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這道題太難了（三）
“太陽當空照, 花兒對我笑, 小鳥說早早早, 你為什麽背上小書包……”
沈姝嘴裏咬著一根綠色的小冰棍，手上還拿著一個圓圓的小盒子，裏麵還放著好幾根偏向於正方形的小冰棍。
這是小時候孩子們都很喜歡吃的七個小矮人, 兩塊五一盒，一次性可以吃七種口味, 十分爽快。
外頭的太陽十分大，沈姝快速把嘴裏吃完的木棍放回紙盒裏，然後拿起另一根粉色的，抬手擋了擋陽光。
大意了, 她應該帶把傘出來的。
毒區的範圍極大, 沈姝便挨著牆角一蹦一跳地到了公交站, 把吃完的冰棍連同盒子一塊扔進了垃圾桶，看著不遠處在等綠燈的公交車, 從書包裏掏出兩個圓形的硬幣慢慢等著。
學校離養老院有段距離，坐公交過去得20分鍾, 所以沈姝以前都是緊趕慢趕地每天過去看看外婆。
因為等到下午放學的話過去就太晚了, 老人家睡得早, 那會兒才過去的話基本不能說上什麽話隻能看幾眼。
而且養老院也是有看望時間規定的，沈姝要是去的晚了也進不去。
搞一輛自行車吧, 電動車太貴了而且容易被偷電瓶，大夏天的可不敢冒這個險，沈姝暗暗想著, 打算今天回去以後就把家裏那輛壞了的自行車推出來看看能不能修好。
綠色的公交車帶著燥熱的暑氣在站旁停下，沈姝背著書包隨著人群一塊上去，投了幣就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很久沒坐過公交車了，靠在床邊晃得眼困。
推著買菜小推車的阿姆趁著還沒到站正小心地摘著青菜，背著公文包的銷售男講電話的語速又快又謙卑，還有抱著孩子的媽媽疲倦又溫和……
公車從城市裏一閃而過，沈姝安靜地看著窗外出神。
她都快忘了這座城市的模樣了，自外婆和文娟老師出事以後她便一心撲在了學習上，咬緊了牙闖出一條路來。
冥冥之中，係統卻又挑了這個世界給她，沒什麽不好的。
沈姝默默地想，這是再好不過的了。
“下一站安遠養老院，有需要的乘客請移步到後門準備下車。”
公車的提示音響起，沈姝揉了揉有些發暈的腦袋，拿起放在一旁的書包背上走到後門準備下車。
陽光刺眼，下了車便立刻抬起手的少女眯著眼睛看了看旁邊的養老院，默默地一步一步往那兒走。
其實這家養老院並不是市裏最好的養老院，但是勝在離家和學校都不算遠。
沈姝在門衛處登記之後便順著記憶中的道路往裏走，一路上碰見不少推著老人出來走廊散步的護士，還有一些來看望老人卻匆匆離開的人。
“沈姝？來看你外婆嗎？”
剛走到院子旁邊的榕樹附近，沈姝便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轉過頭看著聲音發出的方向便看見了一個有些胖胖的護士。
“胡護士，你好。”沈姝露了點微笑。
這個護士其實算是養老院裏的護士長，因為經常看見沈姝來看望外婆所以對她比較關照，沈姝也感激對方，所以一直很有好感。
護士長長得很普通，臉有些胖胖的，皮膚白，眼睛周圍長了一些斑，但是一笑起來整個人就給人親切的感覺。
沈姝受她照顧比較多，心裏也承她的情，所以說起話來也不像和其他護士一樣客氣。
“您又瘦了，比上次見到的時候又漂亮了。”少女眉眼彎彎，明擺著恭維人的樣子也不顯得油膩，反而因為年紀小長得又好看顯得十分可愛。
護士長便噗嗤一聲笑了，走上前伸手想摸摸沈姝的頭，突然想到少女平時一貫獨當一麵又覺得心疼，改而拍了拍沈姝的肩膀道：“去看看外婆吧，今天情況還不錯，隻是還不能下床走動。”
沈姝輕輕應了一聲，便背著書包往裏走。
護士長看著人走遠，輕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似乎想到了什麽，覺得有些傷感。
沈姝的外婆被送來養老院那天她是負責人，也是她從那個才十五歲的姑娘手裏帶走了她唯一的親人，那時候沈姝也是穿著土了吧唧的校服，人卻長得十分出色。
護士長便多看了幾眼，卻瞧見這孩子眼裏默默地流了眼淚，滿臉的傷心和難過。
從此以後，沈姝便幾乎每天都會過來看望老人，一來二去的護士長也知道了她家裏的情況，覺得心疼，便特意多關照了幾分。
微風將樹葉吹得颯颯作響，將人心中的愁緒稍微吹散。
“哎，都是當爹媽的造孽啊。”
白色的病房外，沈姝站在門外不敢進去。
她看見了最熟悉的親人躺在床上，或許是已經睡著了，旁邊的儀器都是顯示正常，這讓她的心稍稍放了下來。
“誒你怎麽站這兒，進去看看麽？應該一會兒你外婆就醒了。”小護士拿著水壺回來，一眼就看見沈姝站在門外，不禁有些疑惑。
沈姝收回目光，看著人微微笑了一下道：“不了，她睡著了我不想吵醒她，明天再來吧我得回去上課了。”
