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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黑山之戰(下)

  李威心中好笑薛元超的小氣。 

  到汝州也不是很遠,父親這麼做的用意分明是象天下人顯示我身體還是好好的,不是戀權,才五十齣頭的人,不能真讓我做太上皇養老吧?就這麼一點路,朝中所有諸臣分成兩派,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自己能做什麼? 

  不過父親想出去散散心,自己也正好。 

  先前登基時種種對自己多少有些幫助的,權利在掣肘,可自己許多事十分生疏,特別是處理奏摺,有的是一些後世帶過來的見識,就象一個武林高手,內力深厚,然而拳腳生疏,只會那麼一招黑虎掏心,再一招還是黑虎掏心,想管理一個國家,還是無數百姓在翹首以待之中管理的,還是遠遠不夠的。先處理一些小的朝政事務,是一個磨練積累的過程。 

  但數月下來,自己胃口也大了起來。 

  父親能出去遊山玩水,為什麼自己不能。於是說道:「父皇,若是你幸汝州,兒臣陪你一道前往。」 

  說得多好,外界傳言很多,可這一家三口一道出巡,也是一個榜樣,薛元超羞慚不能言。 

  是出去玩的,一大家子全部帶上,不僅是後宮,還有李顯李旭輪與李令月。全部走了,連同宰相與重臣們,只好跟著跑,實際上為了昭顯這個身體骨,僅這次出巡,就花費無數。很是不值的。不過晚年的李治,已經不象早年那樣節約了。 

  李威認為不值,然而李治認為很值。 

  不僅是節約不如從前,從前對鬼神不是很相信,至少對小丸子不相信,但大病之後,不僅小丸子開始時不時吃一些,對鬼神十分迷戀了。到了汝州溫泉泡了一把澡,不管怎麼說,跟在父母身後,算是享清福了。若是自己獨行,怕人說閑話,不敢這樣做的。然後拜訪了處士田游岩。 

  處士也就是隱士,獨自隱居,不求聞達於世的清高之輩。李威不是很喜歡,既然隱居,肯定不會為國家出力了,或者對政府不合作,不為己用,憑什麼喜歡?這個想法有些功利,是中國文化一個特色,隱士有時也為了國家與百姓,婉轉地提出一些有影響力的建議,然後功成弗居,沒世無聞。平時自己作風確實是清淡,無欲無求。所以司馬遷將伯夷列傳列為傳中第一,不但是司馬遷,每朝每代的帝王都十分注意他們言行,省怕他們瞧不起。 

  李治與武則天與田游岩語談良久,李威沒有興趣,倒是很少說話。 

  接著又到逍遙谷拜訪了另一位高人,大師,上清茅山派第十一代宗師潘師正,九十六歲高齡了,身體仍然十分健康,鶴髮童顏,神采飄逸。李治不稱為大師,而稱為神仙,親自將潘師正居住的嵩陽觀改為奉陽宮,撥出一批款子,修建了花園曲徑,又親自賜字。然後又讓武則天與李威共同參拜,他自己也行了參拜禮。 

  李威很有些暈,但怎麼辦呢? 

  但從心理學角度來分析,父親這樣做,不僅是信鬼神,也是對潘師正高壽的一種嚮往。 

  想到這裡,隱隱地替父親感到悲哀。 

  一家人在遊山玩水,又泡澡,又拜高人的,北方戰役終於正式拉開。 

  聽到了消息,阿史德溫博與阿史德奉職大驚失色,這是一萬名戰士,此次總共多少名戰士,一次就折騰完了,再也不敢打糧草主意了。不打主意,只好安心地想對策。 

  商議結果決定還是依據黑山自保,避其鋒芒。 

  打消耗戰,能打就打,不能打退居黑山堅守。唐朝軍隊若是糧草支持不下去,士氣沮喪,再大舉殲滅。若是能堅持下去,自己主動退出陰山,往北方去,哪裡是我的家,我的家。還有不少是陰山南方的部族士兵,這個不管了,這些部族大多數首鼠兩端,還想做唐朝人的狗,讓他們繼續做吧。堅守到哪時候,唐朝即便有糧食,所剩也不會多,頂多處理一下南方各部族,能出擊到北方去? 

  想得似乎不錯的。 

  可是他們遇到了一個最難纏的對手。 

  其實他們這樣做,本來就已經錯了,戰略中一鼓作氣,或者背水一戰,皆是表示一種決心。這一守,士氣本來就不是很旺盛,結果變得更低落。可偏偏這二人沒有看出來。 

  唐軍一路北上,過了單于都護府,也就是阿史德氏老巢雲中古城(今內蒙古和林格爾西北土城子),原來名為雲中都督府,後來改為單于都護府的。但唐朝百姓嘴中還用著舊名字稱呼。不過此次單于都護府雖為阿史德氏老巢,卻一直沒有讓突厥人攻克下來。 

  到了日暮時分,開始安營紮寨,一個個帳蓬搭了起來,將士都挖好了一條壕溝,過了雲中古城,基本上都是突厥的百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得不做一些簡單的工事。 

