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內訌
此時在祁水城，李欣然的卧房。
「欣然，你醒啦？」趴在李欣然枕邊的霜生打招呼道。
「嗯，一天一夜沒睡，累的不行了。」躺在床上的李欣然揉了揉眼睛答道。
「聽老楊說你昨晚一整晚都在守著城門，是不是在等我們回來啊？」霜生一隻手枕著下巴問道。
「是啊，我放心不下，我怕你們會有危險。說實話，當時我看見你躺在老楊的後背睡著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戰死了呢，你說，我是不是好傻。想想這些天，我對你真的是太嚴格了，你不會埋怨我吧。」李欣然說著說著就留下了眼淚。
「欣然，你別這麼說，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我就會很幸福，我……我反正就很開心。」霜生一邊去摟著李欣然，一邊語無倫次的也哭著道。
「霜生，你知道嗎，當我知道你這仗打贏了的時候，我是真的為你感到自豪，你果然是最強的。」李欣然柔聲說道。
霜生則一邊幫忙擦著李欣然的眼淚，一邊嘟著嘴說道：「切！那是當然了，我永遠不會讓欣然你失望的。」
隨後她又抬頭四下看了看，見屋內周圍沒人，於是便問道：「對了，小夜呢，她怎麼沒來啊？」
「她現在應該在處理公務吧。」李欣然解釋道。
「那她昨晚有陪著你嗎？」
「陪了一會兒，後半夜我看她似乎是有點熬不住了，就讓她回去睡覺了，畢竟她白天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李欣然說道。
「哦。欣然，你現在應該餓了吧，走，我帶你出去吃午飯去。」霜生慢慢站起身對李欣然說道。
「嗯，好，我現在就起床。」李欣然欣慰的笑著道。
此時在祁水城內一處吃飯的地方，眾將士正一邊吃飯喝酒，一邊輕鬆的聊著天。
其中一桌子的兩個晉兵就在聊著今天發生的事。
「喂，你知道嗎，城外的梁軍退了，八萬人啊，基本上死完了。」士卒吳二對士卒曹五說道。
「我聽說了，說實話，真不敢相信啊，八千人居然打贏了八萬人，我的娘啊，我從來都沒遇到過這種事，這太不可思議了。」曹五答道。
「要不說咱們李大人厲害呢，早就聽說她是個了不得的人物，現在看來，是真的了不得。」吳二說道。
「就是那個李……欣然？」曹五小聲的道。
「你他娘的小聲點，大人的名諱豈是你能說的，再說了，要不是她打贏了仗，你現在能喝得上這酒？」吳二拍了拍曹五提醒說道。
「切，一個娘們還不讓說了，真是的。」曹五不以為然的說道。
「行了行了，我們走一個。」吳二端起酒碗對曹五說道。
曹五聞言也端起酒碗和他喝了起來。
幾碗過後，吳二感嘆道：「唉！這李大人可真是了不起啊，如今這世人都稱她為『文凰』你知道嗎？太有譜了。」
「這誰不知道啊，天下第一的無雙軍指揮使嘛。」曹五不以為然的答道。
「嘖嘖嘖，沒法比啊，像我們這些下等人，每天能吃口飽飯也就知足咯，哪還能指望什麼升官發財呢。」吳二喝了口酒，自顧自的說著，臉上也流露出了羨慕之情。
此時曹五突然看到了鄰桌的幾個人，見他們個個身穿黑甲，而且都在默不作聲的吃著飯，於是他連忙拍了拍吳二的肩膀，並且悄悄的指著這些人對吳二說道：「哎！你看，我們旁邊這桌的人是不是無雙軍啊？」
吳二聞言便向著曹五手指的方向看去，他觀察了一會兒，便答道：「你還別說，好像還真是無雙軍的人。」
「嘖，別說這黑鎧甲穿的還真威風啊，而且連吃飯都這麼認真，真不愧是天下第一軍。」曹五說道。
「行了，你管人家呢，快些把酒喝完，馬上還得去守城呢。」吳二說道。
就當曹五準備回頭繼續喝酒時，他突然無意間看了下這些黑甲兵的飯碗，發現他們的碗里居然有肉！他頓時就不平衡了，他連忙激動的對吳二說道：「哎！這些無雙軍的人碗里都有肉啊！而且還有酒。」
「真的假的。」吳二一臉不相信的說道。
「真的真的，騙你幹什麼，你要不相信你自己去看。」曹五說道。
吳二隨後便故作路過的去看了看無雙軍那些人，發現他們的碗里還真的有肉，這曹五說的是真的！
吳二隨後又走了回來，他對曹五說道：「你還別說，我剛才過去看了下，發現這十幾個無雙軍的人還真的是個個碗里都有肉啊。」