小護士沒懷疑，因為沈姝幾乎每次都是趁著中午的時候過來，大家都比較熟了。
“她這幾天心情還不錯，醫生說暫時沒什麽問題了以後多注意不要再摔倒就行了，哦對了同學你走的時候記得去交一下醫藥費，上個月的還沒交呢。”小護士年紀小，臉皮也有些薄，和沈姝說一個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但是她又不能不說，原本前幾天就要說了可是每次沈姝匆匆忙忙的總找不到機會。
一個半大孩子，連十八歲都沒到，小護士說這個的時候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哦好的，我一會兒走的時候會去交的，謝謝你。”
沈姝不覺得臉熱，淡定地答應下來。
小護士和她寒暄了幾句便拿著水壺和打水間接水，沈姝自己一個人站在房門外頭看了許久，久到腳麻了也不見人醒來，便離開去了前台繳費。
養老院的錢其實是三個月一付的，沈姝這會兒交的是外婆摔倒住院的錢，交完了之後她的卡裏就隻剩下幾百塊了。
捏著已經沒幾個錢的卡放回包裏，沈姝深深看了一眼養老院打算明天下午再來，便坐上公交車回家。
作為學渣怎麽可能會乖乖回學校上課呢？
學渣三件套，逃課上網打遊戲，缺一不可。
在這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沈姝便打算先把第一件事兒給做了，逃個課回家涼快一下再說。
外婆的家就在一個單位小區裏，因為年份久了有些破舊，沈姝背著書包回來的時候還被門衛看了好幾眼，
老大爺一臉的懷疑。
“不上課嗎娃娃？”
沈姝睜著眼睛說瞎話：“課外實踐呢大爺。”
“哦哦，實踐出真理嘛我知道。”大爺拿著一個搪瓷的杯子，一臉的我懂我懂。
沈姝便有些想笑，拽著書包帶子往樓上走。
淺粉色的牆壁，老舊的家具，每過一天就要撕掉一張的日曆本，小小的兩房一廳依舊是熟悉的模樣。
沈姝把書包放在沙發上，有些愣愣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她記得這裏所有東西存放的地方和擺設。
牆壁是半年前和外婆一起刷的，是沈姝喜歡的淺粉色，桌上放著的小豬水杯也是外婆在沈姝六歲生日那年買的，現在已經有些掉漆了，牆壁上還殘留著十道劃痕，是每年量身高的時候用尺子劃上去的……
她怎麽可能不記得這裏，又怎麽可能忘記。
綠色的吊頂風扇慢悠悠吹著，房子裏沒有裝空調，但是已經很涼快了，沈姝有些看不夠，又覺得心頭有些哽咽，便坐在沙發上緩一緩。
不知道什麽時候，便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夢裏，她夢見了自己的小時候，在院子裏和單位裏的小孩兒玩兒跳繩，她跳得又高又好，還能聽見二樓炒菜的聲音，滋拉一響，嗆人的青椒味兒就順著風出來了。
下一秒她被人推倒了水泥地板上，摔得屁股疼，惱羞成怒的小孩兒結成一圈，罵她是沒人要的孩子以後不跟玩兒了。
小沈姝又氣又疼，死死的忍住眼淚不讓掉下來，卻見畫麵一轉，眼前的孩子們都消失了，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影走了過來，纖細又熟悉，然後伸出一隻手抬起了她的下巴，溫柔地拭去眼淚。
“別哭了，你的眼淚像珍珠，越哭越像豬。”
神他媽別哭了，你的眼淚像珍珠，越哭越像豬嗎，這會兒不是應該告訴她仰起頭，四十五度角眼淚就不會掉下來嗎？
該死的秦挽，別以為夢裏沒看見臉我就不知道你是誰。
“秦挽！”
沈姝從夢裏暴怒驚醒過來，腦袋還有暈，耳邊還聽見了持續不斷的敲門聲，心裏有些不是很痛快，穿起拖鞋走過去開門。
此時已經是七點鍾了，天色黑蒙蒙的，夏意背著書包站在門外，看見沈姝開了門一臉擔心：“你下午怎麽沒上課呀？要不是問了你同學我都不知道你下午不在學校。”
沈姝還沒完全清醒，抿了抿唇找了個借口。
“養老院有點兒事，下午我請假了。”
“誒，外婆沒事吧。”夏意有些吃驚。
“沒事，很晚了你媽媽應該在等你回家吃飯了。”沈姝不太想和她多說。
夏意回頭看了看，笑著道：“沒事兒，我怕你今天不高興，晚上我過來陪你？跟我媽說一塊看數學題就好了。”
沈姝再次拒絕：“不了，我在學校就做完了沒拿回來，下次吧。”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絕了，夏意也有些覺得尷尬，心裏想著可能沈姝今天被訓後麵養老院又有事，或許心情真的不太好，便也不再堅持。
“那我們明天一塊上學吧，我給你帶一盒牛奶。”
“嗯。”沈姝淡淡地回了一句，便關上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