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春雷(四)
武則天看到了美好的未來,仍然小心翼翼,派使者再次責問黑齒常之。黑齒常之還是支支吾吾,而聲音越來越低。
使者回來稟報。
武則天先做了一件事,將王彩年抓了起來,秘密在宮中用酷刑審訊,不但是王彩年,還有王彩年收買過去的太監,同時也被在東宮絞殺,牽連的太監多達三十多人。
原來以為兒子只是一個飽讀詩書,謹守古禮,教條不化的人。一直沒有注意,後來通過種種跡象,才知道兒子在自己身邊也安插了人。不過自己同樣在兒子身邊安插了人,一殺,怕開先河。況且那時候李威已經有了許多權利在手中。於是自己來到上陽宮,將王彩年打發到內宮。到了內宮后,又將王彩年打發到上陽宮。不讓他接觸內幕的消息。
可是武則天一直對此事甚是不快,直到今天才發作出來,一舉將內宮之中,李威的眼線全部撥掉。
聽聞后東宮幾個女子都有些發急,上官婉兒讓狄蕙再次出宮,央請狄仁傑替王彩年說情。
狄仁傑聽狄蕙說完,不住了搖頭,說道:「蕙兒,若沒有意外,這才是一個開始啊。還有你,以後也盡量少出宮,對婉儀說,少玩小心眼,弄不好會牽連東宮。」
雖然王彩年是陛下的人,為陛下做了許多事,然而不能救。再說,自己空有一個宰相的名聲,若管的事多了,太后一起疑,連自己都必死無疑。
還有東宮幾個妃子與皇子也讓他擔心。
太后不能確認陛下死了,若是確認了,東宮諸位皇子,也會礙著太后的事了,莫要說孫子,就是親生兒子女兒,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太后還不照殺無誤。
若想害死諸位皇子,首當其衝的就是幾位妃嬪。
現在只能求是皇帝的計謀。很想問一問劉仁軌,然而整個洛陽遍布武則天的耳目,狄仁傑手中是有些江湖豪傑,也不敢動用。怕走漏消息,壞了李威的大事。
狄蕙十分機靈,立即反應過來,隨後回宮。
殺了王彩年,等青海使者返回過程中,武則天又做了一件事,
去年就對諸王進行了封賞,拉攏諸王的心。其中有幾個重要的宗室,李淵二十二子存在世間的四子,韓王元嘉、鄭王靈夔、霍王元軌、舒王元名,李世民二子,越王貞、紀王慎,李治八子中,一個被殺,一個病死,武則天親生的,讓她自己弄死一個,兩個囚禁中,還有一個生死不明,另外還有李上金與李素節,這幾年被武則天弄得半死不活。
另外有李淵堂兄弟留下的宗室,但那都不是正統,對武則天危脅不大。
大半年下來了,武則天又進行了第二次封賞,這一回不是爵位,而是財富,賞賜了大量的財富。賞完后,讓他們搬家,比如原來是河東甲州刺史,搬到河北乙州做刺史。
這樣一來,到了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官吏沒有交情,百姓沒有恩情,士兵一個個不認識,只好乖乖做老好人了。
做完了這件事後,這才做了下一件事。
她自己沒有說,借武承嗣嘴中說出來的,封武氏先祖為王。唐朝開國以來,僅為了拉攏一些胡人領袖,設了少數幾個郡王,但武承嗣顯然指的不是郡王。不但提出這個請求,還請求立武氏七廟。
在後來,管你立什麼廟號,只要有錢,你慢慢立,想怎麼立就怎麼立,沒有人敢幹涉。可在這時代,卻有著強烈的意味。非是帝王先祖,不可以立廟的。古今以來,出過許多權后,又有幾個人敢為自己先人封王立廟號的?
幾位宰相面面相覷,魏玄同、劉景先、岑長倩、郭待舉一起扭頭看著裴炎。
在他們心中,裴炎還是十分正直的大臣,又得到太后的寵愛,希望他進諫,說話取消武則天的打算。
裴炎也蹙起眉頭。
武則天這個做法,不是劇本里應該有的。他希望太后做一個有權利的太后,而不是希望她生起更大的念頭。不過想到了皇帝生死不明,巨大的陰影還存在著,話到了嘴邊沒有吭聲。
劉景先等人略略有些失望。
這不是改官制,雖然改了一些陰柔的名字,權利還是那個權利,管轄的事務還是那些事務,實質並沒有改變,可以容忍。替先人封王立廟號,也意味著就要登天了。
特別是劉景先,他心中十分失望。本來以來裴炎是一個被皇帝冤枉的好人,是一個君子,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都不敢進諫,何來君子之談?更隱隱感到當初太上皇喊自己進宮時,推薦了裴炎,是一步錯棋。
裴炎不說,自己做為第二號大臣,就要站起來說話了。徐徐道:「劉公在西京言,防呂后之事發生。太后,應提防呂后之敗。」
武則天從容答道:「呂后是大肆分封在世親戚敗亡的,我只是追尊祖先,僅是一件小事,有何不可?」
不但他,魏玄忠也有些後悔。一直以來,他在李威與裴炎之間搖擺不定。不是他想投機,是他沒有看透裴炎,裴炎為什麼說話有權威,還不是自己幾個重要大臣,以及程務挺幾個將領頂力支持造就的?
