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個王仲永
北方,冰原。
劫後餘生的妖獸們慢慢在雪原上冒出頭來,覓食、玩耍、繁衍……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亘古不變的雪山突然崩塌,但生活總還得繼續。
一頭憨態可掬的幼年雪熊捲成白色毛團,骨碌碌從雪坡上滾下去,正好滾到一顆被雪掩埋了一半、略帶冰藍色的透明果實旁,它伸出爪子刨乾淨浮雪,欣喜的聳動鼻子嗅了嗅味道,便一口將果實吞吃下肚,毛茸茸的臉上頓時一本滿足。
冰原特產二階冰晶果,蘊含純粹冰靈力,是很多冰屬性妖獸的心頭好。
消化完冰晶果,雪熊拍拍肚子,滿足地哼哼兩聲,在雪原上肆意打起滾,看樣子好不快活。
以雪熊為地平線,在它腳下足有萬丈深的冰雪層下一道極其不起眼的冰縫內,趙小西才悠悠轉醒。動了動睫毛,他顫顫巍巍地、輕輕吸了口細氣。
痛,深入骨髓的痛。
她的筋骨、丹田,幾乎都碎成了渣,這痛痛得她在醒來的瞬間,便立刻想暈死過去。
無論她這個殼子里有多逆天的機緣,憑她鍊氣六層的身體碰上元嬰級別的自爆……沒當場去世就足矣慶幸道祖保佑了。
趙小西甚至都不忍心內視自己體內的情況。
慘不忍睹。
不行!
再這麼下去,痛也痛死了!
趙小西強迫著自己清醒,集中注意力,放開神識,觀察四周的情況。
往上看灰黑不見光,不知道這到冰縫是在多深的地下,周遭光線十分昏暗。王有錢就臉朝下趴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人事不省。
這冰縫剛形成不久,裂痕、堵塞物等都很新,凍結的並不牢固。而他二人身邊四處分佈著的碎雪、冰塊之類的東西也證實了她這一判斷。
值得慶幸的是,這裡好像沒什麼危險。
她傷得太重,此刻哪怕是一個幼童,也能輕而易舉的取她性命。
冰縫窄瘦狹長,橫向距離不過數丈,之後便是連神識也無法穿透的堅冰;縱長卻深不可測,趙小西向兩頭都探了探,神識盡頭只有一片幽深的昏黑。
唯一的好消息,是這地方確實剛形成不久,沒危險,幽暗死寂,連根小妖獸的毛都沒有。
趙小西鍊氣中期的修為,神識比肩築基後期,若將神識凝成一束單向探過去,可以探出十分長的距離,至少眼下這情況,夠用了。
一般鍊氣修士神識剛剛開始奠基,是不能將神識外放的,不過趙小西情況特殊,不能當普通鍊氣修士論之。
這地方氣溫低的出奇,她醒來才這麼一會,便感覺痛楚減弱,身體逐也漸僵硬麻木,再不弄醒王有錢,她估計就直接就下去見趙大媽了。
王有錢現在雖然只有鍊氣修為,但他的神識並沒有隨著修為的下降減少,一樣可以將神識外放。
趙小西把王有錢搞醒后,他愣了愣,才掙扎著爬了起來。
元嬰自爆的威力遠遠不是兩個小小的鍊氣修士能抵擋的,即使有趙小西用秘法護在他身前,也是一樣。
同樣一身外傷不提,他那點可憐的修為,現在已經掉到和剛剛引氣入體的修士差不多了。
王有錢現在的心情十分複雜。
他生來就身份高貴,資質逆天,僅修鍊兩年,便以十歲稚齡築基成功,少年得志,即使心性質樸單純,他心中的驕傲,亦不比任何驚才絕艷的少年天才少。
但……
世人傷仲永,仲永亦隱痛難言。
偏偏,偏偏是以這麼可笑的方式,他一朝成了個廢人。
王有錢沒有告訴趙小西,他娘確實是天珍閣主人沒錯,但天珍閣家大業大,其中勢力交互、利益往來錯綜複雜,一個廢人,斷斷接手不了天珍閣。
王家血脈特殊,自古一脈單傳,他廢了,王家一脈的權勢和榮耀,也就這麼斷送在他的手裡。
只是王有錢自有他的堅持。
之所以偷跑出來,其一確是不堪受辱,就是廢了,他也不願成為一個傳承後代的工具;二,就算前路無望,就算早已註定了結局,他也不想以這麼不堪的方式,隕落在他娘面前。
他娘只有他一個兒子,鍊氣修士的壽元只與凡人無異,就算他已經築基,也不過多了區區一百年可活。
即使是再多可以延壽的天材地寶,對不能修鍊的人來說,效力也有限。
他又怎麼忍心,讓他的娘親眼睜睜看著他隕落?
這太殘忍了。
說是離家出走,但王有錢,已經不打算回去了。
只是,心理建設的再好,面對即將結束的修鍊生涯,面對一點點掉下去的修為,終是意難平。
說到底,他今年也才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