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劈裏啪啦的炮竹聲, 歡聲笑語,忙碌了一年終於迎來新的年歲,最開心的莫過於在街上飛奔的孩子。張燈結彩的鸞城, 白日繁華, 到了夜晚,屬於新年的融洽氛圍再次被送往高峰。


  凜春侯府門外換了兩座嶄新的石麒麟, 麒麟脖子掛著紅綢花,門前懸著紅燈籠, 這是淮縱與蕭行度過的第一個新年。


  一身新衣的凜春侯,眉眼飛揚, 飽滿的精神氣克製不住地往外冒, 沒娶妻前大年三十到大年初七都是她一個人在府裏孤單單地過。


  她和蕭行沒鬧翻的時候,過年徽王爺也會派人邀請她一起吃個團圓飯,團圓團圓, 侯府就剩下一根獨苗,這輩子好像和團圓無望。徽王府過年沒有多熱鬧, 但比起侯府,還是有那麽幾分過節的意思。


  想到大年三十她在王府吃過的最後一頓飯, 還是在十五歲那年,那時候的蕭行還會私自拉著她往外跑, 談天說地, 看星星放河燈,蕭行的身影填滿了她孤寂的心。


  後來因著桓決的事,蕭行和她生了罅隙, 兩府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再過年,都是淮縱和阿薛一起過。


  阿薛是她半個親人,但阿薛是阿薛,蕭行是蕭行。蕭行給她的,都是旁人給不了的,也給不起的。


  眨眼,蕭行就要陪著她過年了,不僅這一年,餘生的每一年,每一個節日,都會有蕭行的陪伴,淮縱情不自禁地吸了吸鼻子,伸手攬了她的肩膀:“原來這就是幸福的滋味呀。”


  蕭行穿著火紅色的衣衫,裹著雪色狐皮大氅,她望著燈火通明的院落,手指擠進淮縱的指縫,淮縱含笑看她,順從地與她十指緊扣。


  兩人共同抬頭觀看同樣的風景,靜靜體會人間煙火的絢麗,到了這會,她們已經不需要言語,一道眼神,情意就在對方心間緩緩流淌,她知道她,她也知道她。


  按理說,作為親閨女和‘親女婿’,淮縱理應帶著蕭行前往徽王府陪著嶽父大人過年守歲,然而深情不移的徽王爺雖然念著女兒,但想到女婿那張臉,深覺礙眼。


  提早派人特意囑咐:不用登門了。


  淮縱自己覺不出哪裏做錯了招惹了嶽父,最後還是蕭行在榻上軟軟地笑她:“你呀,看著我的眼神根本不懂得藏著,母妃早逝,你要爹爹看著你我眉來眼去,觸景生情嗎?”


  “深情藏不住嘛。”穿著裏衣的小侯爺趴在軟榻,眼睛滴溜溜地看著沐浴後的女子:“阿行,來抱抱。”


  蕭行溫柔地將她納入懷抱。


  自從那次白玉池沐浴事件後,淮縱安分了不少,不再每天將那些心思掛在嘴邊,兩人反而自然而然地進入熱戀。


  一個擁抱、一個蜻蜓點水的吻,又或者清晨醒來的一句早,無一不在表明,她們的關係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變得更自然。


  蕭行不會拒絕淮縱偶爾占便宜,她越來越縱著淮縱,倒是淮縱,上了軟榻乖巧如綿羊。蕭行寡欲淡然,每晚能睡在淮縱懷裏,醒來第一眼看見她,就覺得極好。


  不過,若能錦上添花好上加好,她也喜歡。


  人之常情,端看兩人誰先忍不住。


  這又是一場無聲無息的較量。也是妻妻倆最喜歡玩的小情趣。


  燭火將滅,淮縱摟著嬌妻蒙著錦被說著私房話,蕭行被她逗得臉頰紅潤。


  看著她的眼睛,淮縱隱忍許久的心再次被誘得一塌糊塗,好多時候她真想主動一點和她一夜瘋狂,但這和她預想的不一樣,她對蕭行的心,蕭行看得清清白白,蕭行對她的心……


  愛使壞的小侯爺憋了這麽些日子,為的不就是等著蕭行求她的那天嗎?