  然而這時候裴行儉說了一句話:「不行,立即移營。」 

  讓將士將大營扎在高崗上,一個個不樂意,可人家是三軍主帥,與皇帝關係又十分深厚,還教過皇帝兵法的。只好聽令,忽然這夜下起了瓢潑大雨。原來的營地因為圖省事,選擇在低洼處,一會兒雨水大,不得泄,深丈余。 

  到了三月,下雨也不算稀奇,可這是北方,黃河還沒有正式炸冰呢,下這麼大的雨,就很古怪了。還有裴行儉這次莫明其妙的挪營,更是古怪了。外面在嘩啦啦地下著大雨,帳蓬裡面的將士卻一個個穿起衣服趴在門口看,看著原來駐地一會兒水越積越深,一個個大眼瞪小眼,這他……神了! 

  消息傳到洛陽,李威啼笑皆非。 

  這一回沒有詢問,大約紮營時,裴行儉看了一下天氣,這一點也教過自己,每到一處,要詢問當地的情況,了解得越多越好,包括天氣。天氣在戰爭中同樣很重要的。沒有衛星雲圖,可各地百姓皆有一套樸素的觀察天氣土辦法。 

  下意識估計到了下雨,於是讓三軍挪營。 

  或者早就看到天氣,有意讓營地駐在低處,然後再挪營,造成一種神奇,鼓舞戰士的士氣。 

  可是有幾人能知道? 

  一個個不顧睡覺,就在看,甚至一個士兵不怕冷,跑了下去,試一試看水積了有多深?結果差一點淹沒下去,跑上來更是一臉的不可思議。第二天大軍撥營而起,諸將驚服,一個個詢問。當然箇中原因,肯定不能說的,一說就失去了效果,裴行儉只是微笑道:「從此以後,但聽我令,不必問何由。」 

  都點著頭,辛承嗣還咧著大嘴巴道:「末將明白,這是天機,天機是不能泄露的。」 

  本來糧車伏擊戰,已振作了士氣,這一次士氣更旺。十幾萬唐軍滿懷信心的來到黑山下。 

  阿史德溫博不信邪,看到唐朝軍隊果然多是步兵,又是長途跋涉而來,於是命令大軍發起進攻。裴行儉不慌不忙,十幾萬大軍需要多少糧草輜重?因此軍營中有許多輜重車,將輜重車往前面一推,排成了一道防線,然後讓弓弩兵在輜重車後面放箭射弩。 

  突厥兵到了眼前,可都傻眼了。裴行儉只是笑,有種你們突厥人個個來一個馬術跨欄表演。而且這種運輸輜重的車子又大,有的比人還高,估計這幾萬突厥騎兵,能有十匹馬躍過來,就算好的。還要從那種矮小的輜重車躍過來,否則都休想。 

  射斃了近千人,無功而返。 

  阿史德溫博又讓士兵從側面進攻。可這一繞,側面又用輜重車攔了起來,並且一步步地推著輜重車,反過來逼得幾萬突厥騎兵步步後退。這種戰術也不是萬能的,若是悍不畏死,下馬強行將輜重車推開一個缺口,騎兵殺過去,不一定會大勝,但會給唐軍一定程度的殺傷。 

  但裴行儉也看穿了突厥人。 

  體質比唐朝人強壯,是馬背上長大的,又是吃肉食為主,這是必然。可強壯不代表著兇悍。這是青海駐軍不敢動,若是敢動,將青海幾萬名經過一年多時間廝殺的戰士帶過來,對付這群突厥人足夠了。 

  而且突厥人也承平已久,唐朝軍隊戰鬥力總體下降,突厥人戰鬥力也在下降。同樣的怕死,同樣的怯戰。內部還有突厥人以騎兵不主,不象唐軍,遇到這種情況,用大方盾保護,說不定還能僅付出少量的犧牲,將輜重車推開一個個缺口。又怕死,又不兇悍,又沒有大方盾,這道輜重車於是成了天塹。 

  阿史德看到唐朝軍隊步步為營,眼看就逼到了黑山腳下,程務挺又率領近三萬援兵趕到會合。有了更多部族開始反悔,窮沮之下,阿史德溫博就派了使者前去唐軍大營,對裴行儉說道:「有種我們就正面交戰一場,象這樣畏畏縮縮,算什麼英雄好漢。」 

  裴行儉一笑,然後道:「好,回去轉告你們家首領,明天一早,我們雙方各派一萬騎兵,一決雌雄。」 

  使者回去,將情況稟報。 

  不用陰謀詭計,誰怕誰,於是調兵遣將,一夜之間,選好了叛部中最強壯的一萬騎兵出來,準備明天給唐朝人一個下馬威。 

  但又算錯了,此次大軍中,裴行儉不但調來青海諸多將領,還調來一大半從青海返還的士兵,不僅如此,党項人又抽出了最精稅的五千士兵,僅是党項人,在那種艱苦的環境下成長,青海之戰中也經過多次鏖戰的打磨,就遠非現在突厥人所能抵擋的。 