「就是說啊，憑啥呀？都是當小卒的，憑什麼他們碗里就有肉，我們碗里就沒有。」曹五抱怨道。
「這……其實也沒什麼吧，畢竟人家是李大人手下的人，又是天下第一什麼的，搞點特殊也很正常。咱們就是普普通通的人，自然是比不了他們的，算了吧，算了吧。」吳二安慰道。
「不行，我管他們是什麼第一第二的，他們搞特殊就不對，他們是人，難道咱們就不是人了嗎？咱們是牲口？說的好像我們就不想吃肉似的。說到肉我就想起來了，我在這祁水城待了快三年了，就他娘的沒吃上過幾回肉。」曹五不停的抱怨著，而且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就連周圍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隨後周圍的人也都和吳二一起勸起了曹五，「曹五，你這是幹什麼，快別在這裡瞎胡鬧了，喝完酒趕快走。」
但曹五卻依舊不依不饒，他指著鄰桌那些無雙軍說道：「你們幹什麼，別攔我，難道我說的不對嗎，你們看看，無雙軍的人碗里都有肉，咱們沒有，這我還不能說出來了？這這這……憑什麼！哦！他們為國家出生入死，賣力賣命的，咱們就不是了？」
「曹五，你小子喝多了吧，趕快走吧，別瞎鬧事了。」其他人勸道。
「我沒喝多，我清醒的很，走後門走到這裡來了，他娘的。」曹五依舊在咒罵著。
這時正在吃飯的無雙軍眾人都停下了動作，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番，隨後其中一人突然站了起來，並且轉身對曹五禮貌的說道：「這位大哥，大家都是自己人，又都是男子漢大丈夫，何必為了幾塊肉針鋒相對呢。」
「哼！我沒小心眼，只是覺得這不公平，站出來就是想替我們這些沒吃上肉的兄弟討個說法罷了。」曹五說道。
「那好，這肉我們不吃了，以後你們吃什麼，我們就吃什麼，行嗎？」這黑甲兵低頭看了看碗，隨後面無表情的對曹五說道。
「啥意思？你這是在同情我們？說的好像你們就該吃這肉似的。你以為你們無雙軍是什麼？你們這次能贏，還不是都靠我們郡城的兄弟，你們出什麼力了？真他娘的會擺譜，和城裡的員外豪紳似的。」曹五糾纏道。
「大哥，別誤會，我們不是那個意思。」這黑甲兵冷著臉繼續道。
「喲，都來看看啊，這身鎧甲多威風，人模狗樣的，嘖嘖嘖，都是士卒，我們就從來都沒有穿過，果然待遇就是不一樣啊。」曹五說著就走到了這黑甲兵面前，並且還摸起了他身上的鎧甲。
「呵，既然大哥沒什麼事了，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說完這黑甲兵突然打開了曹五的髒兮兮的油手，並且轉身就要離開，而他旁邊的十幾名黑甲兵也都跟著站起身準備離開。
「你……別急著走啊，能問問兄弟你幾句話不？」得不到待見的曹五立刻就擺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但隨後又笑著攔住這黑甲兵道。
「大哥請問。」這黑甲兵聞言便停下轉身說道。
「你……你們這些人都是無雙軍的？」曹五挑著眉毛問道。
「不錯。」
「那你在無雙軍里是什麼職務啊？」
「伙夫一個，沒職務，我們無雙軍除了指揮使李欣然和四校尉之外，下面就再沒有任何的職位了，大家全是士卒。」
曹五聞言便大笑道：「大家聽到沒有，哈哈哈，伙夫一個，還沒有職位。」
可緊接著曹五就猛地大怒道：「這就他娘的有肉吃了！」
此時周圍的郡城士卒也都跟著大笑起來，很顯然，大家都更偏向曹五這邊，畢竟李欣然的無雙軍對於他們，只是一群外人罷了。
「我告訴你！老子可是營里的隊率，算起來我還是你的大人。千萬別和我杠，我不管你從了幾年軍，殺了多少梁兵，有過多少功勛，也不管你誰的部下，從屬什麼第幾軍，現在，給我道個歉，我就讓你給我老實的道個歉，不過分吧？」曹五隨後對這黑甲兵說道。
顯然這黑甲兵剛才的舉動讓曹五極度不悅了，而且現在看曹五這副找茬的架勢，今天這黑甲兵怕是不能好好離開了。
可這黑甲兵聞言根本就不為所動，曹五見狀立馬就怒了，他指著此人說道：「你是不是在瞧不起我，嗯？」
「沒有。」黑甲兵老實的說道。
