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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香消玉殞

  當如夢竹殺死最後一個梁兵時,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了,他們沒想到如夢竹在受了這麼重傷的情況下了,居然還沒倒下,殺死了這幾十名梁兵。

  此時如夢竹已一動不動,她整個人都支撐在插在地上的殤逝,她的周圍則滿是梁兵的屍體。突然,這時天空下起了雪,如夢竹見下雪了,於是便緩緩抬起了頭,看著一片片的雪花飄落,她彷彿得到了上天的救贖一般,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圍觀的眾人也都奇怪的到處觀望了起來,明明都快春天了,怎麼還會下雪呢,不知什麼時候,一片雪花緩緩的飄落在喬君風那俊美的臉上,喬君風詫異的用手輕輕抹去,隨後便也仰頭看了看這空蕩蕩的陰暗天空。

  此時如夢竹居然哼起了她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忘記練習的曲子,但不過是嘴巴在動而已,因為她現在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能從嘴裡出來的只有鮮血。同時她也鬆開了殤逝,舉起手臂艱難緩慢的擺動著,但手指卻再也捏不起來蘭花指了,全身的動作都顯得很僵硬。

  不過她那渾身是血的身體卻與這飄落的潔白無垢的雪花結合在了一起,猶如寒冬里的一朵臘梅花。萬餘梁兵都這景象震撼到了,都一動不動的佇立在雪地上看著她。

  過了片刻,如夢竹停下了動作,然後她輕輕拔起了地上的殤逝,對著自己的脖頸就是一橫。

  喬君風見狀連忙伸出左手想挽留些什麼,可一切都晚了,如夢竹已經自刎了,他只得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三鎮被攻下的噩耗隨後便傳遍了晉國。

  「報!昌平鎮指揮使如夢竹,清塘鎮指揮使冷蕭和定海鎮指揮使司徒雨皆戰死,現在三鎮現已被梁軍佔領!」一名報信的士卒奔跑著闖了進來,來到了殿內后直接跪倒在地上。

  「什麼,這怎麼可能!」

  「……」

  乾坤殿內,眾臣皆震驚不已,他們不停的在和左右說著話,而且神態也很恐慌,一個個都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太傅劉槐更是痛心疾首,他無奈的低著頭,心想先帝駕崩就已經夠整個朝野震蕩許久的了,現在最為重要的三鎮又被梁國攻下了,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若不趕快採取些應對手段,怕是……

  突然,一聲高呼打斷了劉槐的心思,一個靠殿外近的大臣指著殿外大喊道:「諸位大人快看,殿外有東西!」

  眾臣此時停下了嘴不再議論,都一齊轉頭看向殿外,只見殿外緩緩走來幾名士卒,而且他們似乎還在抬著什麼東西。

  不過只有劉槐沒有回頭,看著一臉不知所措的明洛,他嘆了口氣,暗自搖了搖頭。

  此時明洛對劉槐道:「太傅,這殿外的是何物啊?你幫朕去問問。」

  「遵旨。」劉槐拜道。

  隨後劉槐便轉身對報信的士卒問道:「這殿外眾人抬的是何物?」

  「回太傅,這……是小人剛才太緊張了忘記告知各位大人了,這殿外抬的是……」

  沒等這士卒繼續說下去,靠在殿外的那個大臣再次喊了起來,只是這次聲音比上次還要尖厲,「這外面抬的是個棺材!」

  說完這人便恐懼的往後退了幾步,而在他周圍的幾個大臣也跟著往後退。

  劉槐聽抬的居然是棺材,於是氣的連忙往殿外走去,他推開一眾驚慌失措的大臣,來到了殿外,指著這些抬棺材的士卒道:「你們成何體統,居然抬個棺材上朝堂,簡直是荒唐!快給老夫停下!」

  見劉槐如此氣憤,眾士卒就停下了腳步,並且緩緩的放下了棺材。

  劉槐見士卒們放下了棺材,於是便慢慢的走近看去。

  這不過是一具普普通通的棺材而已,士卒們為什麼會把這東西抬進來,皇宮內的侍衛為什麼也沒有阻攔呢,難道……

  劉槐不敢往下想,於是連忙問一旁的抬棺士卒道:「這棺材里是有什麼人嗎?」

  士卒結巴的道:「回太傅,這棺材里躺的是……昌平鎮指揮使如夢竹將軍。」

  劉槐震驚道:「她不是和其他二鎮指揮使都戰死在三鎮了嗎?屍首是找到的?」

  「回太傅,她的屍首是梁軍送來的,但也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劉槐聞言點點頭,隨後他似乎聽到身後有大量的腳步聲,於是便往後看去,只見明洛居然領著眾臣也走了過來。不過,在這麼多人之中,他卻只被一個人吸引住了目光,那就是白皓,此時的白皓看不出一絲的悲傷,只是平靜的看著這具棺材。