  忍了又忍,因著強大的自製力也曾沾沾自喜,然而那是蕭行沒挑弄她的緣故。蕭行若想撩撥她,不需要做什麽,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就能撩得她死去活來,淮縱心慌慌,不敢多看,她幹脆閉了眼。


  同床共枕,蓋著一床錦被,聽過了淮縱給她講的‘故事’,禮尚往來,蕭行湊在她耳邊也開始講故事。


  呼吸打在淮縱耳畔,聽著那一句句惹人遐想的話語,淮縱麵.紅.耳.赤,她若是修煉千年的小狐狸,和她比起來,蕭行就是那萬年的狐狸精,聽聽她都在說什麽?還要不要人睡了!

  “阿縱,這故事講的好不好?”


  淮縱哭唧唧:“好極了。”


  蕭行笑她:“那還要不要聽?”


  “咦?”淮縱側身和她麵對麵,目色狐疑:“你哪來的這麽多故事?”


  “哦。”蕭郡主笑得清雅絕美,她從枕頭下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映著燭光淮縱清清楚楚看到四個大字——《風月情史》!

  怕了!別人不正經隻是不正經,蕭行不正經,要她的老命!


  “還聽不聽啦?”她隨手翻開一頁,輕點下巴:“我覺得這個故事就很好,認真聽,聽完了我還要考你。”


  淮縱震驚了:“還要考我?”


  “對呀。”蕭郡主溫溫軟軟地抱著她的胳膊,察覺到那分嬌軟,淮縱可恥地不吱聲了,默默感受了會兒,她眯著眼睛,乖巧地衝蕭行笑:“那我肯定用心聽,不怕你考。”


  閨房之樂,其樂無窮。一個故事哪夠?蕭行若這樣抱著她胳膊,別說講故事了,在她耳邊念叨野史都成!


  “阿行再講一個?”


  “阿縱,我渴了。”


  淮縱麻溜地睜開眼:“那你鬆開我,我下床給你倒水。”


  蕭行看她一眼:“那你快點回來。”


  得了她一句囑咐,小侯爺美得冒泡,一個鯉魚打挺從榻上翻下去,落地的時候腿軟差點栽了,好在她一身武功,下盤極穩,應變能力超強。


  看她腿肚子打顫,蕭行露出得逞的笑:“怎麽了,阿縱,可是哪裏不舒服?”


  淮縱小臉一紅:“本侯好著呢。”


  入夜不好喝茶水,淮縱倒了杯溫水遞給她,玉杯剛剛碰到蕭行唇邊,她陡然將手收回:“這樣喝多沒趣。阿行渴了,正巧我也渴了。”


  蕭行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嗯?你想怎麽喝?”


  淮縱執杯,輕笑:“這樣喝。”


  芙蓉暖帳,紅燭輕晃,至於誰先忍不住了,似乎不再重要,那什麽重要?開心最重要。


  然而這世上,有人開心,就有人傷心。


  從邊關日夜兼程疾馳而來的戰馬,馬背之上,風塵仆仆的傳令兵衝進富貴喧囂的鸞城,衝散了人間喜氣,他倉皇地從馬背竄下:“蒙國三萬大軍三日前突襲,居遊關失守!”


  叩門聲不合時宜地響起,聽到房間隱約傳來的動靜,阿薛耳尖泛紅,她本不想攪擾侯爺雅興,隻是戰事不等人,居遊關失守,陛下連夜召侯爺進宮……


  阿薛糾結了好一會,侯爺好不容易得償所願,想到這,她紅著臉背過身,想著再等等。


  這個節骨眼,淮縱哪聽得清敲門聲?