  在青海又得到了大量的戰馬,李威又看重了騎兵的速度,平時就十分著重騎兵訓練。戰爭末期,還在一邊擄掠一邊以擄掠代實練,抽調回來的唐軍,也沒有多少是羸弱的。 

  同時還有一點,裴行儉在青海獎罰公平嚴明,不象某些將領,坐視屬下貪墨他人功勞,也能保證將士作戰時的信心與勇敢。 

  第二天裴行儉將一萬騎兵抽調出來,只說了簡短的一段話:「你們是裴某率領,然而卻是陛下一手訓練出來的。當初在積石山下,陛下寧肯自己身處九死一生之地,也不願意獨自逃走,就是將你們當作了兄弟,當作了親人。青海之戰,我軍中多數將士,只是傳聞,沒有親眼目睹,現在,就讓你們拿出真實的本領,給陛下長臉,給其他人做一個榜樣。」 

  話不長,然而一萬士兵聽得熱血沸騰,上了戰馬。 

  兩軍立即沖在一起,只是一眨眼工夫,就看到不對的地方。 

  人是一樣多,也不高大些,可那種兇悍之氣,似乎衝上了雲霄。有的士兵劈斷了胳膊肘兒,還放下了韁繩,用一隻手舉起了兵器,大聲喊道:「為陛下而戰!」然後英勇就義。 

  不僅士兵悍不畏死,而且訓練有素,騎術也並不弱上多少。僅是半個時辰,一萬突厥人就倒下了一半,下余的突厥人讓這群狂熱的唐朝軍隊嚇著了,撥馬就逃。一直追到黑山腳下,能回去的不足三千人。 

  主將張虔勖雖然因為李威袒護「懦夫」薛訥不開心,最終倒向了武則天,可這一番廝殺,還是讓他想起了那段陪李威的熱血時光。不由舉起了馬刀,在馬背上喊道:「豈曰無衣。」 

  九千多名唐軍齊聲答道:「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 

  「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 

  「與子同澤。」 

  「王於興師。」 

  「修我戈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 

  「與子同裳。」 

  「王於興師。」 

  「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然後才撥馬返營,看著這支唐朝軍隊的兇悍,聽著這激昂的秦風,站在山坡上觀戰的各個突厥首領一個個面如土色,兩股戰戰,這時是沒有人帶頭,一帶頭,有可能全部撥馬逃出黑山北面大漠上。 

  沒有辦法打下去了,就是此時,裴行儉將軍中所有精銳士兵抽走,突厥人也未必能打贏。 

  阿史德溫博與阿史德奉職做夢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種樣子,特別是被他們捧上來的阿史那泥熟匐更是一臉的後悔。 

  無奈之下,阿史德溫博與阿史德奉職將所有首領聚在一起,將自己計劃說了出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但走到這條道路上,只好聽從他們的安排。於是藉助黑山,負隅頑抗。 

  然而這些反叛的部族,並沒有參加青海之戰,更沒有參加薛仁貴徵繳迷桑與東女羌的戰役,不知道此時高山之險,也未必有高山之險。正好是三月份,春天的風也吹到了陰山腳下。吹得花兒也開了,草兒也綠了,更吹來了陣陣和暖的東南風。借著東南風,一個個熱氣球升了起來,然後一桶桶火藥投入下去。 

  因為看到其威力,唐朝不在停地研究,開發它的最大價值。現在密封性更強,裡面還有許多鐵釘,並且火藥純度更高,爆炸威力也在漸漸提高。特別是響聲,後世的一個大爆竹爆炸時,響聲有多大,那僅塞了幾兩黑火藥?況且為了減少對人的傷害,換成了粉末狀火藥,而不是現在使用的顆粒狀火藥。一個個近百公斤的火藥桶投下去,就象一道道炸雷在各個山頂上響起。 

  代價很高昂,可十分值得。一天轟炸下來,炸死了幾千突厥士兵,近半的突厥兵到現在還在兩耳轟轟作鳴。最主要是士氣。本來想這樣防守下去的,可現在怎麼防守?要不了十幾天,軍隊就能全部生生炸死完了。帳也不能這樣算的,現在軍隊多,密密麻麻的,使火藥殺傷力發揮出來,一旦軍隊變得稀少,殺傷力也隨之減弱。然而到了那時候,還用再戰么? 

  阿史德溫博與阿史德奉職窮困之下,又想出了一個主意。唐朝軍隊連番大捷,疏於防範,乘此機會夜襲唐軍大營,說不定一舉大獲全勝。到了這地步,只好拼一拼了。一個個不情不願地同意下來。 

  夜晚到來,阿史那奉職親自率領幾萬突厥騎兵,馬嘴塞嚼,馬蹄裹布,衝進了唐軍大營,很順利的,然而進了大營后,靜悄悄一片,阿史那奉職隨手挑開一處營帳,見到裡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連叫一聲:「不好,快撤,快撤。」 

  可這時候外面的突厥兵在往裡面沖,裡面的突劂兵在向外面沖,幾萬人,如何能做到號令如一?亂成了一團,忽然燈光齊明,無數火把從四面八方舉了起來,然後一片片箭雨從天空中落下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小說閱讀(readnovel。)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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