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我倒要感謝那算計你的人, 要不是他/她,你怎會來此?”京涯饒有興致地拿了一把苜蓿草喂食兔子。
“要不是出不去,我還挺好奇是誰這麽有本事把你誑來?那人知道如歸村的情況?算了, 反正無聊, 等星辰滿天,我替你一觀便是。”
淮縱蹲下.身來看兔子吃草, 她不言不語,京涯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談論往昔:“再深的愛都會被時光衝散。
就拿我來說, 我為了尊主甘願受刑罰隻為留在她身邊,但尊主看不上我的感情。這不, 我死了心就開始喜歡你。
你進村騎在馬背彎腰和我說話, 給了我帶來時光倒流重新年輕的錯覺。
日久生情,咱們慢慢來,我不強迫你, 等你哪天忘記了那個叫阿行的……”
“我不會忘記她。”
淮縱強調道:“你就是把我做成藥人,我還是會記得。
我和阿行同你和你的尊主不一樣, 我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身受忘情蠱三年, 便是抽筋斷骨之痛都忍得,京涯, 我不會屈服。”
“忘情蠱啊。”京涯感懷地撇撇嘴:“那是鮮冬族巫女的手段。”
她忽而發笑, 眼神微妙:“看來你招惹的桃花真不少。
三年算什麽?我有的是時間,三年不肯忘,那就十三年, 十三年不肯忘,那就三十年。你出不了穀,總有忘卻的一天。”
“冥頑不靈。”
“隨你怎麽說好了。”她拍了拍毛茸茸的兔頭,歪頭道:“餓了嗎?我去給你做飯。”
攤開蔥白嫩手,十指幹淨地不像話。
“知道你嫌髒,我洗得很幹淨。”指腹被清水泡得發白,京涯緩聲道:“穀中唯你我二人,你傷沒好最好回床躺著,不要亂跑。”
淮縱懶得理她,蹲在一旁望著兔子出神。
算計她的人會是誰呢?何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戒備森嚴的王府暢通無阻?
嶽父身份矜貴,行事警惕,若非親近之人,絕不會放下心防。
那人擺明了要她和嶽父死,趕在這個節骨眼,很大可能是冶國混進來的細作。
她神色黯然,既擔心邊關戰事,也苦惱無法在京涯眼皮子底下回城。等傷養好,有必要和此人談談了。
日落黃昏,冒著熱氣的野菜肉羹被端到桌上,京涯笑得風情萬種:“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先將就將就吧。肉是新鮮上好的鹿肉,不是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她端起瓷碗:“要我喂你吃嗎?”
“不用。”淮縱從善如流地接過碗,確定沒聞到異味,手握湯勺斯斯文文地輕輕攪拌。
京涯覺得她這不客氣的小動作甚是可愛,手拄著下巴:“大膽的吃吧,我說過要對你好,不會坑你的。我殺人如麻,對你卻是誠懇,我自己都要感動了。”
“……”
“你別說話了。”再說下去,她快要吐了。
“你這是偏見。”京涯點醒她:“別忘了,你現在靠著我活命,你手裏端的野菜肉羹是我辛辛苦苦做的。”
“好,我知道了。”淮縱果斷放下瓷碗,捂著心口跌跌撞撞出了門。
她頭也不回像是在賭氣,女子感受著從她身上傳來的鮮活感,私以為她鬧脾氣也可愛,趕緊端著碗追出去,求著哄著非要讓這人嚐嚐她的手藝。
“吃吧,吃吧,好不容易做的。”
她湊得近,淮縱倒退兩步,眸子閃過厭煩:“你能好好穿衣服嗎?”
一層薄紗,穿了等同沒穿,在她麵前兜來轉去,活了二百多歲的老妖精了,簡直不知羞恥二字怎麽寫。
察覺到她打量的視線,京涯抓緊機會挺了隆起的胸.脯,屬於年輕女子妖嬈的身軀,不知情的,誰敢相信這人是致命的女妖呢?
“好看嗎?是不是好奇我的皮相不曾老?你感興趣我教你啊。
我們不歸穀的功法屬於先天道法,走的就是青春永駐的路子。以你的資質,想保持年輕,練個十年八載,不成問題。”
又是十年八載,淮縱吐出一口鬱氣。
“來呀,喝一口。”哄人吃飯這事她做起來倍覺新鮮,心情大好:“你肯乖乖用飯,我就無條件答應你一件事。”
“什麽事都行?”
“隻要你不要我命,都行。”京涯看她意動,舀了勺野菜羹:“算我求你了,難不成你還想要我跪下嗎?”
“我想出去。”
“出不去的,除非你能破了尊主設在村子的陣法,否則直接死心吧。”
“我想試試。”淮縱扭頭之際被她點中穴道,動彈不得。
京涯滿目柔情:“不準你動,我來喂你。”
她咬緊牙關不肯吃,惱怒地瞪了女子一眼,被她瞪得莫名其妙,京涯一臉無辜:“我伺候你還是錯了嗎?來,張嘴,你張嘴呀,想餓死不成?”
麵對這麽個倔脾氣的人,她沒了辦法,打也打不得,唯恐一巴掌揮過去再把人打暈了,她軟下音調:“你喝完這碗湯,我就再答應你一個要求。”
“你以後不能仗著武力隨便朝我動手。”
“若你想要我命,為了保命,就是心疼,我還是要打你。”
看她臉色陰沉,京涯笑道:“你不傷我性命,我就不對你動手,怎樣?”
“我還要出穀破陣。”
“行,都答應你。不見棺材不掉淚,都什麽臭毛病。”
她嘴裏說著嗔怪的話,眉眼盡是柔和:“來,喝湯。你餓了半個月,再餓下去模樣就不好看了。”
夜幕降臨,用過晚飯的淮縱坐在石凳擺弄圓潤棋子。
京涯見了免不得訝異:“你到底是什麽人,竟連道棋都有,你有道棋,那定是聽過棋道山了?”