果然地站出來,說道:「廟號又豈是小事?就是小事,也須防微杜漸。」
狄仁傑也站了出來,局面走向對陛下越來越有利,可他也不想看到武則天真的去做皇帝。而武則天恰恰有了這種可怕的走向,接過魏玄同的話,進諫道:「若是太后追尊祖先,臣以為可以,但切不立廟號。此乃國家體制,一旦太后開了此頭后,若是將來皇帝年幼,太后處掌後宮,也學習太后立廟號。又沒有太后的才幹與品德,什麼事情都有發生。太后,不可不防。」
武則天嘴角揚起一絲冷笑,玉輦已熱,寶座已穩,又豈是你們三個小小宰相能阻止的。
不聽。隱入簾后,丟下諸位宰相離開了。
第二天繼續議政。
武則天精力很好,處理政務不算最勤快,但也不算懶惰。
其實做一個好皇帝,很是辛苦。李威就身有體會,每天三省送上來的邸報奏摺不計其數,心裡還要想著整個國家的將來。甚至連全國的死刑案都要拿過來查看。就憑藉三省遞上來的奏摺,如果一一審閱批處,整天整夜都有可能休想睡覺。這就是以一人治天下人的弊端。
不知道母親為何對權利如此迷戀。
如果做一個有地位的太后,多好啊,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做皇帝,要花去多少精力,每天要死多少腦細胞?而且自己再三地做出承諾,並不是讓你做一個無聊的太后,我還想請你站在我後面替我做參考。然而母親對權利的渴望到了病態的地步。
實際上若有可能,李威很想做一個逍遙的王爺。或者做一個傀儡皇帝也不錯的,畢竟是皇帝,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但知道是不可行的,母親掌控的權利越多,野心與**越來越大,在這條權利之路上,所有妨礙她的人,必殺無疑。自己就是甘心做了傀儡皇帝,因為聲名在外,早晚會被莫明其妙的幹掉。
所以聽納了沒祿氏這條不是辦法的辦法。
這一次議政,是處理了兩個人。劉景先首倡先河,對她公開反對,貶為吉州長史,魏玄同貶為岳州刺史。
諸相愕然,太后這是要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啊。
倒是狄仁傑眼巴巴的看著簾后,你也貶我啊。呆在洛陽,俺們很不放心。不是劉景先,與陛下沒有瓜葛,一旦太后想對自己動手,只有死路一條。貶到地方上,反而變得很安全。
武則天看著狄仁傑的神情,覺得很古怪,一會兒就明白過來。美麗的嘴角揚起了一道弧線。不過笑容立即失去,因為看到裴炎臉上堆起了陰雲。這時,裴炎終於有些不滿。
自己沒有反對,劉魏二人反對了,力度也不大,太后的處置過重了。而這兩人與自己關係莫逆,一貶,自己在朝堂上少了重要的兩翼。難道太后最後也不放過我?
這又使他清醒的想到了一件事,皇帝回來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了,青海西域諸將士還在繼續堅持。可一旦皇帝真的沒有生機,他們再勇猛,沒有大義支持,也什麼都不是。
那麼朝堂上權利的分配,一個在太後手中,一個在自己手中,矛盾遲早會激化。可他想還擊,卻感到已沒有還擊的可能性。並且,皇帝音訊沒有落實之前,也不敢還擊。
美好的合作了近一年,終於產生了微微的縫隙。
武則天心中冷哼一聲,繼續下旨。
連罷兩名宰相,武則天不足惜。想要人,朝堂上不要太多,想了想誰聽話,於是左肅政大夫騫味道、鳳閣舍人李景諶為中書門下三品,正諫大夫崔詧與沈君諒為同平章事。
正諫大夫也就是原來明崇儼擔任的官職。也就是只要你聽話,那怕你是四品五品的小官,照樣可以做宰相。
幾人對視了一眼,覺得這簡直是兒戲了,可就是這種兒戲,卻讓他們感到了濃濃的威脅。不聽話是吧,想上位的人不要太多。
武則天視線這才盯著了狄仁傑,對這個大臣,武則天十分欣賞。朝堂中大臣不少,要麼象裴炎那樣,有才氣,卻沒有骨氣。無論吏治多能,才學多好,武則天始終看不起,這種人只能當作棋子來用。要麼少數的人,有骨氣有品行,可缺少了才氣。兩者兼備的人屈指可數。
沒有得到兒子下落之前,狄仁傑也不能隨便動。他的後方是強大的帝黨,這個黨不在政事堂,是在中低層官吏當中,是在將士當中,是在老百姓心中。況且還有劉仁軌在西京虎視眈眈。這是其一。
況且還有先帝的遺詔,才下葬沒有多久,就將他罷廢了,民情議論聲會很大,這個結果,也不是她想要的。
當然,還有裴炎。
於是又說道:「著狄仁傑為納言。」
也就是頂替了劉景先的官職,門下省的首長。
說完后,又掃了一眼裴炎,裴炎勢力大,需要人掣肘,雖然一口氣提撥了四名宰相,這些人才幹欠缺,因此,需要一個得力的大臣,與裴炎形成平衡。
然而狄仁傑不樂意了,伏下說道:「太后,臣才能淺薄,升遷過望,不敢受之。」
做到這個戶部侍郎,不對,是天官侍郎中書門下三品的職位,都是如坐針氈,現在又提撥為侍中,豈不是要害我?
他很清醒的,推得越高,跌得越慘。
「狄卿,你是先帝遺詔著重提及的大臣,都不敢受,置先帝於何處?」武則天森冷地說。
狄仁傑嚇得一哆嗦,不敢言。
武則天又說道:「哀家提撥你為納言,那麼你也要忠心替哀家處理國政。」
這句話要這麼聽的,處理國政未必,我賞識你,提撥你為侍中,讓你變成真宰相,那麼你要對我忠心。就不要再想著我兒了,否則後果自負!(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小說閱讀(readnovel。)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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