  隨後明洛開口問道:「太傅,這棺材里躺的是何人?」

  劉槐則為難的回答道:「回陛下,這棺材里……躺的是……如夢竹將軍。」

  所有人聽后都怔住了,不過隨後白皓卻獨自一人緩緩的走了過來,來到這具棺材面前後,他就伸出手輕輕撫摸了起來。

  此時周圍異常的安靜,眾人都緊張的看著白皓和他撫摸著的棺材。

  過了一會兒,白皓便一臉堅定的用單手慢慢推開了棺蓋,原本就靠近棺材的眾人此時見白皓開棺了,就圍得更緊了,一個個都悄悄的往前擠著。

  下一刻,棺蓋被打開了!只見如夢竹閉著雙眼,安詳的躺在棺中,她雙手握著殤逝放在胸前,渾身都是血污,胸口處還有一個血窟窿,即使傷口已被凝固的血塊遮蓋住了,但還是可以看得出來。同時棺材內氣味也散發了出來,雖沒有屍體的腐臭味,但是血腥味卻無比的重,圍觀的眾人都因為之前擠得太過靠前,這時氣味一出來,一個個又都捂著口鼻,拚命的往後退。一瞬間,離棺材最近的就只剩下了白皓一人。

  誰也沒有說話,因為此時此刻,誰也開不了這口。

  此時白皓看著棺內一動不動的如夢竹,一邊微笑著,一邊對著她溫柔的輕聲道:「夢竹,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見面了,之前我還在想我們何時才能再相見呢,呵呵,沒想到……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

  過了一會兒,他見如夢竹還是一動不動的,於是又道:「我知道你為什麼不理我,你之前交代我去師父那兒看看的,我還一直沒時間去。你千萬別生氣,明天我就過去,去看看他老人家,我……」

  白皓沒有說下去,因為此時他已哽咽的說不出話了,突然,他一把抓住如夢竹那冰冷的手,看著她大喊道:「夢竹!你曾經答應過我要一起白頭偕老的,為什麼現在要拋棄我獨自離開!為什麼!」

  而此時不遠處的尚花語已哭的是泣不成聲,而夏謖則不停的在安慰著她。

  可即使這樣,如夢竹依然沒有任何的回應,因為她的死已是不爭的事實,而死人也是最無情的,她似乎也一點沒考慮白皓的感受。

  白皓見如夢竹永遠都沒辦法醒過來了,於是他便絕望的跪了下來,他顫抖的撫摸著如夢竹那滿是血污的臉頰,不停的痛哭著。可就當他無意看見了如夢竹胸前的殤逝劍的時候,他停止了哭泣,並且開始緊盯著這把劍,沒過一會兒,他便咬住了牙,眼睛也瞪得老大,仇恨的火焰也在這時爆發了出來。

  只見他一把奪過殤逝,並且猛地站了起來,仰起頭對著天怒吼道:「喬君風!我要把你碎屍萬段!」

  憤怒的咆哮在大殿外回蕩,久久不滅。明洛此時表情很是悲痛,因為他也是感同身受,對於白皓現在的心情,他再理解不過了。

  可是白皓在說完之後便兩眼一黑,昏倒在了地上,夏謖和尚花語見白皓昏了過去,便連忙跑了過去……

  喬君風自從殺了晉帝明蘇並且隨後拿下三鎮之後,威名瞬間就響徹三國,有人甚至把他的地位抬高到與李欣然齊肩,對他來說這一戰可以說是一戰封神。但讓人疑惑的是,到了此時李欣然都還是守在明月關一動不動,可越是如此,越有人希望看到喬君風與李欣然的驚世一戰。