“借來的。”她興致缺缺。
存了討好之意,女子今晚特意從竹樓找了套豔麗裙衫,衣帶係得齊整,遮掩了美妙胴.體:“你想知道我師祖與師祖母的愛情故事嗎?
你手上這枚道棋,裏麵寄存的道意正是我師祖母的,我師祖母是那位名留青史最厲害的四海棋聖……”
“四海棋聖柳雲瓷?”
“看來你也知道。”京涯難掩羨慕:“師祖母和師祖的感情一度讓我相信愛情的存在,她們在蒼穹之上結下星契,生死與共,生世不離……
我抱著這樣的念頭靠近師尊,被師尊屢番斥責,於是氣急之下出穀為禍人間。我殺了好多人,好人,壞人,男人,女人,雙手沾滿血腥。
師尊出關後得知此事勃然大怒,用穀內最嚴厲的刑罰懲戒於我,我是她養大的,命都是她的,她對我做什麽都可以,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要我。
她不準我喊她師尊,我隻能同大多數人喊她尊主,後來我變本加厲一味挑戰她的底線,她逐我出穀,永囚如歸村。”
聽完緣由的淮縱一臉複雜:“你就是個瘋子。”
“那是你不知道尊主到底有多好。尊主道法絕妙,人也生得極美,她走的是被萬民稱頌的命途,我偏要做她命途之上又臭又硬的石頭。”
京涯說這話時眼裏帶著異樣的光:“我是她養大的,她養出了一個滿身罪孽的妖人,如何被萬民稱頌?我就是要壞她道途,要她不得圓滿,無法心安理得開啟輪回!”
長久無語。
晚風吹過她及腰的發,京涯話音一轉:“不過我現在不喜歡她了,我喜歡你。就讓我看看是誰在算計你。”
她凝神觀星,群星閃爍,蒼穹廣闊。
足足過了兩刻鍾,女子撫了撫發酸的頸部,淮縱原本不抱希望,然而想到她的傳承,不禁問道:“如何?”
“觀星損耗心神,我沒有尊主能耐,更沒有師祖一窺便知的神通,你都不關心我的嗎?”
“你殺我手下一百五十餘人,取我心頭血,要我怎麽關心?”
女子沉默,須臾,她道:“算計你的人,她的星是潛龍帝星,有意思的是,她不僅算計了你,也算計了我,更算計了那位醫師。
真是好讓人生氣啊,棋道山、窺天道的那群老頭子就沒察覺出異樣嗎?”
潛龍帝星。
淮縱五指握緊,就見京涯口吐鮮血。剛要言語,女子從懷裏抽出條手帕擦拭唇邊血漬:“我無事,你別想著逃。”
……
巍峨壯觀棋道山,頭腦發昏的護道長老細心擦拭曆代棋聖留下的道棋,驚覺錯了一枚,意識到被借出去的那枚道棋出自哪位棋聖後,接連倒退兩步。
大殿,長老針對此事展開會議。
“兩月前掛在棋聖閣的那幅道畫現出呼應道光,以此可推斷山下那位小侯爺應是進了不歸林。慶幸侯爺命格貴重,以道棋破不歸林幻術。”
“山下之人爭權奪利本與我等無關。隻是……”
大長老沉聲道:“隻是侯夫人把與棋道山的因果轉送給凜春侯,於情於理咱們都不能袖手旁觀。
即刻傳信給宣卿,窺天道大長老今晨造訪,言稱世出妖孽,有人妄圖借刀殺人迫害侯爺,讓宣卿斟酌行事。”
“是!”
信鴿飛去鸞城,飛進王府。
春光爛漫,宣卿躺在樹下飲酒作歌,信鴿飛來,她酒意醒了大半。
展開紙條細細沉吟,扔了酒壺,拍拍衣袖去找住在後院下人房裏的阿薛。
“你說什麽?!有人要加害侯爺?”
“不錯,窺天道卜測天機,長老們特意來信提醒,不可能有假。”宣卿無奈地聳聳肩:“我是一名醫者,做不到降妖除魔。話我傳到了,怎麽救,找誰救,你應該有決斷。”
阿薛迅速收拾心情,俯身恭敬同她一禮:“多謝宣醫師。侯爺有難,我先去忙了。”
“真是位忠仆。”望著她的背影,宣卿如是道。
出了徽王府,來到一處桃林,阿薛額頭冒汗:“桓決?桓決你在哪!你出來!桓決——”
聲音回蕩,貴為鮮冬族巫女的桓決忙著在樹上睡大覺,此刻被吵醒,她懶洋洋睜開眼:“又怎麽了?不忙著保護你家夫人跑我這做什麽?明知不是我對手,別鬧了。”
“求你,求你救救我家侯爺!”她想也不想地跪下去。
躺在樹上的白衣女子看得稀奇,眉間凝著冷意:“世道已亂,你家侯爺去了不歸穀,你要我往不歸穀救人,無異於要我送命。我救淮縱,誰來救我?”
“求求你……”
“阿薛姑娘,別忘了你以前可是恨我恨得牙癢,三年而已,怎麽轉了性子?”
阿薛咬咬牙,忍氣吞聲:“那你想我怎麽做?”
“這樣……你答應我,從今往後做我奴仆,我就答應幫你去不歸穀救淮縱。”
“一奴不事二主,我……”
桓決俯身,輕笑:“不願的話,那你做我的女人好了。”
“好,我做!”
作者有話要說:捉蟲。感謝在2020-06-07 19:56:58~2020-06-08 02:13: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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