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少年往事
在秦國都城高昌的金華殿內,一眾官員正議論的是熱火朝天。
「陛下,晉國先前在三鎮大敗,又加上晉帝明蘇戰死,晉國的局勢可以說用危在旦夕形容都不為過,那時候我們就該趁機攻打連雲寨的,可臣不知為何丞相一直在反對。如今三鎮已被梁國的喬君風攻下不說,並且光名將就死了好幾個,更可笑的是,都這個時候了,晉國的征東將軍白皓居然還叛變了,最後落得個兵敗自殺的下場。陛下!陛下!現在才是真真正正的好時機啊,您一定得出兵攻打晉國啊,不然良機要是再錯失下去,可就再也等不到了啊。」此時太尉江啟慷慨激昂的說道。
皇帝衛離聽得也是心裡著急無比,心想江啟說的沒錯,這個機會可以說是千載難逢了,若是以自己的性格,那絕對都等不到現在。話是這麼說,可丞相林修的面子還是要給的,不妨再看看他有何高見吧。
想到這裡,於是衛離便安撫江啟道:「愛卿啊,你稍安勿躁,不妨我們再聽聽丞相的意見吧。」
「哼!」江啟一聽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要聽林修那毫無道理可言的高談闊論,頓時就氣的撇過頭去。
而林修則看著衛離會心一笑,隨後拜道:「陛下,臣以為太尉大人說的不無道理,只不過……」
「我的丞相大人啊,我求求你快住嘴吧,都這個時候了,能不能就別扯東扯西的了,你就給個痛快話,對晉國,到底是打還是不打。」江啟見林修似乎又要扯一大堆話,於是便沒好氣的打斷了他。
「太尉大人,您別急,這番話很重要,我必須要對陛下還有諸位大人說清楚。其實剛才您分析的很有道理,這個時候攻打晉國確實是很正確,只不過這是在正常的情況下。可是……晉國現在並不是處在正常的情況下,因為有一個還在。」
「誰?」江啟連忙問道。
「李欣然。」林修毫不遮掩的直接說道。
江啟聽完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哈哈,李欣然,哈哈哈。」
「太尉大人笑什麼,這很好笑嗎?」林修不解的問道。
「凡事都沒有絕對,林丞相,我承認李欣然確實了不起,特別是秦晉聯合的這麼多年裡,她和她的無雙軍確實出了很多力,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了,秦晉現在是敵人了。我就想問這元山死了,冷蕭死了,司徒雨死了,就連如夢竹和白皓也死了,就剩她一個李欣然能做什麼?她能擋住我大秦的千軍萬馬?」江啟大聲的質問林修道。
可即使江啟這樣,林修依然不為所動,只是平靜的答道:「她可以。」
「諸位大人你們快聽聽,聽聽!這就是我們秦國丞相說出來的話,哈哈哈。」江啟瘋狂的對著左右官員嘲諷著林修。
衛離正坐在高高的龍椅上,此時的他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也實在想不明白林修到底在想些什麼。之前晉帝明蘇駕崩之時,朝中大臣就已經主張主動攻晉了,但卻被林修一口否了,這次他又要這樣,連續的否決居然只是因為一個李欣然,這實在是讓人難以信服。可林修自己還是很了解的,他作出這些決定決不會因為這些表面因素的,一定有什麼更深層次的東西在使他猶豫著。
想到這裡,衛離便對林修說道:「丞相,江愛卿說的不錯,這李欣然再強也不可能敵得過我們整個秦國啊,你是不是心裡藏著什麼事兒呢,事到如今,不妨就當著眾愛卿的面說出來吧,咱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陛下,這並非臣優柔寡斷,其實臣是在等,等一個更加完美的機會。」林修聞言微微一笑道。
「難道現在不就是最好的機會嗎?」衛離問道。
林修卻搖了搖頭道:「陛下,臣之前就和您說過,臣等的是要梁晉兩敗俱傷,到那時,我們再發兵才行。因為我們也是和晉國一樣,是個小國,若是把握不好其中的勝機,我們可能會先晉國一步被梁國滅了,梁國可是還有大軍在黃岩谷防著我們呢。而且,目前晉國尚有餘力,並未傷到元氣,若是我們貿然進攻的話,那可能不光得不到好處,還可能面臨同時來自其他梁晉的同時進攻,那樣梁國可就得笑死了,因為這正是他們希望看到的。而我們相比梁國消耗會更大,就算到時候晉國依然是滅了,我們也成功的分到了一杯美庚,可實力尚算完整的梁國會願意讓我們分得這杯美庚嗎?答案是否定的。到時候,我們不光會吐出原來吞下的城池,而且甚至會被反擊,沒有了晉國的秦國,如何抵抗的了偌大梁國的百萬鐵騎!。」