  在皇宮內,明洛正批閱著成山的奏摺,看了一些,大多都是關於抵禦梁軍的,明洛改著改著便惱怒了起來,於是他便推倒了這些山一般的奏摺,然後躺在龍椅仰頭看著房梁。

  此時有侍衛走過來拜道:「陛下,光祿潘大人求見。」

  「讓他進來吧。」明洛依舊是一動不動的答道。

  隨後潘福一臉笑意的走了進來,見明洛仰著頭躺在椅子上,他心中已有了主意,於是連忙拜道:「陛下,微臣潘福……」

  「有什麼就快說吧,朕煩得很。」明洛仰著頭對著房梁大喊道。

  潘福露出一絲尷尬,沒想到剛進門就被訓斥了一番,可見聖上是有多煩惱,於是連忙小心的道:「陛下,眾臣們都很擔心如今的形勢,所以他們特意托微臣過來面見陛下,問問陛下可有何退敵之策的,若陛下已有了主意,還請告訴微臣,這樣也好穩定一番眾臣的情緒,不然他們一直鬧下去,怕是誰都受不了啊。」

  說完潘福便看到了明洛桌上成山的奏摺,不由嘴角微微上揚。

  明洛聞言慢慢的坐起身,他無比勞累的看向潘福,並且問他道:「潘愛卿原來是為這事來的啊,其實說實話,朕心裡也沒有什麼對策,愛卿可有什麼想法啊?」

  「陛下高估微臣了,這梁軍快要打過來了,要說有什麼辦法阻止,其實微臣也沒什麼好辦法。」

  「是嗎,也對,這大軍壓境的,神仙怕是也難救。」明洛失魂落魄的說道。

  「陛下,不過微臣倒是想斗膽提一嘴。」

  「但說無妨。」

  「其實若是現在起兵反攻三鎮的話,風險實在是太大,若勝則無事,若不勝則國家覆滅。不如陛下就命馬平死守祁水郡,就如現在的安陵一般,伊晴的十萬大軍不也是沒能傷其分毫嗎。」

  「潘愛卿說的有些道理。」明洛低著頭想了許久,然後點了點頭答道。

  潘福見明洛已同意自己的看法,於是連忙趁熱打鐵道:「陛下,如今白皓將軍重病在身,但他在軍中地位和聲望都極高,若是他不在,軍中有些事必得不到解決,不如臣就代替他幾日,等他病好了,臣再將職權轉交與他。」

  「好啊,愛卿能為朕分憂真是太好了,其實朕也不想總是麻煩太傅,畢竟他老人家年歲已經很大了。」

  「陛下真是體貼太傅啊,那白皓將軍那裡……」

  「愛卿放心,白將軍那裡朕去解釋,順便也當是看望他一番了。」

  「多謝陛下,那臣就不打擾了。」潘福低下了頭,並且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見潘福退下,明洛直起身伸了個懶腰,隨後便對著左右道:「去備駕,朕要去白將軍的府上。」

  而什麼都不知道的明洛根本就沒意識到潘福的禍心。

  隨後明洛便親自來到了白皓的府上,府外的燈籠是白色的,府內的下人們也都身著白色的衣服,然後明洛在府內下人的指引下徑直就來到了白皓的房間。

  明洛見白皓躺在床上,於是上前撫慰道:「愛卿,你的病情可好些了。」

  白皓聞言緩緩睜開眼,見是明洛親自來了,於是連忙艱難的起身道:「陛下能親臨臣的府上,臣惶恐之至。」

  「愛卿免禮,好好躺著就行。」明洛連忙上前去扶住他。

  「愛卿啊,朕知道你放不下如將軍,可人死不能復生,愛卿還是快些從哀痛中走出來吧,朕和國家現在都很需要你啊。不過你放心,至於如將軍,朕一定會派人好好厚葬的。」

  「陛下,臣其實並無大礙,臣現在就能上陣殺敵,所以還懇請陛下讓臣率軍奪回三鎮,斬殺喬君風。」此時白皓坐在床榻上,聽到明洛的這番話后,蒼白的臉頓時抖動了起來,無比激動的對明洛說道。

  可明洛卻嘆了一口氣道:「愛卿還是好生修養吧,你現在這個樣子又怎麼是那喬君風的對手,若是你再有什麼閃失的話,朕到那時就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陛下,臣真的……」

  「愛卿勿要再說了,至於三鎮的梁軍朕會想辦法對付的,愛卿好好養身體就行,至於你軍中的事務已經由潘福暫時代替,愛卿儘管放心。朕還有事,先走了,愛卿保重。」不給白皓機會,直接就打斷了他。

  說完明洛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與此同時,劉槐來到了皇宮,見明洛不在,於是便問一旁的侍從道:「陛下怎麼不在,是去哪兒了嗎?」

