
「秩序？和平？」
柊澤艾利歐忽然露出了一抹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
「是指天龍人，世界政府嗎？」
「這是海軍的迫不得已。」罕見的，薩卡斯基在被別人觸及到這個話題的時候並沒有生氣，而是語氣頗為緩和地解釋道：
「作為大將，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是和世界政府站在同一立場，要麼……沉默。我希望發聲，所以我不能沉默。」
「所以您是知道世界政府的所作所為，天龍人的所作所為的，也很清楚他們的對錯的，是嗎？」
柊澤艾利歐直白地問道。
薩卡斯基沉默片刻后，輕嘆一聲。
「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你和瑪麗那傢伙一樣，說話都是這麼尖銳而具有攻擊性啊。」
「是的，我知道。」
柊澤艾利歐笑了笑，閉上眼睛，隨後開口說道：
「那您現在的所作所為，被稱一句【幫凶】並不過分。身處這樣的身份地位，您所做的事情真的可以改變底線嗎？」
「海賊獵人，冒險家，革命軍，海軍，海賊。」
「您選擇了最不合適的一個身份立場啊。」
「不，海軍是我唯一可以選擇的身份立場。」
薩卡斯基斬釘截鐵地說道。
柊澤艾利歐聞言，緊閉的雙眼微微撐起了一條縫。
一道亮光在他眼中閃過。
「哦？」
「軍隊，代表著秩序，代表著律法。」
「艾利歐，你還記得，我希望改變的底線是什麼嗎？」
「……」
柊澤艾利歐沉默半晌，隨後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原來如此，我理解了。」
「按照這個邏輯，相對於革命軍那些，海軍，的確是唯一的選擇啊。」
「薩卡斯基大將，這麼多年來，您不好過吧？」
「或許吧。但我相信我所做的一切，會讓未來有另一種可能。而最近發生的一切都在表明，我所做的事情並非無用功。」
「海賊在慢慢崩潰，而革命軍最近也沒了動靜。」
薩卡斯基搖了搖頭，「秩序和律法的正義，也許真的會到來吧。」
「哦？那麼您是不是忘記了什麼呢？」
柊澤艾利歐忽然語氣一沉，「還有誰是秩序和律法的絆腳石呢？」
「……」
「看來，您還是不願意說出口啊。又或許，您對我還不是完全的信任。」
「還是說，在海軍中戰鬥了三十年的您，已經下意識地覺得，靠海軍的力量，在這個時代想要推翻世界政府是沒有希望的呢？」
這一刻，薩卡斯基忽然攥緊了自己的手。
柊澤艾利歐看著不回答他的薩卡斯基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開口問道：
「薩卡斯基先生，您有興趣加入沙漠聯合嗎？」
「！」
薩卡斯基聞言，神色微微一變，童孔微微放大。
柊澤艾利歐接著問道：
「和世界政府同級的沙漠聯合，在您看來，是否可以代表秩序和律法呢？」
「……」
薩卡斯基看向柊澤艾利歐。
他的心中一時間閃過無數思緒，最後融匯成一句話：
「和瑪麗有關嗎？」
「不，這只是我的個人建議。實際上，我和瑪麗並沒有太多交集。」
柊澤艾利歐聳了聳肩，而這也確實是實話。
「我願意留在這幫她料理和之國，只是單純地因為我認可她。」
「我剛見到她的時候，她的正義還很模湖。」
「但是現在應該已經成熟了吧？」
「薩卡斯基大將，恕我直言，您可以想想看，若是沒有瑪麗出現的頂上戰爭會是什麼樣子。」
「在這種情況下，您的【正義】，最終的結局，和您現在所能看到的未來是否會大相徑庭。」
「您應該很明白，在原有的世界格局之下，您一生的戰鬥達成目的的可能性有多大。」
夕陽下的的海金碧輝煌，海水撲在海崖上，灑出一片碎金。天空還燃燒著一片玫紅色的晚霞，柊澤艾利歐和薩卡斯基的衣服也被這霞光染成了金黃色。
那映照在浪峰上的霞光，就像一片片燃燒著的火焰，閃爍著，滾動著。
「嗯，我知道。」
「三十年了，曾幾何時連我自己都開始有些麻木了。」
「『我所追尋的正義究竟是否存在？世界政府究竟是否合理？』我也曾問過自己這樣的問題。」
「我大半輩子都在做這種事情，究竟要做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
薩卡斯基感慨地說道。
隨後他摘下了自己一直戴在頭上的帽子，輕輕地拍了拍。
柊澤艾利歐看著遠處海平面上緩緩沉下的夕陽，戲謔的笑道：
「在今天的談話之前，我問過不少人，他們對你的印象，都是無情的殺戮機器。」
「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回事。你的情感不比正常人少啊。」
「要維護秩序，鐵一樣的面孔是必要的。」
薩卡斯基搖了搖頭，又把軍帽戴回了自己的頭頂。
「抱歉，我拒絕加入沙漠聯合。我是一位海軍，而海軍屬於世界政府。」
「但是，我認為沙漠聯合和革命軍不一樣，僅此而已。」
「無妨，反正我也不算是沙漠聯合的人，只是興緻來了，隨口問問而已。」
柊澤艾利歐隨意地說道。
「哼，隨口問問？」
薩卡斯基冷哼一聲，再次恢復了嚴肅。
薩卡斯基的反應也在柊澤艾利歐意料之中，他扶了扶自己的巫師帽，轉身離開。
他所想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留在這裡沒有太多意義了。
「哦，對了，薩卡斯基先生。」
走到一半，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一樣回頭對著薩卡斯基喊道。
「嗯？」
薩卡斯基沒有回頭。
「雖然現在的世界還沒有根本性的變化，但將來一定有一天，會出現真正能讓實現你夢想的世界。」
「您不需要多做什麼，只需要等待時機到來。」
「你象徵著秩序和律法。」
「所以……不要放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