聽到這裡,衛離便微微慌張的問道:「那愛卿的意思是……」
「如今我們要做的就是原地不動,這樣我們反而可以獲得主動權!再看梁國,已經打到那個份上了,是不可能就此放棄的,但他們想要硬攻下晉國,那必定會更加大傷元氣!而到時候的我們,就有了很多選擇了,且每一個選擇都可以佔到便宜。梁晉相爭到兩敗俱傷,我大秦可以撿便宜,梁滅晉大傷時,我們還是可以撿便宜,到時候甚至還能帶著梁國一併收拾了。所以說,只有繼續等待下去,勝利才會一直站在我們這一邊!當然,我還是要強調一下!李欣然一定會讓梁國大敗的,最不濟也可以讓梁國大傷元氣!我相信她可以,某些人莫要以為這晉國只剩李欣然一個,就可以肆無忌憚了,那就大錯特錯了。要我看來,那李欣然就如同一隻豺狼,就算拼了性命,也會從對手身上咬下一塊肉的!」林修無比自信的說道。
「丞相,退一萬步說,就算你說的有道理,可我們也不能總是一直在這裡乾等著吧。」衛離想了想后便張開手說道。
「難道陛下就真的非要選在現在進攻不可?」林修反問道。
「那是當然,朕和大臣們一樣,也不想放棄眼下這個好機會。記得之前梁國沒打晉國的時候,是一個勁的催朕發兵,現在打贏了,倒不急著催朕了,丞相你說說朕現在要是再不發兵,怕是連口熱飯都搶不到了。」衛離坦白道。
「唉!罷了罷了,既然陛下和諸位大人們一樣想攻晉,那陛下就先派兵攻打連雲寨吧,先出一部分兵力與晉國交手,這樣其實倒也沒什麼不好,我們出兵打了晉國,最起碼在梁國面前也證明了我們的誠意,這樣往後也可以讓梁國能夠放下些對我們的防備,倘若不然,一直坐著看戲,那還有些明擺著與梁國反水之嫌了。」林修心生一計道。
「好,既然丞相這麼說了,那朝中哪位將軍敢率軍攻打連雲寨?」衛離隨即拍了拍龍椅大喊道。
話音剛落,只見一男子站了出來,「陛下,臣願往!」
眾人此時皆朝他看去,這中年人身著官服,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露寒光,兩道彎眉渾如漆,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語話軒昂,更是吐千丈凌雲之志氣。
「哦?原來是傅愛卿啊,好,朕即刻命你領軍兩萬攻打連雲寨!」衛離豪邁的說道。
「臣遵旨!」這男子拜道。
隨後江啟對他說道:「傅傑啊,我告訴你,這次一定要打出我們秦國武人的氣勢來,不然,我一定要你好看。」
「太尉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不辱使命。」這個叫傅傑的將軍抱拳道。
不過這時一旁的林修似乎想對傅傑說些什麼,但卻欲言又止。
江啟隨後看了看林修,見他一副優柔寡斷的樣子,於是便嘲諷他道:「丞相,別總是以為我們大秦的武人和你一樣瘦弱,我們可不是你。你啊,平時就多吃點肉,是不是買不起?要真買不起的話,我叫人往你府上送點,啊?哈哈哈!」
林修則冷笑了一聲,隨後拱手道:「多謝太尉大人體貼了。」
「書生,哼!」江啟輕聲的留下一句話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好,今天就到這裡,退朝吧。」衛離見大事已定,於是便對下面的百官說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隨後大臣們就都有序的離去了。
與此同時,在建康城的一處府邸內,喬君風正悠閑的喝著茶,此時外面走進來一人,他對喬君風拜道:「將軍,好久不見了。」
「你是……」喬君風見此人正是先前去三鎮給他傳聖旨的使者,於是連忙站起身指著他說道。
「不錯,正是下官。」這官員點頭道。
「不知大人如何稱呼?」喬君風禮貌的問道。
「下官姓李。」
「哦,李大人,不知你來此有何貴幹啊?」
「將軍太客氣了,下官來您這裡就是想向你透露點消息罷了。」此人彎著腰笑著道。
「哦?是何消息?」