「那行，給爺道個歉，你就可以滾了。」曹五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說道。
可半天過去了，這黑甲兵沒有半點反應，曹五見狀便來氣道：「怎麼？你是不打算道歉了？」
隨後曹五見這人和木頭一樣一動不動的，他便直接揮拳打了過去，但卻被那人一把抓住了，曹五見狀便罵道：「你他娘的，找死。」
就當曹五打算和黑甲兵搏鬥的時候，不遠處的馬平趕了過來，「你們在幹什麼，都給我住手！」
曹五見太守馬平居然親自來了，於是嚇得連忙鬆開了這黑甲兵。
馬平走上前問他們倆道：「怎麼回事啊，飯吃好好的，怎麼打起來了？」
隨後他見曹五一臉心虛的樣子，似乎猜到了什麼，於是便問曹五道：「你給我說說，你們倆怎麼鬧起來的？」
「大人，其實也沒什麼，我就是吃飯的時候看到他們無雙軍的人碗里都有肉，而我們郡城的兄弟卻沒有，我覺得不公平，所以就想替兄弟們上去和他們理論一番。」曹五賠笑著解釋道。
「他們的肉是我吩咐伙夫加的，你還有什麼疑問嗎？」馬平沒好氣的說道。
「這……大人，這不公平吧，我待在這城裡也快三年了，一共都沒吃上幾回肉，他們倒好，一來就有肉吃，憑什麼？」曹五還是不服的說道。
「怎麼了，你是對我的決定有什麼意見嗎？」馬平冷著臉看著曹五說道。
「小的不敢，小的只是怕兄弟們不服，畢竟兄弟們也是為朝廷賣命的，大人這樣明目張胆的搞特殊，未免太讓兄弟們心寒了吧。」曹五說道。
「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營的？」馬平頓了頓，隨後問道。
「小人是一營的隊率曹五。」曹五理直氣壯的說道。
馬平聞言點著頭自語道：「哦哦，隊率，從九品是嗎。」
「是的大人。」曹五微微自豪的點頭道。
馬平又反問曹五道：「那你知道他們無雙軍是什麼嗎？」
「小人知道點，不……不就是天下第一軍嗎。」曹五緊張的試探道。
馬平聞言猛的打了曹五一個耳光，並且氣沖沖的說道：「天下第一軍，你他娘的既然知道還敢對別人如此無禮！你知不知道，就連我這個正四品的太守都得對無雙軍的人禮讓三分，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這麼猖狂！」
曹五已經被嚇傻了，他捂著臉，不敢再說一句話了。
「真是頭沒有見識的豬，還配吃肉？下回你再想吃肉，我就命人把你身上的肉一塊塊割下來分給將士們吃，行不行？」馬平厭惡的看著曹五說道。
曹五聞言連忙拚命的搖著頭。
隨後馬平突然由怒轉喜，轉過頭，賠著笑的對這名黑甲兵說道：「小兄弟，剛才多有誤會，還望諒解。」
「太守大人言重了，這位大哥說的沒錯，我們不應該搞特殊，以後他們吃什麼，我們就吃什麼。」這黑甲兵抱拳道。
「這怎麼能行呢，李大人是何等的尊貴這自然不必說，而你們又是她的親兵，吃點肉怎麼了，這是合情合理的啊。」馬平笑著拍馬屁道。
「大人過獎了，還是和大家吃一樣的吧，我們也想和郡城的兄弟們和睦相處，畢竟後面還有仗要打，這樣不利於團結。」這黑甲兵說道。
「不愧是李大人的親兵，嘖嘖嘖，說話就是不一樣，好好好，都聽小兄弟你的。」馬平讚歎道。
「多謝太守大人成全。」這黑甲兵抱拳道。
馬平笑著點了點頭，隨後他見一旁的曹五還沒走，就對他怒道：「還不快滾！」
曹五聞言便要走開，不過在這時，霜生帶著李欣然走了過來，而曹五看到她們倆后，也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駐足看去，他總覺得這裡馬上會發生些什麼。
「馬大人，怎麼了，這裡是發生什麼事了嗎？」趕來的李欣然問道。
「哦哦，沒什麼，一些小事而已。」馬平笑著掩飾道。
李欣然先是看了看馬平等人，隨後又回頭看了看不遠處正捂著臉的曹五，她似乎看出了些端倪，於是便繞過馬平直接轉頭問手面前的黑甲兵道：「怎麼回事？老實說。」
「回將軍，是……因為伙食上的事。自從我們來了這祁水城以後，我們這些無雙軍的弟兄就基本上頓頓有肉，其實我們也不知道這一切都是馬太守好心安排的。這不正好今天有一個郡城的兄弟看見了，他……覺得這有失公允，我們也改正以後不這樣了，但還是……然後就……就這樣了。」這黑甲兵如實說道。