  「回太傅,陛下去看望白皓將軍了。」

  「去了多久了?」劉槐一臉焦急的問道。

  「去了許久了,這會兒應該要回來了,若太傅有要事的話就在此地等等吧。」

  「好吧。」劉槐無奈的點點頭。

  沒多久,劉槐就等到了明洛,他不等明洛過來,直接就快步走了過去,他一邊走著,一邊對陛下道:「陛下,白將軍的病情怎麼樣了?」

  明洛微笑著道:「是太傅啊,太傅為何問起白將軍的病情來了?」

  「陛下就快說吧。」劉槐微微激動的看著明洛道。

  見劉槐的樣子似乎心裡是藏著什麼事,於是正色答道:「這白將軍病的不輕,沒想到如將軍的死對他打擊這麼大,就他病成這樣了,還硬要率軍去三鎮。不過放心吧太傅,朕已經拒絕了他,命他好生休養身體了。」

  劉槐聽到失落的往後退了一步,他低著頭想了想,隨後又看向明洛道:「陛下,您不讓白將軍上陣,若這三鎮的梁軍打來了,該如何是好啊?」

  明洛帶著一絲煩意的答道:「太傅,你就放心吧,朕已命祁水城的馬平死守城池,祁水城固若金湯,梁軍絕不會攻下的。」

  「可陛下,如今梁軍士氣正高,他們攻下三鎮后往前推進了數十里不說,沿途更是殘殺了無數我大晉的百姓啊!若只是一味的防守,不知要何時才能趕走他們啊。」

  明洛搖了搖頭,隨後一臉鄙夷的笑了笑道:「太傅啊,你難道沒看出來嗎?這一切之所以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一味的進攻才導致的,要是早早的就防守的話,三鎮也不至於丟,更不會死這麼多人。」

  劉槐一臉期望的看著明洛道:「可陛下,現在再防守並非萬全之策啊,不如陛下把李欣然從明月關召回來吧,以她的聰明才幹和她手下無雙軍的雄壯勇武,是定能有退敵的能力啊。」

  見劉槐提到了明月關,明洛就想起了先前自己在堅守明月關的時候,那時差點就死在了方庭的攻城大軍手裡,現在想來都有些后怕。想到這裡,他便惱怒的對劉槐道:「太傅勿要再說了,梁國大將軍方庭可就在明月關前盯著,隨時都有可能攻城,若是朕讓李欣然回來了,誰去頂替她?朕想明白了,哪怕就是讓李欣然和方庭一對一在那兒耗著都行,朕要的是安穩,而不是調人去東奔西跑的征戰,讓百姓天天活在痛苦之中。」

  此時的明洛既有著對受過傷的后怕,也有著對梁國的恨,但更多的,是對現如今局勢的無奈,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位將軍了。

  劉槐此時怔住了,他從沒見過明洛發火,現在的皇帝明洛和以前的太子明洛簡直是兩個人,可他還不想放棄,於是踉蹌的走上前,緊緊的抓住明洛的衣襟,嘶聲力竭的喊道:「陛下,眼下必須要出個對策逆轉這劣勢才行,若是一直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我大晉會被梁國蠶食掉的!」

  明洛見劉槐緊緊抓著他不放開,於是他一邊掙開劉槐,一邊大喊道:「朕這麼做就是不想再失去任何的疆土和城池了!朕太累了!太傅你不要再來煩朕了行不行!」

  可明洛還是掙不開劉槐,於是便對著兩邊的侍從怒吼道:「都看著幹什麼!還不快過來把他給朕拽開!」

  於是兩邊的侍從便上前把劉槐與明洛強行分開了,劉槐也因此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

  劉槐見明洛似乎要走,於是跪在地上哭著大喊著,並且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陛下,您難道忘了之前發下的毒誓了嗎?咳咳咳!」

  明洛此時猛地回頭,瞪著雙眼對著劉槐大喊道:「太傅朕告訴你!朕沒忘!朕從來就沒忘過!」

  隨後他又失魂落魄的低下了頭哭道:「只是太傅你知道嗎,這一切的一切都太突然了,父皇也好,如將軍他們也好,朕接受不了,朕真的太累了。其實你太高估朕了,你一直想扶持朕成為一個聖明的皇帝,一個有威嚴的皇帝,可朕真的做不到,你有沒有考慮考慮過朕的感受!朕不想再看到有大臣再戰死了,真的。抱歉啊太傅,朕今天有些累了,你請回吧。」

  明洛發泄完便跌跌撞撞的走了,只留下劉槐一動不動的跪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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