「大人如今待在這府里,哪裡都去不了,外面的有些事自然不知道。今天下官聽朝堂上的大人們說啊……」
此人隨即就貼近了喬君風的耳邊接著道:「白皓死了!」
「什麼!」喬君風連忙往後退了一步,並且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李大人。
「將軍莫慌,且聽下官細細道來。大人們說,這白皓好像是要造反,但是沒成功,最後在長歸城自殺了。而且當時好像還有一個叫尚花語的也跟著他一起,只是這尚花語怎麼樣就不得而知了。」
「是這樣嗎,多謝李大人告訴在下這些。」喬君風一時似乎接受不了這麼多事,但還是克制下了情緒對李大人說道。
「哎!大人別這麼說,這都是下官應該做的。」此人客氣道。
隨後喬君風似乎想到了什麼,他連忙從懷裡拿出了兩錠金子揣給了這人,「還望李大人能以後多多透露朝中的消息給在下。」
此人見狀立刻就拒絕道:「將軍這是幹嘛?這這這……將軍這樣太見外了。」
「李大人還是拿著吧,只是一點意思而已,切莫誤會了。」喬君風客氣道。
「好吧。」這人會心一笑,心想也對,反正不拿白不拿,於是便悄悄收下了金子。
「那下官就不打擾將軍清修了。」隨後此人彎腰拜道。
「好,李大人慢走,在下就不送了。」喬君風拱手道。
「留步。」
待人走後,喬君風神情陡然黯淡了許多,他無力的坐回了椅子上,這件事給了他很大的打擊,因為他知道,白皓根本就不可能叛變,晉國那裡一定是出了什麼變故。
「是晉國朝廷里有人在陷害他嗎?還是因為……如夢竹?」喬君風在心中問著自己,但隨後他就不由得苦笑了起來。
如夢竹對於白皓,那可真是太重要了,甚至超過了他自己的生命。
喬君風就這麼躺在椅子上,隨後他便慢慢的回想起了少年時遊歷晉國,在某個地方初遇他們的時候了。
「大爺,前面就到晉國了嗎?」少年喬君風指著前方對趕著馬車的老大爺說道。
「是啊,前面就是晉國的邊界了。」老大爺答道。
「太好了,終於到咯!」喬君風歡呼道。
「孩子,看樣子你不是晉國人啊,這麼大老遠跑來做什麼?」老大爺隨口問道。
「我的夢想是遊歷各國,走一走沒去過的地方,吃一吃沒吃過的東西,瀟瀟洒灑一輩子!」喬君風振奮道。
「哈哈哈,是嗎,你的理想還真是與眾不同啊,不過這樣也好,看得開,人生只有一次,要對自己好點,跟著自己的心走才不枉此生啊。」老大爺感慨道。
沒一會兒,喬君風便到了目的地,他隨後便跳下了馬車,並且對老大爺擺手道:「老大爺,多謝你了,再見!」
「好嘞!」說著老大爺便駕著馬車揚長而去了。
喬君風隨後環顧四周,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一時也不知道該去哪裡。突然他的肚子「咕嚕咕嚕」的叫了,他不由得尷尬了一下,「好吧好吧,我知道該去哪裡了。」
說完他便走向了不遠處的小酒樓。
沒一會兒,喬君風便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飯菜,而此時一個滿臉橫肉的店小二走了過來,他一臉壞笑著說道:「客官,這裡一共是一兩銀子,結賬吧。」
「什麼!一兩銀子?小二,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可是連肉都沒點啊,怎麼會這麼貴呢?」喬君風正喝著水呢,聞言立刻就噴了出來,並且一臉驚訝的說道。
「客官,是你搞錯了吧,你也不看看這裡是哪兒?」店小二一臉鄙夷的用大拇指向外撇了撇。
「這是哪兒?不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酒樓嗎?」喬君風小聲的說道。
「哼,酒樓是酒樓沒錯,但是我們這兒地段好啊,每天來來往往得多少人啊,物價自然得高點了。再說了,你以為我們每天開店不要本金的嗎?你知道我們店的租金有多貴嗎?菜價要是不高點不得喝西北風啊?」
「這……」
喬君風被他說的一時找不到東南西北了,於是只得認命,「我掏錢就是了。」
只見喬君風緩緩的把一兩銀子慢慢的從懷裡掏出來,只是在這過程之中,他不停的撫摸著,看得出來他對這一小塊銀子的不舍。
可還沒一會兒,店小二就直接狠狠的一把給奪了過來,並且還兇狠的說道:「拿來吧給我。」
「哎!」喬君風一聲嘆息,還想伸出手挽留一下,但隨後還是收了回去。