「為什麼一開始不向我稟報這件事。」李欣然聽后便冷著臉問道。
「一開始我們也覺得沒什麼，心裡想著也不是什麼大事，之後又逢大戰，也就……就沒好意思跟大人說。」這黑甲兵不好意思的說道。
「混賬！我們沒來祁水城之前伙食吃的什麼，你心裡沒數嗎！頓頓肉，你們也好意思吃得下去，真是豈有此理。」李欣然氣不打一出來的指責道。
「李大人，別這樣，您消消氣，這些都是我自作主張安排的，和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您就饒了他們吧。這都怪我，我也是想著李大人你們難得來一次我們祁水，而且又身負聖上的重要使命，這這這……吃好些，自然是應該的。」馬平走到李欣然面前，彎著腰解釋道。
「馬大人，你真是有心了，照你這麼說，我更是應該吃山珍海味啊，可……為什麼我不僅沒吃上這山珍海味，就連肉也沒吃上一口，還不如底下我底下的人。」李欣然不解的問道。
這時霜生嘟著嘴舉起手抗議道：「我也沒吃上肉。」
李欣然聞言便回頭看著霜生道：「你怎麼會沒吃上肉呢？馬大人明明都安排了。」
「真的，我真的沒吃上，我就是青菜蘿蔔啊，和大夥一樣，哪來的肉。」霜生一臉無邪的說道。
隨後李欣然又看向了馬平，從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是想讓馬平給一個交代。
馬平也領會了其中的意思，他連忙解釋道：「李大人，您別誤會，下官之所以沒安排您和霜生大人是因為……因為怕您不肯接受反而還會怪罪，早就聽聞大人您是個正直清廉的人，所以也就……還望大人恕罪。」馬平低著頭拱手求饒道。
此時不遠處躲起來的曹五看到這一切后，不由得偷偷笑了出來，他沒想到之前對自己無比兇狠的太守馬平，在這李欣然的面前也會露出這副膽小的模樣，真是夠意外的，不過由此也可以看出來，這李欣然是個十分厲害的人物。
「那是不是就我和霜生沒安排？」李欣然看出來馬平是在懼怕自己和霜生，其實想想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於是便放鬆的說道。
「是。」馬平忐忑的說道。
「馬大人，你不用緊張，這不算什麼事，以後下不為例就行，不然若是讓某些官員看見，回到聖上那裡參我一本就不好了。」李欣然微笑道。
「下官明白，多謝大人寬恕。」馬平連忙說道。
「好了，我也該去吃飯了，對了，今天中午做的什麼菜啊。」李欣然伸了個懶腰后說道。
馬平聞言便看向了旁邊正站著看戲的一夥夫，這拿著勺子的伙夫見狀便連忙老實的答道：「回回回諸位大人，今天還是蘿蔔白菜，不過今天打了勝仗，所以太守大人特意囑咐吃飯的時候，每兩人就發一小罐酒，當做獎賞。」
馬平聞言頓時就沒好氣的瞪了那伙夫一眼，而伙夫也不明白自己哪裡說錯了，一臉不知所措的看著眾人。
「酒？可我不會喝酒啊，唉！怎麼又是蘿蔔白菜。」李欣然聞言失落的低下頭嘆道。
「李……」馬平見狀剛想伸出手上前說些什麼，但隨後還是閉上了嘴，他此時內心十分的矛盾，心想就算士卒們的伙食不好，那以她這個指揮使的身份也用不著和大夥同吃一鍋飯吧，她是完全可以單獨開個小灶啊，哎，這隻能說她真了不起，太了不起了，敢於和將士們同吃苦，重點她還是個女人。不過歸根結底還是自己判斷失誤了，李欣然雖說很正直，但現在看來卻也並不是一個死板的人，之前若是自己不想那麼多，偷偷給她在伙食上開個小灶，想必她也是不會拒絕的。唉！可現在再這麼做，也已經晚了。
「將軍，我們快些走吧，再不去吃，可就涼了。」霜生此時對李欣然說道。
李欣然點點頭，她對著這十八名黑甲兵說道：「行了，沒什麼事就都回去吧，今天這事就算了。」
然後兩人便不再管在場的眾人繼續往前走去。
此時伙夫看了看李欣然和霜生的背影，隨後小心的走到了馬平的面前，對他說道：「太守大人，要不，我現在就偷偷的給李大人她們加幾個菜？」
「現在還加什麼加，晚啦，去去去，別來煩我。」馬平一臉懊惱的說道。
「大人您不是之前交代過小的不用給那兩位大人開小灶的嘛，這怎麼又……」伙夫委屈的撓著頭問道。
馬平厭煩的說道：「快給我滾，炒你的破菜去。」
說完他也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