  “阿縱……”


  她快要溺死在蕭行溫柔婉轉的輕哼聲中,她眼圈微紅,卻是笑得比任何時候都好看:“阿行這樣子,真是難得一見的風情萬種。”


  蕭行任她胡言,眼尾上挑,漫開萬千桃花色:“我還有許許多多的好你不知道,這才哪到哪兒?”


  “是嗎?”淮縱被她說得心如鹿撞:“那咱們一樣樣來過?”


  “你說的是小點心嗎?每種口味的點心都想嚐嚐?”到了這個時候蕭行還不忘逗她:“假如我有一百種口味,你要嚐到什麽時候?”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紗帳外麵:“我剛才,聽到敲門聲了……”她頓了頓,輕抿紅唇:“你如果沒那麽急的話……”


  一句話惹得淮縱炸毛:“再不急命都要折在你這了!哼,你還能聽到敲門聲……”小侯爺翻臉比翻書快:“阿行,你怎能如此不專心?故意氣我是不是?!”


  “不是,我沒有。”蕭行再次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淮縱肩膀:“阿薛還沒走呢。你要她從頭到尾聽著咱們……”


  淮縱內力深厚,哪怕她之前的確沒聽到敲門聲,但經蕭行提醒,她哪能不知道門口守著人,阿薛深夜跑來定是有要事,可是有什麽事比阿行更重要呢?

  見她擰著眉在鬧小情緒,蕭行勾了勾手指,淮縱乖乖地附耳湊過去。


  “我隻想教你一人聽。”


  蹭的一下,心弦崩了又崩,堂堂凜春侯從炸毛凶巴巴的大貓秒變被順毛的小可愛:“騙我是小狗。”


  “不騙你。”見她肯起來,蕭行三兩下掩好內衫,瞥見某人舍不得收回的視線,她揚唇一笑:“等你回來再好好看。”


  淮縱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看得蕭行心神搖曳,語氣更添寵溺:“我的小侯爺,你再這樣看我,便是抗旨我也要留你在這了。”


  “不如就……抗旨吧?”


  “好呀。”蕭行湊近她:“左右我不是國之基石的凜春侯,不用肩扛重任,不用傳承百年榮耀,你若放得下,我陪陪你又能如何?你想吃哪種口味的點心,說予我聽,保管教你百吃不厭,怎樣?”


  她滿目柔情,嫵媚傾城,可淮縱看得出來,蕭行在委婉地勸她離開。


  試問誰能在深夜勢必要叩開凜春侯的寢門,除了皇室,除了聖旨,誰敢在此時橫生攪擾?


  大太監眷生捧著聖旨等在正堂,阿薛守在門外心急如焚,淮縱歎了口氣:“好吧。”


  她不情不願地穿好錦袍,蕭行躺在錦被裏溫溫柔柔地注視著她:“真好看,去吧。今夜還能回來嗎?”


  “我盡量回來。”淮縱攥緊掌心:“你先睡吧,別等我了。”


  門開了又合。蕭行存在眼底的笑一點點退去,她怔然地望著紗帳,想著方才的一幕幕,也覺得掃興。


  身旁沒了淮縱,大床便顯得空蕩,真真是徹夜難眠。


  她一直等著,等到天明,淮縱也沒回來。


  奇怪的是,一夜未睡,蕭行到這會也沒多少困意,天光乍亮,宮裏傳出消息,朝臣奏請凜春侯率兵趕赴邊關奪回失守的居遊關,侯爺不應。


  蕭行的心一下子成了無根的浮萍,國之凜春,將門榮耀,她沒想到,昨夜她半真半假說出的那些話,淮縱竟真給了她一個像樣的回答。


  沙場刀劍無眼,淮縱想多陪陪她,一口拒了率兵出征的折子。


  蕭行笑了笑,仿佛看到那人一身風流地衝她揚眉:“我是凜春侯又如何?在做天下人保家衛國的凜春侯前,我要先做阿行的至親摯愛!”