「嘿嘿,客官慢走不送,下次再來啊!」店小二狡黠的笑著道。
隨後喬君風便低著頭沮喪的走出了酒樓,並且自語道:「沒想到來晉國的第一天就遇到這樣的事,真是倒霉,哎,我可憐的銀子。」
之後喬君風便往別處去了,是一個他多年後才打聽清楚名字的縣城――陸浦縣城。
此時喬君風正在在縣城內四處閑逛著,看著周圍還算熱鬧的街道,心想這裡居然還挺好玩的,人也挺多的。
他的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起來,甚至還哼起了小曲。
突然,就在這時,他無意間看見不遠處的城門口那裡來了許多人,而且看那些人衣衫襤褸的模樣應該還是逃難的。
「怎麼會有人跑來這裡逃難呢?」喬君風心中疑惑道。
想著他便和周圍其他人一樣跑了過去,去看看前面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他來到城門口后,便在不遠處駐足端詳起了這些難民。
「難道外面是發生什麼事了嗎?」喬君風在心中默念道。
沒多久縣城內的官吏和眾多的士卒就趕了過來,並且開始安撫起了這些難民,從他們的交談中,喬君風也得知了事情的經過。
原因也很簡單,是梁國的軍隊偷襲了離邊界較近的村莊,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城內的百姓似乎也都見怪不怪了,之所以都成群結隊的趕來,只不過都愛湊熱鬧罷了,其中又有幾個能真正在乎這些難民呢。
就在這時,縣城的官吏和這些難民似乎爆發了口交,雙方開始爭吵了起來。
「我們也是大晉的百姓,你們這些當官的就不管我們了嗎?」難民中領頭的老者憤怒道。
而其中的一名官吏則為難道:「老伯,你也理解我們一下吧,這段時間陸陸續續都來了好多難民了,縣裡實在是安頓不下來了啊,要不你們去別的縣吧。」
「你看看……你看看我們現在這個樣子哪還能再走的動?」老者眼角泛著淚光說道。
「這……哎……」官吏似乎也十分的無奈。
「要我們走也行,你們派幾輛馬車給我們,主要這裡還有孩子,孩子們吃不消。」老伯退了一步說道。
「老伯,這……不瞞您說吧,最近各方戰事吃緊,我們縣不管是人力還是物力都快到極限了,所以這馬車我們沒辦法提供給你們,還望理解。」官吏狠心的說道。
老者聽后頓時氣不打一出來,「你們這些當官的怎麼能這樣!你們怎麼能不顧我們百姓的死活,嗚嗚嗚……」
說著說著老者便哭了出來,而他身旁的兩個孩童見他哭了,於是連忙拉著他那乾枯的手安慰他說道:「爺爺,爺爺,你怎麼哭了呀,爺爺不要哭好不好呀。」
「爺爺不哭,爺爺不哭,咱們走。」老者抹了把眼淚后便拉著兩個孩童走了,而他們身後的一眾難民也是有氣無力的跟著。
「老伯,你……」這官吏似乎還想說什麼,但隨後又閉口不言,任憑這些難民從他的面前走過。
「就這樣讓他們走嗎?」一旁其他的官吏問道。
「沒辦法,不然怎麼辦,若是戰事一直這樣持續下去,說不定下次就會有更多的難民逃過來,所以不如現在就當是提前適應適應了。」這官吏看著眼前這些走路搖搖晃晃的難民答道。
喬君風見狀心裡則十分的難過,一是因為他身為一個梁國人,面對這樣的事他的內心是罪惡的,畢竟這是自己國家犯下的罪過。二是面對這麼多的難民,就連他一個不相干的人都看不下去,而這些縣城百姓居然一個個都能無動於衷,不免讓人心寒。
當這些難民走在中間的街道時,圍觀的縣城百姓立刻都退的遠遠的,生怕離得近就會沾染晦氣一般。喬君風心裡在隱忍,因為他明白,這種事不是靠他一個人就能改變什麼的,是的,什麼都改變不了。就當他也準備狠下心和那些百姓一樣往後退的時候,這時,老者身旁的那兩個一男一女的孩童朝他看了過來,並且還對他露出了笑容,那是多麼天真無邪的笑容啊!喬君風在這一刻呆住了,他忘記了後退。
緊接著其中的女孩又指著喬君風隨口說道:「大哥哥。」
看樣子是在打招呼。
這一聲算是徹底擊破了喬君風的內心防線,同時也讓他的心融化了。
「且慢!」喬君風隨即就手指著天空大喊道。
話音剛落,難民們和圍觀的百姓們聞聲皆轉頭看去,甚至就連準備離開的官吏士卒們也都回頭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