  半個時辰後,宮裏再次傳來消息,侯爺三拒眾臣,禦書房當著皇帝的麵摔了奏折!


  所有人都在擔心凜春侯成為眾矢之的時,唯獨蕭行釋懷地笑了。


  氣氛僵持的禦書房,君臣探討了一夜的國事,探討的結果便是請淮家最後的血脈領兵出征重振國威,然而淮縱拒了。


  奏折被摔在地上,君臣麵上都不好看。淮縱深呼一口氣:“蒙國三萬大軍也值得本侯親自出手?禦敵之策千千萬,縱不上戰場,也有法子運籌千裏,打得蒙國乖乖交出居遊關!”


  “凜春侯好大的口氣!就不怕被人戳著脊梁骨說你是貪生怕死之輩?!”


  淮縱氣極:“我淮家乃將門之首,白骨成堆,何時怕過死了?本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你們一個個有兒有女,就不管旁人死活了嗎?阿行十八嫁我,成親時短尚無子嗣,總要我淮家後繼有人,即便我戰死沙場,她也總算有依靠。


  我有禦敵之策,你們既然稱我為凜春侯,就該知道,戰場上的事,我比爾等懂得多!縱雖年少,但鸞國隻有一位凜春侯,淮家也隻剩下我一人頂立門戶!

  我不願上戰場,是不到掛帥出征之時,蒙國隨隨便便三萬大軍扔在邊境,本侯就要不遠千裏決一死戰,他們也配!”


  “你!”年邁的大臣氣得翻了白眼,淮縱不再理他,躬身行禮:“陛下,此情此景,遠不至微臣領兵之時。陛下信臣,臣便坐守鸞城,決勝千裏,也好敲山震虎教六國看看,何為凜春!”


  爭執不休的禦書房至此時才算安靜下來,蕭帝揉了揉眉心:“戰場上的事朕不懂,就按凜春侯說的辦。”


  “陛下!淮縱分明貪生怕死不願聽命,這……”


  “夠了!”蕭帝一巴掌拍在禦案:“大戰在即,難道眾卿家先要窩裏反嗎?淮縱敢說決勝千裏,這句話,你們誰敢說?三萬人馬就想調出我鸞國凜春,他們的確不配。”


  淮縱俯身跪地:“臣,必以一腔熱血,回報君恩!”


  居遊關失守,朝臣奏請凜春侯領兵,被拒。禦書房內,淮縱是如何態度果決地駁斥群臣,皇帝又是如何地偏信凜春侯,這事根本瞞不住眾人,也沒必要瞞著。


  凜春侯大放厥詞說要決勝千裏,可她再怎麽能耐,也是個十八歲的年輕人,沒有親身上戰場,沒有見識敵國的兵戈,若沒能禦敵收複居遊關,國之凜春這四字便成了天大的笑話。


  淮縱沉著臉回到侯府,一腳踢翻桌子:“蒙國小兒也敢在此時犯境,吃飽了撐的!”


  蒙國的確是吃飽了撐的,淮縱那句話說得雖然張狂,但一點沒錯,區區三萬兵馬,想調出淮家的凜春侯,的確有些異想天開。


  七國之中各有王牌,鸞國的王牌便是凜春侯,世世代代的凜春侯從來沒有讓人失望,淮夙一代戰神的美名,身為他的血脈,淮縱從出生就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釘,也被賦予了極大的期望。


  敵國有多盼著淮縱死,身為鸞國的皇帝,蕭帝就有多仰賴淮縱。


  淮縱說要運籌帷幄千裏退敵,大臣們存疑,但蕭帝相信。


  不僅蕭帝相信,蕭行也行。


  這注定是一場不同尋常的戰役,兩國將領隔空博弈,孰勝孰敗,打了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捉蟲。感謝在2019-12-11 20:05:13~2019-12-11 23:57: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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